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玄瑾定定地站了许久,伸手揉了揉眉心,长叹了一口气。%d7%cf%d3%c4%b8%f3
还说希望他长命百岁呢,这分明是要吓得他英年早逝。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骗子!
磨了磨牙,江玄瑾扭头看着就梧道:“平陵缺人,今日胡将军等人要动身,你跟着一并去吧。”
就梧:“???”
不是,讲道理,为什么这里这么多人,君上偏偏要殃及他?!他多无辜啊!连两位小主子的面儿都还没见着呢!
“怎么?不想去?”江玄瑾凉凉地看他一眼。
就梧硬生生咽了口气:“没有,领君上之命。”
自从上回替他调兵之后,他在紫阳军里就混上了个武职,殿下的意思是在紫阳军里有利于他的仕途。的确,君上很提拔他。有什么好差事都让他去,可偷偷瞄江玄瑾一眼,就梧觉得,这个人好像每次都喜欢把他扔得远远的。
而且有越来越远的趋势。
乘虚很是同情地看了就梧一眼。
没办法,自家主子舍不得拿夫人怎么样,也就只有夫人身边的人来顶雷了。更何况谁让这个人跟夫人说君上坏话来着?
就梧一步三回头,不甘不愿地走了。江玄瑾侧身,问祁锦:“她要什么时候才能好?”
祁锦答:“坐月子自然是要一月余的,夫人出了不少血,身子很差,要多炖些鸡肉,好生将养。”
说完,看他一眼,忍不住道:“君上也不问问xiǎo jiě和小世子如何了?”
就没见过这样的人。孩子从生下来到现在,他连看也没看一眼。
江玄瑾顿了顿,似是才想起还有两个孩子,微微恍惚之后,问:“如何了?”
祁锦:“”
要不是看他在夫人临盆的时候紧张成了那样,真的要怀疑这孩子是不是他的了。
双胞胎单个来看比寻常的婴儿要小些,不过很难得的是,这俩孩子都很康健,裹在襁褓里乖乖巧巧地睡着,几个乳娘喜上眉梢地围在旁边,一见紫阳君进门,迎上去就行礼:“恭喜君上!”
乘虚在后头打发了喜钱,江玄瑾跨门进去,站在小床边看了看。
乳娘抱了一个起来,满脸笑容地递给他:“这是小世子,您看,眉眼多像您啊!”
刚生的孩子丑巴巴的,连眉毛都没有,还像他呢?江玄瑾嫌弃地盯着看了一会儿,没伸手去抱,又低头看了看摇床里的另一个。
闺女明显比儿子长得好看多了。小鼻子小嘴巴的,一股子奶香味儿。
眉头舒开,他勾了勾唇。
乳娘抱着小世子,又看了看摇篮里的xiǎo jiě,脸上带笑,心里那叫一个莫名其妙啊。谁家不是喜欢男孩儿多些的?这紫阳君倒是好,光盯着女孩儿乐了。
后头还挤着一群等着看孩子的人,见江玄瑾没吭声也没抱孩子,个个急得抓耳挠腮的,恨不得替他抱一下。
余光瞥了他们一眼,江玄瑾道:“人太多了。”
听出这是要赶人的意思,陆景行揣着手就笑:“咱们同君上一样等了两个时辰呢,看都不让看一眼,是不是太小气了?”
“没错!”慕容弃帮腔,举手道,“我要抱奶娃儿,我还没抱过呢!”
慢条斯理地往外室一坐,江玄瑾道:“陆掌柜和百花君先看,其余人去用了晚膳再过来。”
人太多了屋子里空气都混,众人也觉得这安排挺有道理,虽然心痒痒。但清弦等人还是听话地退了出去。
陆景行这才注意到旁边有个姑娘,这姑娘生得极其美艳,明眸皓齿,眼尾上勾,柳腰纤细堪一握,身段窈窕拢黑纱。
初春的天气,还算不得太暖和,风吹着很凉,可这人像是不怕冷,里头一件黑底的百蝶穿花束胸裙,外头一件轻薄明透的黑纱衣,隐约能瞧见她白皙的手臂。
很大胆的装束,但因着是深沉的黑色,不显孟浪,反而有一股子难喻的冷意。
像是察觉到旁人有人在看她,慕容弃侧头挑眉,朝他一笑。
挑衅又带着些意味深长。
陆景行顿了顿,收回目光,专心去看摇篮里的两个孩子。
慕容弃本来是想抱个奶娃儿玩玩的,但她现在突然觉得,面前这个男人好像更好玩。一双凤眼美得很,低头看过去,温柔得如春风拂碧波。
瞧他这通身的风流气质,不似江玄瑾那样正经,许也是个红尘里滚惯了的。可方才瞧她,却好像一点兴趣也没有。
摸摸自己的脸,慕容弃头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姿色。
“名字想好了吗?”陆景行问外头的江玄瑾。
后者道:“不劳陆掌柜操心。”
“怎么能不劳呢?”陆景行轻笑,“之前怀玉还让我起名,说叫陆什么哎,陆什么好像都挺好听的。”
这话简直是摆明了的找死啊,几个乳娘都吓白了脸,旁边的慕容弃眼皮也跳了跳。
然而,江玄瑾听见了,却是一点波澜也没有,只端着茶,轻轻撇了撇茶沫。
“主子?”乘虚忍不住小声唤他。
他抿了口茶,云淡风轻地道:“都这个时候了,还同陆掌柜计较,你的心是铁打的?”
陆景行:“”
这个人以前是不太会说这种话的,到底是跟谁学的这一张口就把人噎死的功夫?!
“主子。”御风拿着几封进门来,皱眉道,“有战报。”
收敛了神色,江玄瑾接过来扫了两眼,冷笑。
李怀麟竟还敢重用柳云烈,派他带兵前往平陵支援。
柳云烈是选仕进朝的寒门子弟,亲戚只有一个mèi mèi。几年前在勤王之战里立功,升了廷尉,擅长权术,以一张正经的皮。蒙蔽了江玄瑾多年。
江玄瑾一度想不明白这个人到底为着什么要害他、害丹阳。原以为是一颗忠心太过,容不得能威胁到皇帝的人。可跳出京都之后,他回头看,察觉到了不对。
这个人目的没那么简单。
收拢战报,他起身吩咐乘虚:“按照先前说好的做。”
平陵连下八城,朝廷的兵力以不可阻挡之势直冲平陵主城。李怀麟大赏了西梁来的猛将,觉得都是他的功劳。还在宫里设宴。与百官同庆。
然而,几天之后,京郊传来急报----“陛下!京西方外二十里,有大量人马正朝京都而来!”
捏着杯盏的手一松,“啪”地一声响,李怀麟白了脸。
“以八座城池换朝廷之军深入平陵腹地,再难回防京都,这番魄力谋略,我等是不及的。”南平君坐在帷帐里唏嘘,“这几天平陵君吃不下睡不着的,想必也是惊了个够呛。”
李方物岂止是惊啊,差点就要觉得江玄瑾是要弃了他平陵了。结果一招请君入瓮,朝廷先后派来的十二万兵力,全被牵制在了平陵。紫阳五万兵力一路潜行,直接围到了京都。
“跟着紫阳君做事儿,就是有这个好处。”指了指外头高高飘着的勤王旗,长林君笑得这叫一个欢,“他说带兵去勤王,民间一点怀疑的声音都没有,朝廷下了告示说紫阳君造反,也没几个人信,哈哈,这哑巴亏可噎得那些人够呛。”
因着民间的反应,几个原本真的打算勤王的封君也暂时按兵不动了,这一场大战,输了的人下场可不会太好,所以除了他们几个不知为何就被江玄瑾坑上了船的人之外,其余的封君压根不敢轻易做抉择。
“谁让皇帝真听那几个老东西的话,任用了西梁的将领。”李方物摇头,“西梁的人一来,可不就给了咱们勤王的理由?”
李怀玉下了很关键的一步棋,用三千粮草骗得李怀麟病急乱投医,拉拢了西梁。虽说本意只是为了维护江玄瑾的名声,但这事儿引发的一连串的后果,实在是帮了他们这边的大忙。
这君夫人他们认了,除了长公主,也没人当得了。
“现在就看紫阳君上是什么意思了。”长林君捻着胡子道,“已经抵在了京都边上,要再进一步”
再进一步,就真的是冲着推翻皇帝去的了。
几个封君心里都很清楚,一边渴望更多的封地财富,一边又担心,以紫阳君的慈悲和忠义,会不会只是想吓唬吓唬皇帝?
不会,江玄瑾用接下来的攻城之举,清晰地回答了他们。
大兴九年,四月初四,勤王之军破了京都城门,直指皇宫。勤帝出逃。携百官一路南退,并引西梁之军入境对抗勤王之军,西梁军烧杀抢掠,所过之处民不聊生,天下哗然。
李怀麟的本意是想让西梁帮忙,许以大量金银粮食,只要他们能镇压住叛军,北魏甚至可以割让几城。然而,事态的发展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司徒敬突然暴毙,柳云烈接管他手里的七万兵力,不听圣旨,一路避让勤王军。
“你什么意思?!”坐在行宫里,李怀麟暴怒,“为什么不打?为什么要退?!”
柳云烈拱手道:“如今我方兵力不足以与紫阳君对抗。陛下不妨再放十万西梁军入境,让他们相敌,陛下坐收渔利,岂不快哉?”
李怀麟眯眼:“你当朕是傻子吗?”
北魏境内已有八万西梁军,再放十万请神容易,送神可就难了。他现在都在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听柳云烈的话求西梁增援,又怎么可能一错再错?
柳云烈一点也没慌。抬眼直视帝王,道:“臣是体恤陛下,陛下若是执意不听,那臣只能继续往南退了。”
“你”触及他的眼神,李怀麟终于察觉到了不对,“你想干什么?”
他一直觉得柳云烈是身边最可靠的人,毕竟还在他没有亲政的时候,柳云烈就义无反顾地站在他这边,替他谋划怎么夺权,怎么报仇。没有他,李怀麟杀不了丹阳。
事成之后,李怀麟为表感激和信任,也给柳云烈升官加俸,有什么重要的事,都让他去办,让他如今在朝里的地位,直追当初的紫阳君。
可现在,李怀麟看着这双眼,猛地惊醒。
他是不是中了什么圈套?
看着帝王的反应,柳云烈微微一笑:“臣mèi mèi怀了身孕,要回西梁。臣去送送她。”
是“回”,不是“去”。
心口猛地一震,李怀麟呆呆地看着他,倏地就反应了过来:“你!”
“臣告退。”柳云烈从容地退下,一挥手,门外的人就齐刷刷地站上来,将门口堵死。
宁贵妃过来的时候,皇帝正在狠命地摔东西。整个行宫里,但凡是能碎的,统统都已经落在了地上。她绣鞋刚踏半步,一个花瓶就砸过来,瓷片飞溅,划过她的额头。
“滚!”李怀麟红着眼睛吼,“都给朕滚!”
温热的东西滑落下来,糊了她的眼。宁婉薇捏着帕子擦了擦,沉默地看着上头的嫣红。
看见是她,李怀麟僵了僵,大步走过来,看了看她额头上的伤口,微怒:“你来干什么?”
他发火的时候,向来喜欢摔东西,误伤到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做什么不躲远点?
“怕陛下气坏身子。”宁婉薇低声说着,握住他的手看了看,“伤着了。”
不知哪儿划的一条细口子,比她额头上的浅得多。李怀麟看了看,不以为然。
宁贵妃却是固执,提着裙子去旁边寻出药箱来,坐在软榻上替他擦。
她的动作是真温柔啊,自己的伤口还不断渗着血也没管,拿药酒清了他的手,再给他缠上一圈白布。
李怀麟喉咙紧了紧,闷声道:“给你自己也上点药吧。”
宁婉薇点头,起身去找镜子。
一句怨言也没有。
李怀麟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有些烦躁:“其实你可以走的。”
像后宫其他妃嫔一样,趁乱离开他,去紫阳那一带,没有战乱,没有危险,抱着银票就能安安稳稳地过下半生。
正在给自己上药的宁婉薇手一顿,缓缓转过头来看着他。
李怀麟鲜少与人对视,乍一看她的眼睛,莫名有些心慌。
“陛下。”她道,“您觉得臣妾为什么不肯走?”
还能为什么舍不得位份,盼望他东山再起再回京都,亦或是没别的地方可去。
李怀麟很想这么说,但看着宁婉薇的眼神,他顿了顿,没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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