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武延秀急急打断婉儿的话,他开始无比后悔今日此行。
婉儿并不理会他,自顾自往下说:“默啜想入侵我朝边境不是一天两天了,却始终找寻不到合适的借口,你特意为他选了这样一个堪称完美的理由,默啜正是打着被轻视、受冷遇的旗号,毁坏结盟之好、趁乱扰边,烧杀抢掠……更为重要的是,他要为她的女儿报仇,他把满腔怨恨都转嫁到了我天朝,全因为我朝对契丹的庇护,这其中的因果,怕是没人比武国公更为清楚了吧?”
“昭容娘娘欺人太甚,竟把这滔天的罪名生生扣在我头上,我身为皇亲贵胄,怎会做出这种自毁长城的大逆之事?”武延秀恼怒着,俊美的脸变得狰狞可怖,“难道就因为我姓武,如今变了天,昭容娘娘也容不得我们武姓之人吗?”
婉儿冷笑不止:“你是皇亲贵胄不假,可你在突厥也是阶下之囚,与此同时,难为你还是一个情种,我对你这五年在突厥是如何度过的没有丝毫兴趣,可是我知道你对阿史那耀珍公主情根深种,到了几近疯狂的程度。就为了耀珍公主能高看你一眼,你不惜背叛了你的身份,你们武家,乃至整个天朝……可是事态的发展并不是你能控制的,你甚至都设想不出,你处心积虑促成的战争却把心爱的公主推进了无边地狱……”
“你别再说了,上官昭容,求你别再说了!”武延秀下意识去捂住双耳,一面剧烈地摇头一面乞求着,他的精神防线开始慢慢溃败。
婉儿并不怜悯他,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当然可以不说,你回京这么长时间,我一直都闭口不谈,但绝非是为了你保守秘密。今日若非不得已,我会继续沉默,毕竟这样悲伤龌龊的事情,我连偶尔想到都不愿意。可我不说又能怎样呢?我不说,你就会当这一切没有发生过?你就会心安理得逍遥自在每一天?恐怕恰恰相反,你总会一次又一次地回想,一次又一次地自责,更会反反复复地逃避,是不是做出一个终身不娶的承诺就会减轻你对耀珍公主负有的罪恶感?”
这接连的诘问让武延秀陷入更大的恐慌之中,他想如果那时他更有勇气一些,随着耀珍一起离开,今日便不会这样生不如死。
“当初你为了讨好默啜,煽风点火让他在边境挑起事端,抢掠我朝城池、奴役我朝百姓,后来见识到力量悬殊又急忙与大周修好,女皇以大局为重,宽恕了默啜,默啜正沾沾自喜,不想就在你们玩弄心机的时候,他的女儿耀珍被契丹部的禽兽趁机掳走——”婉儿不忍详述,将话停顿住,她的心也撕裂开了,为这素昧蒙面却天使一般的公主。
然而天使却陷入了地狱,这究竟是什么样的轮回和世道?
武延秀浑身瘫软,话有气无力:“耀珍不甘被辱而自尽,是我害了她,可我明明是真心爱着她,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痛苦地抱住头,有眼泪即将喷涌而出。
婉儿发出一阵冷笑,这笑实在瘆人:“自尽?看来事到如今,你还连真相都不知道,还是你只愿相信你听到的真相?”
武延秀呆若木鸡,整个人像被雷劈了,直觉让他想去制止婉儿接下来要说的话。
可是婉儿不会给他机会,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错误承担苦痛。
“我知道的版本却不是这样的。”婉儿突然变成了世间最无情的人,“我有胆量如实相告,你却未必有这个胆量去听,别怨我残忍,这样的真相说出来一次,我同样会难以释怀数日。”
“不,不,我不要听,不要听你信口开河!”武延秀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陷入一种癫狂的状态,他强烈的反抗愈发暴露出内心的孱弱。
“我却必须要让你听,一是你应当知道真相,进而知道自己造了多大的孽;二是你以为耀珍公主只是嫌你平庸、看不上你吗?你错了,她在人生末路对你另有评价;第三,我如今也算有求于你,我要让你知道我手上这个筹码有多重,这样你才不会对我的条件推三阻四。”婉儿笑着,她的恨意也在这一瞬间达到顶点。
武延秀僵在那里,连呼吸都不敢出声。
“我与武三思的渊源你是知道的,武三思府上养了一房胡姬,无巧不成书,这胡姬曾侍奉过契丹部落的首领。阿史那耀珍公主惨死那天,这名胡姬正好在场……美丽刚烈的公主咒骂了很多人,其中当然有你。”婉儿有意识地瞟了瞟犹如石雕一般的武延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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