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原行镖的日子

    
    慕容白云遭我戏弄，心中勃然，向前踏出两步，举剑就刺。当啷一声，秋水剑拦在我身前，截住了慕容白云去路。
    我说没有必要为了我你们父女反目成仇，明教头也不回，只是说了句，我欠你的。我却百般思索，却不知这句话缘何说起。
    慕容白云怒斥，闪开。慕容秋水一脸倔强之意，不肯后退半步。慕容白云突然哈哈大笑，说想不到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终究还是胳膊肘往外拐。
    慕容秋水说，我对事不对人，这件事，你做错了！慕容白云冷着脸说，这事儿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随手一拂，慕容秋水动弹不得，被送出十丈之外。
    如今慕容白云引冥界之力进入鬼王境，大难和尚在他手下也走不了一招。我连三俗怎么办。三俗说，办法倒是有一个，却不知你肯不肯了。
    什么办法？
    三俗道，这小匹夫掌握了非人间之力，天下能与之抗衡的，也只有一样东西了。
    我连问，至阳丹？
    三俗点头，正是如此，不过若真用了它，恐怕那丫头的病也就无望了，你可要想好了再做决定。
    我陷入两难之中。
    慕容白云引冥界入侵，若不阻止，天下苍生即将迎来一场浩劫。可若用了至阳丹，那纪君璧的血毒难去，恐怕命不久矣。
    究竟如何选择是好？心中两个声音响起。
    天下苍生与你何关，你连自己女人都救不了，就算救得了天下，又有何用？
    秦三观，你自命大侠，行走江湖所求不过“公平正义”四字，如今江湖危在旦夕，正是你舍生取义之时，你怎么能退缩不前？
    去他娘的天下苍生，与我何干？
    贪慕美色而见色忘义，天下唾弃！
    三俗打断了我沉思，说时间不多，想好了没有？
    我深吸一口气，向三俗鞠了一躬，说道，至阳丹是君璧救命之物，我不能动。慕容白云妄图开鬼门，我也绝不同意！今日我若战死此间，还请你施恩，救活君璧。
    三俗说你想好了？
    我意已决。
    三俗说我助你一臂之力。小道童说我也来！柳清风哈哈笑道，怎么能少得了我？
    慕容秋水站在我身旁，一言不发。
    我侧身看了她一眼，她嘴角露出丝笑意。这一笑，仿佛又回到了三年之前。
    慕容白云看了赵凌霄一眼，赵凌霄笑道，一切唯慕容盟主马首是瞻。
    胡来和尚走了过去，说十多年不见，我来跟你论论交情。说着一记睡梦罗汉拳攻了过去。赵凌霄剑未出鞘，连连后撤。
    轰隆。
    一拳击中赵凌霄，将万佛寺东墙撞烂。胡来深知趁他病要他命的道理，身形连闪，未等赵凌霄反应过来，又是一拳。赵凌霄连吃两拳，模样狼狈，正要破口大骂，胡来如影随形，第三拳又轰向赵凌霄。
    赵凌霄深吸一口气，来不及挥剑，以手抱剑鞘，横在身前。
    蓬！
    赵凌霄骂道，你讲不讲江湖规矩。胡来怎会听他唠叨，又是一拳轰出，赵凌霄失去了踪影。
    这一夜之后，江湖上盛传，胡来大师，用了一百零八拳，将东海剑仙赵凌霄打到了东夷往东加勒比海，终生不敢入中原一步。而加勒比海地区，多了一个来自中原的剑仙海盗，率领一群海盗建立起庞大的海盗帝国。
    ……
    天空黑洞越来越大，几乎占据半边天空，距离子时鬼门大开，还有不到一个时辰。饶是如此，整个天地变色，一股沉闷压抑的气氛凝聚在空中。
    天降异象，京城中一片混乱。婴儿夜啼，柴门犬吠，不绝于耳。一些不明真相的朝阳群众，在院落里设了香堂，磕头跪拜，以期躲过这场灾难。
    永定门外，有三千人全副武装，悄然向皇宫方向靠拢。
    我心中顿时平静下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今日也要阻止这场浩劫降临人间。想到此，我豪气纵生，剑指慕容白云，恭送慕容盟主归西！
    慕容白云哑然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小道童念起了玄清诀，释放出天人之境，将在场众人笼罩起来。噬灵血滴变得灼热无比，一道炽热的真气从体内升起。
    我大喝一声，魔剑红芒大作，瞬间来到剑域尽头，将长剑刺向了慕容白云。一剑刺空，我全身识觉无比灵敏，趁剑势未老，一记鸣凤在竹，刺向另一空出。几乎同时，柳清风长剑也刺向同一处。
    铛铛！
    两人长剑如刺入金戈，发出刺耳的轰鸣声。
    慕容白云竟能将周身空间幻化成实体，而不仅是剑意！两人来不及多想，催动内力，一冷一热两道真气，如螺旋一般，形成气锥，强行钻入慕容白云空间。
    这一招，是当年在北周时，我与柳清风研究出来的，当时想用它来对付无名的境界空间，却想不到在此处用上了。
    慕容白云嘴角微挑，说了句，有点意思。
    三俗说过，任何一个高手都有弱点，境界越高，弱点越是致命。只是高手弱点一般都十分隐秘，不那么容易寻找到。
    我与柳清风不断催动真气，却始终突破不了他的法则空间。慕容白云问道，技止此耳了嘛？一扬手，我两人被击退到十丈之外。
    正在叫苦不迭之际，三俗终于站了出来。他朝着慕容白云走去，走的并不快，每走一步，气势却暴涨一层。
    慕容白云收起了轻视之心，正容道，慕容山庄一战你几乎丧命，想不到短短几个月，你境界竟恢复的如此之快！
    我看了三俗一眼，当日他离开普陀岛，独自一人闯慕容山庄，想不到竟遭遇劲敌，几乎丧命！难怪他答应我成亲，却未出现在我婚礼上。
    三俗自从知道真相之后，心中强压怒火，面对慕容白云嘲讽，三俗冷言道，我这人命硬，当日出了慕容山庄，我在黄河壶口，悟道十日，今日愿与你分享一番。
    三俗兀自站定，天地之间气机一阵波动，无数真元如黄河奔海一般，从夜空中狂泻而下，耳旁似乎有波涛拍岸的巨响。
    呼啸声、翻滚声扑面而来，若闭上眼，仿佛置身于黄河之畔一般。
    当年，三俗在开封府，以一人之力将黄河阻拦三日三夜。今夜，三俗在京城，以一念之力，引来黄河之精魂。
    三俗浑身气势暴涨，境界不断攀升，终于，三俗出手了。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慕容白云有冥界之力，可践踏世间一切规则。三俗有黄河之精魂，更是人间气运之精华。
    大地颤动，时空扭曲，星辰隐曜,山岳潜形。
    这是超乎人间的战斗，一切武功招式、真元内力的较量，都已经失去效力。这是对空间规则运用的较量，这是天地气运与冥界之力的较量。
    三俗与慕容白云消失在半空之中，只见一黑、一青两团影子缠斗在一起。
    轰隆隆，一阵雷鸣声起，天空之中破了一个窟窿。无数黑暗之力涌入人间，慕容白云气势更胜一筹。几乎同时，那团青影之中分出一道，欲将那破洞补上。
    凭借冥界之力，慕容白云越战越勇。
    眼见情势危急，三俗忽喝道，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我心中大惊，三俗这是以燃烧自己寿元来与之一战啊！只见三俗全身浴火，头发在几息之间变得灰白。
    三俗精元融入黄河之精魄，瞬间如有了生命一般，散发出凌厉的阵势，慕容白云节节败退，口中喷出鲜血，坠落地面之上。
    三俗长剑凌空虚指，数道精光凌空而上，将空中那几处黑洞补上。
    他身形一晃，坠落下来。我连扶住他，发现他体内真气全无。方才那一招，他耗尽了全身真元！
    我眼睛一红，喊道，师父。
    三俗白了我一眼，骂道，喊什么，哭丧呢，这还没死呢！他体内真元虽空，生机却还在，这是满头白发，仿佛苍老了几十岁。
    我咧嘴一笑，这不趁着你没死，多喊两声，表达孝心嘛。等你死了，我再哭，那是给别人看的。
    三俗伸手就打，击在我胸口，软绵绵没有一丝力气。三俗咳嗽一声，这老狐狸外力我已给你清理了，趁他病，要他命，剩下看你的了。
    我点头，提起剑，大声喝道，慕容白云，纳命来！
    慕容白云早已站在那里，脸上挂着戏谑之意，就凭你?
    我回头看三俗，三俗说哎哟，我不行了，一歪头，装死过去。我心中暗骂，谄笑道，慕容盟主，要不先抽根烟冷静下？
    慕容白云说时辰差不多了，我送你一句话。
    什么话？
    慕容白云道，早死早超生。
    去你娘的！
    三俗一剑斩断他冥界之力，堵上冥界之门，如今他实力降回宗师境修为，我怎会放过这个机会，与柳清风施了个眼色。
    柳清风心领神会，两人剑招同时挥出。玄元剑诀在空中划出幻剑十式，明暗相间，虚实相感，十朵剑花呼啸而至，真正的杀招隐剑却含而不吐。
    趁此机会，我使出破天一剑，将慕容白云去路锁死。若他不退，柳清风那连自己都不知道位置的隐剑会趁机刺出，若他后退，必将迎上我那连绵不绝的剑法。
    电光火石之间，慕容白云既不硬上，也不闪躲，而是数道剑芒射出，飞向在法台禁制之上的纪君璧。
    不得不说，在如此紧急时刻，慕容白云做出了最合理的安排。
    我心中暴怒，暗骂无耻，撤招截去那偷袭一剑。两人剑阵不攻自破。慕容白云抓住时机，将那残缺不堪的黄阵图聚集起来，数百道剑意呼啸而至，绕在慕容白云身前。
    慕容秋水拦在慕容白云身前，秋水剑一阵哀鸣声。
    慕容白云望着她，沉声道，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的行为，莫非你以为是我女儿，我就不敢杀你？
    慕容秋水神色平淡，缓缓道，以前我都是按照家里的意见活着，从今日起，我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活。
    这时，纪君璧所在法台之上，六芒星阵大放光明。纪君璧猛然睁开双眼，目光中露出一股陌生的神情。
    我见状连扑了过去。一剑劈在法台禁制之上。
    轰隆。
    一道白光射向夜空，原本黯淡下去夜空，又开始晃动起来。
    慕容白云催动黄阵图三道剑意，成品字形向我偷袭而来。黄阵图乃天下三大奇阵之一，哪怕只是残阵，仍有摧天毁地之力。
    我全身注意力都在纪君璧身上，当感应到时已来不及反应，连挥剑格挡，第一剑，我退出三丈之外，胸口巨震，全身真气尽碎。第二剑，从左胸透体而过，只觉一阵剧痛，几乎无法呼吸。
    第三剑眼见无法抵挡，慕容秋水挥剑赶来，挡在我身前。
    蓬！
    秋水剑断为两截，剑意穿过剑身，穿透了慕容秋水身体。
    慕容秋水仰面飞出。
    我大喊道，慕容秋水！
    剑气透心而出，一袭白衣瞬间染成了鲜红色。慕容秋水双目紧闭，面如蜡纸，气若游丝。我把她抱起，提起残存真气，将她心脉护住。
    慕容秋水！
    她缓缓睁开眼，留下两行泪，道，要死了嘛？我说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呢，话刚出口，只见她剧烈咳嗽起来，鲜血自口中溢出。
    我还是喜欢你们叫我明教。
    柳清风连道，你就是明教。我心中悲恸，轻轻喊了句，明教。
    明教嘴角一翘，之前我说对不起你，如今不欠你了。我将她抱住，说你从来就没欠过我什么，我也从没有怪过你。
    明教呼吸急促起来，还记得当年在后山之上的那棵桃树嘛？
    我心中一痛，当年在慕容山庄，我与她在后山之上练秋水剑法。正是那日，我在一棵桃树上刻上“秦三观此生必娶慕容秋水”一行字，不过这“桃下之盟”，终究成了一场空。
    昨日之事，历历在目。
    眼泪顺着我脸颊流下，我使劲点头道，我记得，我记得。
    明教用尽力气，笑道，三年以来，我一有闲暇，便去那边打理。如今那边又是一片桃林了，只可惜，我看不到了。
    真他娘的疼啊！
    这是明教留给这个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
    我将明教放下，全然不顾胸口伤势，提剑走向慕容白云。慕容白云满脸怒色，剑指我道，是你害死了阿秋！
    我挥剑跃起，当空砍出。
    蓬！
    慕容白云将我击飞。
    我擦了下口角鲜血，以剑撑地，凌空跃出，劈头砍下。
    蓬！
    慕容白云长剑砸下，膝盖没入石面之中。
    全身骨骼，无一处不疼痛。全身经脉，无一处不破碎。
    我哈哈大笑，眼角，口角渗出鲜血，紧咬牙关，双手拖着长剑，步履蹒跚来到慕容白云身前，颤抖着举起手中剑，缓缓向他面门递了过去。
    慕容白云怒道，去死吧。
    我凌空飞了出去，就在这时，怀中落下一封书信，正是当日叶良辰写给我的那一封，上面写着八个大字。
    不破不立，中庸之道！
    紫禁城下，霞光四射，一道白光冲天而起，划破夜空，照亮了那片夜空中那片黑色区域。
    惊神大阵，苏醒了。
    （还有两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