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恒下旨更换了卫将军之职,朝臣不敢有异议,但周勃念及周镗乃是自己的子侄,心下不喜,但也不好出言反对,散朝之时,拂袖而去。周勃因为拥立有功,刘恒不变恼怒,见周勃含怒而去,只好站起颔首目送。
随刘邦一起征讨天下的先皇遗臣,此刻唯独剩下陈平和周勃,陈平早就年迈不朝,诸多朝臣便对周勃不满。
西安大酒店内,长安显贵最是爱在此间饮酒叙话,朝堂之上,不敢言语,私下里,谣言四起。从西安大酒店传出的坊间言谈,有心之人编成歌谣,借街道小儿之口,传到宫中。
“薄曲沛人,得以绛爵,善材引僵,鬓苍眼昏,善材引国。”
好一个“善材引国”,这歌谣传到刘恒耳中,刘恒顿时大怒,登基不足一年,便有善材者将自己的天下引到末途,真是刘恒心中大忌。虽然知道是有心之人杜撰出的歌谣,但言语恶毒,咒国咒民。
“谣言自他起,朕便要他自灭谣言,传周勃入宫见朕!”
谣言起时,周勃也是得到消息,莫道周勃厚重少文,善领兵的周勃不仅懂隐忍、会投机,知战队,通权谋,更是熟通文墨,粗简歌谣的含沙射影之意,周勃岂能不懂?
“丞相,歌谣已在坊间流传了一月有余,元宵之夜,更有人将之用在灯谜之上,舆祸直指丞相,陈相当及早制止。”周勃最倚重的幕僚,早在谣言起时,便暗自查探,但毫无头绪,谣言仿佛平空生出,这只有一种可能,谣言是从宫里传出的。
“此时制止,为时已晚。只有辞去右相之职,方能消弭谣言祸端,这本就是新帝的意愿,只是来的早了些罢了。”
功高盖主,引火烧身。谣言令周勃如醍醐灌顶,猛然醒悟。第二日早朝便辞去了右丞相职务,刘恒装作不忍,无奈周勃左右推辞,便很快也答应了。
周勃辞去相位,陈平升任右相,但陈平早就不问朝政,右相之职虚挂。这日晚间,窦广国在宫里陪窦漪房聊天时,正好等上刘恒。本来就为左相之职犯愁的刘恒,见到窦广国,想要封窦广国为相的念头便又升起。
“少君来宫里正好,朕正有事,要与少君商议。”
“陛下请讲。”
“今日朕在朝堂之上,准了周勃请辞的奏折,依惯例,升陈平为右相,但陈平年迈,相位虚悬,朕正苦于无适当人选,少君可为朕出出主意。”
“太尉灌婴虽亦年老退养,但强健如同赵之廉颇,善施政,且通兵法,陛下可以礼请出,暂领左相之职。”
“灌婴为左相,却也妥当,但终究年老,不是朕心中所想之人。”窦广国见刘恒不满意,一时到不知刘恒心中所中意的是谁,一时不敢轻易推荐,只好坐在席上,一边曲指把玩,一边揣测刘恒的心思。
“少君可愿意出任左相之职,替朕分忧?”刘恒终是再提起了此事。窦漪房心中一惊,广国心地善良,缺少为官的圆滑、阴狠,若是出任左相,饱受吕氏祸乱的文武群臣,必然惊恐。广国并无其他依仗,必然遭群臣排挤,届时不仅广国一人遭难,怕是自己也深陷权力之争,成为祭品。
“陛下疼爱广国,天下皆知,若广国出任左相,怕是遭天下人口议,反倒让陛下落下个私爱广国,不启贤臣的诟病。”
“漪房何出此言,举贤不避亲,自古有之,为何广国就不能为相。”
“陛下,广国自认无为相的能力,虽时有谋略献计陛下,但并无资历,自同皇后相认,便未离去,时时在皇后左右,所谋所言,偏驳居多。更少施政育民的经验,不曾有治理一地一隅的政绩在身,若是为相,群臣不服,反倒令朝堂不稳,文武不和。”
“这无妨,少君向来聪慧,这有何难。”
“臣认为,陛下赐臣侯爵之尊,已是太爱,不入仕途,反倒更可看到民间苦乐,不妨臣献计与陛下,若为相,便多了制约,反倒掣肘臣替陛下入坊间体察民情民意,又凭遭群臣妒忌,两相比较,望陛下三思。”
窦广国说的言辞诚恳,且窦漪房极力反对,刘恒知道二人心意,无奈叹息道:“若天下士子,皆有少君胸襟,何愁朕的天下不太平盛世。朕便应了你,今后不再提此事。”
第二日早朝,久不上朝的灌婴,虽双鬓苍白,但精神尚好,所站位置,却正是左相之位。群臣见灌婴今日上朝,具都惊奇,但不乏眼明之辈,看灌婴坐序,早就七分明白加着三分猜测,灌婴怕是要再度出山,官拜左相之位了。
随着周勃的请辞,刘恒在朝堂的威仪,再无人敢拂其意,至此,刘恒总是是牢牢的把握住了朝堂之上的文武官员。群臣可功高盖世,但不可功高震主,这本是历朝历代的为官铁律。帝王之心,本就是权术的巅峰运作,你可有才无权,才艺卖给帝王家,自会受帝王青睐,若你德才兼备,且位高权重,自会受帝王猜忌,便会受无妄之灾。
灌婴对这一条,记得可清清楚楚,所以诸多虽刘邦征战天下的老臣,不是被吕雉所陷,便是消声隐退,留下的只是位处朝堂之上,在外无半点封地权势的,一干死心塌地效忠刘邦的萧何陈平之流。周勃当日,若是手中尚有兵权在握,吕雉怎会留至今日?这周勃借诸吕叛乱,重掌兵权不足一年,便再番被刘恒兵不血刃,以一童谣逼退,刘恒的猜忌之心,怕是不下吕雉分毫。
灌婴心里明白,周勃辞去右相之位,陈平年老不朝,朝中只是暂时缺少统领百官的傀儡而已,刘恒请自己出任左相,只是给天下一个交代,堵天下人之口,免得落下个不尊先帝遗臣的骂名而已。但傀儡归傀儡,若是为相期间,若无所树建,怕是对子孙不利,自己这傀儡不仅要善于传达圣意,还要尽心替皇帝解忧,也好落个晚节有保的下场。
老则老矣,偏要被扯出,受这般劳顿,偏偏有苦难言,灌婴少年之时,便随着刘邦征战天下时,即便是面对霸王项羽,也不曾酥怯。但此时的灌婴,看着端坐殿上的刘恒,顿时感到心下无力,整个人如同被放在炭火上炙烤一般,外表看着金黄油亮,但内里却是柔软难支。群臣都是惦记朝堂相位的诱惑,唯独灌婴心中巴不得有人能得刘恒赏识,落自己个清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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