时夏睡得很沉。
她死死抱着乔靳笙,仿佛落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救生浮木。强壮如乔靳笙,都感受时夏手臂上那份力量,勒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泪水湿了衣衫。
乔靳笙眉头皱了起来。
她哭着叫他放她出去,在她梦里,他把她关起来了?
生气又心疼。
都说酒后吐直言,梦里说实话,在小东西心里他就那么坏?
还能把她关起来?
有心叫醒她把话说清楚,结果前一秒还在哭的小东西,这会儿又睡着了。乔靳笙默默的叹了口气,拉开她箍在自己腰上的手,抱着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睡得些。
到了市医院,时夏还没有醒的意思。
代驾问:“老板,进去吗?”
乔靳笙低头看看女孩儿睡得泛着绯红的脸颊,重新报了个地址。
一路回了乔靳笙的别墅。
时夏还在沉沉的睡着,口中不时哼着什么,乔靳笙听了几次没听清,只好作罢。把她抱到二楼卧室,放到了床上。
她腿上有伤不能洗澡,他想了想,打电话把护工张姐和小雨叫了来。
小雨一脸忐忑:“笙哥,对不起,我没保护好时小姐。”
乔靳笙说:“不管你的事。”
交待完各种物品的摆放位置,才下楼去了客厅。
站了巨大的落地窗前,男人点了支烟,望着外面幕色的夜空。
时夏哭得浑身发抖的模样又回到脑海中。
其实,他们之间有很长时间的甜蜜期。时夏曾经特别爱黏他,哪怕他什么都不做,站在她身边,她都开心。
后来不知为何,这种关系变了。
她开始疏远他,把他送的礼物全部还给了他。
那段时间父亲负气离家出走,爷爷病重,他小小年纪接过了在叔伯明争暗斗中摇摇欲坠的远晟。一边要平衡叔伯间的纷争,一边要处理远晟的各项事务。他忙得不可开交,恨不能一天24小时工作,根本没有时间来照顾她的心情。
最终远晟在他的铁腕治理下稳定了下来,他们却再也回不去了。
哪怕他曾经想要挽回,时夏却没给任何机会。
要不是奶奶生日,让他无论如何都要请时夏来,要不生日就不过了。他没办法,才厚着脸皮去问她,结果还是失望而归。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变了。
两个人好像回到了分手前,回到了那些美好的日子里。有时候一觉醒来,会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乔一说时夏有问题。
他何尝不知?
可现在这样的关系,又是他这些年来心中向往的。
一支烟吸完,他把烟头按进烟缸,给乔一打了个电话:“帮我查一下,当年时夏掉进冰湖,还有被人绑架都是怎么回事。”
乔一奇怪:“你忽然想查这些事了?”
乔靳笙把自己想法跟乔一说了。
乔一看得通透:“好。”
犹豫了下,他又问:“时夏,没事吧?”乔靳笙认识时夏时他就在乔靳笙身边,这么多年,没见时夏喝过这么多酒。
乔靳笙抬头看了眼楼上。
门关着,听不到卧室任何声音,几秒后,回道:“没事。”
乔一没再多问,想起乔靳笙刚才说的话,他隐隐有些担心:“那些事过去好多年了,查起来可能有点麻烦。”
乔靳笙也知道,淡淡的道:“尽量查吧。”
挂了电话,乔靳笙又点了根烟。
走回玻璃窗前,望着外面雾蒙蒙的夜色。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她对自己态度发生那么大变化?
还记得上次她说误会了他。
误会了什么?
——
第二天时夏转醒的时候,屋里还是黑漆漆的。
她口干的厉害。
习惯性伸手去摸放在床头柜上的杯子,摸了半天——空的?
睁眼坐了起来。
这一看,吓得整个人都清醒了。
借着窗帘透进来的微弱光芒,她看到了黑色的被子,黑色的窗帘,除了个别几件装饰品是金属或黑白相间的颜色,其它几乎全是深色系。
这是——
乔靳笙的家?
昨晚真是喝多了,竟然连什么时候离开的云巅都不知道。
掀开被子下床。
脚才着地,又触电般的缩了回来。
拽过被子挡在住胸口。
昨天晚上发生过什么,谁帮她脱的衣服?
忽然想到去云巅前,乔靳笙特意问是不是想喝酒,脑子里“轰”的一声。
乔靳笙不会趁她喝醉了,把她给——
脑子里掠过这个念头,她忽的爬起来,摩挲着打开灯。开始在床单来来回回的找着什么。
床单是黑色的,她找了半天才停下。
什么痕迹都没有。
坐在床正中,她后知后觉感到身体也没有什么异常。
这是不是代表,他没碰自己?
时夏吊着的心放下来一半,裹着被子转了一圈没找到自己的衣服,最后从衣柜里拿了乔靳笙一件衬衣,套在身上。
男人189,她168,衬衣穿着跟裙子差不多。
挽起袖子洗了把脸,然后出了卧室。
拐被乔靳笙扔在了公安局,她瘸着一条腿行动不便,半天才走到楼下。在客厅没看到乔靳笙,她想他可能去公司了,刚想松口气,厨房传来声音。
时夏迟疑了下。
单腿跳了过去。
男人站在炉灶前,衬衣袖子挽着,露出一截麦色的小臂。衣摆收入西裤中,显露出精练的腰身。
从这个角度看上去,身材消瘦却又不显单薄。
举止间,透着优雅从容。
拿了一把面条丢进煮沸的水中,用筷子搅了搅,盖上锅盖。
感受到注视,扭头看了过来。
眸光一滞。
女孩子儿身上套着他的衬衣,下摆落在膝盖上方,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打在她身上,美好的令人心动。
只是腿上裹着的,厚厚的绷带有些碍眼。
乔靳笙唇角扬了起来。
这种心动的感觉,好多年不曾有过了。
时夏被他看得有点儿不知所措,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穿你衣服,我没找到我的衣服在哪儿。你要是不高兴,我现在去换下来。”
扭头往回走。
边走边懊恼的想,应该先问问自己衣服在哪儿才对。
硬着头皮回来,刚想开口就听到“滋”的一声,锅里汤沸了出来。乔靳笙忙转回身,手忙脚乱的关小火,取下锅盖。
眼尾余光瞥见时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关上火,大步走过来,抱起时夏走到沙发边:“把袋子拿着。”
时夏拿着袋子,又被抱回了卧室。
把她放在床上,乔靳笙说:“换好衣服喊我。”
等乔靳笙离开,时夏打开袋子一看——
里面装着一条已经去了标签的酒红色连衣裙,往下看了看,还有和裙子搭配的项链、手表。
还有——
胸贴和底裤?
时夏脸红之余,自我安慰的想,一定是助理去买的,乔靳笙那么忙,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亲力亲为?
飞快的换到了身上。
项链和手表她没戴,整齐的摆到床边柜上。
没喊乔靳笙。
一跳一跳的下了楼。
乔靳笙正擦着手从厨房出来,见她自己下来,脸上多了丝无奈:“来吃饭吧。”
时夏“哦”了声。
不敢去看乔靳笙的眼睛,飞快到挪到餐桌边坐了下来。
桌上摆了两碗面。
时夏看到碗里香气诱人的面,意外了下!
乔靳笙拿起杯子里凉好的水塞到她手中:“昨天喝那么多酒胃里一定不舒服,先喝点蜂蜜水再吃饭。”
时夏接过来,小口啜着。
男人在对面坐了下来,瞧着她要一口气把水全喝下去的架势,又伸手握住她的手,把杯子从她嘴边拿开:“喝这么多,还吃不吃饭了?”
拿走杯子,递了筷子给她。
时夏喉口干涩,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埋头用力扒了两口面条。
男人蹙眉:“你慢点吃。”
时夏听着他的话,回想着这段时间来,男人为她做的一切,忽然就吃不下去了。抬起头,怔怔的望着男人:“我以前那么对你,你一点都不介意吗?”
乔靳笙敛了笑容:“你想我怎么介意?”
时夏凝噎。
乔靳笙瞧见时夏碗里的面不多了,他把自己那碗端起来,分了一半到时夏碗中:“多吃点饭,少瞎想,看你瘦的。”
吃完饭,乔靳笙送时夏去医院。
路上时夏接到徐文菁的电话,问她是不是没在医院,还咐她要按时吃早饭。她支吾着说:“吃过了。”
心虚的没聊几句,就挂了电话。
扭头看向乔靳笙。
男人面不改色的道:“昨天你喝多了,怕阿姨担心,就打电话告诉阿姨说你在加班。”
时夏狐疑:“你明知道我在住院。”
男人笑得一脸得意:“是啊,所以打电话跟阿姨说一声。怕阿姨不放心你自己,我还跟她说我陪你加班来着。”
时夏:“……”
这样妈妈更不放心好吗?
气呼呼的盯着男人。
男人明显心情大好,一路把她送到医院门口。
路边小雨和张姐在等,下车前,男人忽然倾身靠近,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轻声说:“昨晚,就当你送我生日礼物了。”
时夏怔了下。
不等她问什么,小雨和张姐过来扶着她下了车。
男人开着离开了。
住院部门口停着一辆警车,时夏奇怪的看了一眼。
大概里面的人也看到她了,开门下车,朝着她亮出证件:“时小姐你好,我是市局的罗洋。”
时夏站定。
最近频繁出入警局,搞得她见了他们,都产生连锁反应了。本能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犯了事。眉心微蹙,问:“找我有事吗?”
罗洋说:“还是海鲜馆的事。”
时夏眉头皱得更紧:“昨天不都说清楚了吗?”
罗洋见她皱眉,笑着解释:“时小姐别误会,我们今天过来不是调查你,是把调查到的情况跟你通报一下。”
时夏疑惑。
站在罗洋身边的警察说:“昨天晚上,海鲜馆老板郑海洋交待了他诬告陷害路队的事实。我们今天过来,就是想跟时小姐说一下进展,也让时小姐放心。身为人民警察,我们决不放过一个坏人,当然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时夏失笑:“案子进展,还用跟嫌疑人传达吗?”
对方不无尴尬的解释:“普通案子当然不用,这案子涉及诬陷警务人员,头儿很重视,让我们来跟时小姐通报一下。”
顿了顿,又道:“也麻烦时小姐转告乔先生,郑海洋恶意诬陷警务人员,情节特别严重。我们已经按程序把移交检察机关,到时候法院会提起公诉,那小子至少也在得在牢里呆个三五年。”
时夏明白了。
告诉她案情是其次,让乔靳笙知道案子进展才是真的。
笑了笑:“多谢两位警官。”
至于郑海洋诬陷路途的动机,时夏并不觉得他是一时冲动。
江甜甜在直播里呼吁粉丝不要去他店里,以现在网络的传播态势,过不几天大家就把这茬忘了,到时候他生意照做。
但诬陷警察,就是犯罪了。
这个道理郑海洋不会不懂,想到这儿,她问:“方便透露郑海洋为什么诬陷路途吗?”
罗洋倒是坦诚:“说是那个女主播在节目里坏他的名声,害他店里生意一落千丈,他气不过。正好他之前加了路队的微信,就想通过微信转账的方式,给路队转一笔钱,再举报路队勒索。”
时夏总觉得哪儿不对。
只是他们和郑海洋除了那顿饭吃出来的过节,她也想不出来郑海洋还有什么理由坑他们了。
朝两人礼貌笑笑:“谢谢,没别的事,我先进去了。”
两人又交换了个眼神,罗洋开口:“时小姐,方便的话,能不能留个电话?以后有事也省得我们再跑了。”
时夏答应。
互存号码后,时夏进了医院。
她临时想起有事人交待,回了一趟精神外科。
走廊里气氛怪怪的,每个人都用一种不太好理解的眼神看着她。
有欲言又止。
也有幸灾乐祸。
推开办公室门,就见一个虎背熊腰的女人坐在自己位子上。屋里一片狼藉,她和家人的合影被丢在地上,镜框碎成几片。
女人还想去动桌上的头颅模型,大概被骇人的外形吓到,没敢碰。
时夏火气蹭的蹿了上来。
上前捡起地上的相片,强忍怒火对女人道:“我不管你是谁,马上从我这里让开。”
女人抬起头,目光挑衅:“我要是不让呢?”
时夏沉了脸。
小雨上前一步,厉喝:“让开。”
女人眼中又多了几分嘲讽。
上上下下把小雨打量了一圈儿,阴阳怪气的说:“哟,这是知道自己干的是缺德事,怕被报复,都带上保镖了?哎呦……”
小雨脾气急。
不等她说完,拎着她衣领把她拽开了。
她先是一愣,继而扭着肥胖的身体,往小雨身上蹭:“你还敢动手?来,来打我,打我啊!”
时夏拉开小雨:“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女人以为时夏示弱,立刻变得趾高气昂起来:“你有脸问我是谁,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小三儿。”
朝时夏扑来。
时夏边躲边来气,这一桩接着一桩的,都什么事啊?
对着撒泼发疯的女人大声说:“大婶,我看你这症状像重度臆想症,这是脑子不好了,看病的话出门左拐神经内科。”
女人扑空,眼都红了:“你敢骂我,我跟你没完!”
又往时夏身上扑。
小雨看不下去,上前制住了她。
胖女人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急得嗷嗷直骂。
吵闹声引来一群人围观。
这时,副主任张雪推开人群走了进来。
问清楚原因,对胖女人劝道:“大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们科小时她有男朋友。”
张雪也是最近听说时夏有男朋友,就想帮她解围。
结果事与愿违。
女人声音瞬间高了八度:“有男朋友还出来勾三搭三,就这么欠草吗?还有,你叫谁大姐呢?谁是你大姐?”
张雪一片好心喂了狗,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围观的人也开始议论纷纷。
时夏把张雪拉过来,不屑道:“有人就是属疯狗的,逮谁咬谁,张主任你别理她。”
把残破的相片放回桌上,就要收拾被女人弄乱的东西。
女人趁小雨不备挣扎,再次扑向时夏。
被时夏躲开后,她急了,忽然转身用力推向旁边的张雪。
张雪猝不及防,腰狠狠的在桌角上,疼得当时就蹲地上起不来了。
时夏赶紧扶她:“张主任,你怎么样?”
张雪气得直摇头。
时夏扶她起来坐下,没理会叉腰站着的女人,而是对四周看热闹的医生护士怒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叫保安?”
有人往外跑了。
过了一会儿,保安来了。
一起来的还有副院长。
问清事情缘由,马付重眉头一皱,问时夏:“怎么回事?”
时夏正在帮张雪检查伤势,头也不抬的回:“我刚才跟她建议过了,这种情况最好去神经内科查查脑子。”
马付重:“……”
被她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噎死。
半天才说:“你什么态度?”
时夏声音不高,掷地有声:“那请问马副院长,有人不问青红皂白张口就骂我是小三,还动我个人物品,我应该什么态度?是不是还得笑着跟她说‘翻这么久辛苦了吧?手疼不疼,用不用我给你揉揉’?我是不是还得给她道歉,说‘认错人不怪你,是我长得不避嫌’。对不起,我是个医生,老师教我治病救人,但没教我在被羞辱后还要保持微笑。”
马付重本想训她几句,结果被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反而是那事的女人冲到他面前,点头哈腰,一脸谄媚的问:“你是她们的领导?”
马付重点头:“我是副院长。”
女人一听是副院长,立刻变得无比亢奋。
从包里拿出一沓相片交到马付重手里,讨好的道:“领导,你看,我可不是诬陷好人。小狐狸精勾引我老公,还把视频发到网上,害得我老公工作都丢了。我听说她是实习生,这种道德败坏的女人,你们医院怎么能留用呢?”
马付重拿过来一看,脸瞬间沉了下来。
把相片往桌上重重一摔,点着上面的画面说:“你说人家冤枉你,你自己看看,怎么解释?”
时夏在帮张雪揉腰。
张雪见状拉开她的手,“我没事,你快去看看。”
时夏不耐烦的走过来。
拿起相片一看,竟然是当时姜敏第一次诬蔑她时,发到网上那个视频里的截图吗?
不屑道:“假的。”
“假的?”女人跳到时夏面前,想扯时夏衣服被小雨挡开,怒而发威:“不当小三,你身上的裙子哪来的?香奈尔最新款少说也要上万块吧?你一个实习医生,哪来的钱买这么贵的衣服?”
时夏懒得回答。
举起相片问:“这些你从哪儿来的?”
女人被她问住。
目光闪了闪,硬着声音回:“从我男人手机里看到的。”
时夏冷嗤:“是吗?刚才不还说是我发到网上的吗?这会儿,怎么又成你老公手机上的了?”
女人被她问的一愣。
围观的人们也开始议论纷纷。
看大家要向着时夏说话,她跺着脚说:“我老公从网上看到了,下载保存到手机里被我发现的不行吗?”
时夏冷笑:“是吗?可网上的视频有水印,你这个为什么没有?”
女人语塞。
说不过,就开始撒泼。
“噗通”往地上一坐,扯着马付重的袖子哭号:“领导,你可要为我做主啊,你看她当着你的面都这么嚣张,谁知道背地里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
马付重也说不过时夏。
又不能对一个撒泼的女人怎样,一脸后悔来蹚了这趟浑水的表情。半天朝时夏摆了摆手:“私事赶紧解决,别影响工作!”
转身要走。
女人拉扯着他的衣服不让:“领导,你们医院的医生勾引我老公,你得给我个说法。”
时夏的脾气马付重知道。
这种情况下把她惹急了,他麻烦小不了,硬生生把衣角从女人手里抽出来,嘴里嘟哝了句哪个病人找他。
走了——
马付重一走,更没人给女人撑腰了。
时夏拿着相片问:“到底哪来的?”
喜欢风是暖的,你是我的请大家收藏:()风是暖的,你是我的更新速度最快。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