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发生大事,一是王上崩殂,二是萧琢继位,三是睿王趁乱逃回封地。
红闻馆一下子忙乱了起来。
因萧谡的死,导致城中妖祟四起,虽不及前些时日的百鬼夜行,但仍是不容小觑,我和馆中的几位大人日夜奔波,最终稳住局势。
而萧琢那边,新君继位,百废待兴,但朝局中的事,与我们红闻馆倒没什么牵连,因此,我们仅是负责在他登基后的祭天大典上,主持各种祈福祭祀的仪式,不过,他最近应是挺忙的,我连他的面都已经很少能看得见,自然,只能暂且将郑宏文的事放在一边。
至于林素闻,萧琢虽然已经承继君位,但朝中仍有不少复杂的势力在,睿王垂死挣扎,临到这个时候,仍想给萧琢添堵,他们林家作为世代守护君王的家族,自然要帮萧琢处理这些问题,每日在京中走动,仅能远远地见他一眼,拱个手,低个头,打声招呼便匆匆离去了。
而师兄也得守护在萧琢身边,一时间,身边没有了可以说话的人,虽每日奔走劳碌,累得要死,心里却始终空落落的。
这日,正在宫中净化妖气之时,远远地看到师兄走来,连忙向他施礼道:“师兄。”
师兄来到跟前,先是上下打量了我几眼,才问:“你身上的伤,可好了么?”
我笑了笑,道:“是素闻告诉你的吧,你别听他危言耸听,我哪里有什么伤,不过用过阵法之后,有点累罢了,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师兄道:“自上次动乱之后,父亲和母亲一直担心你的处境,我也一直想去看看你,奈何宫中事务繁多,暂时抽不开身。”
“我真没什么事,倒是师兄你,如今王上驾崩,皇长孙殿下刚刚继位,即便是在宫中,也指不定会有居心叵测的刺客在,师兄身为护卫,须得日夜保护在殿下身边,当小心才是。”
师兄无奈一笑道:“你啊,如今还叫什么殿下,该改口称呼殿下为王上了。”
我反应过来:“是啊,你看我,平时都叫习惯了,如今却忘了殿下已经承继君位了。”
我们走在长长的宫道里,不时有內侍宫女神色匆忙地路过,萧谡走的突然,虽之前早有准备,但操办君主的丧事诸事繁多,未免还是会有慌乱,再加上萧琢继位,有许多东西需要准备,宫中上下,全靠玉瑶娘娘一个人打点,所幸这位娘娘做事周全,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师兄今日怎会有时间来寻我?”
师兄顿住脚步,道:“我哪里有时间来寻你,是王上想要见你,命我来找你过去。”
我有点诧异,不知萧琢找我,所为何事。
如今先王驾崩,储君继位,睿王身为皇室,却不留在京中,虽借口说是身体不适,想回封地休养,但谁都能猜得出来他的狼子野心。
几乎所有人都说,一场大战在即。
萧琢的那几位皇叔,也不是可以省心的人,萧谡入葬,萧琢继位后,就一直吵着要回封地,我估摸着,他们虽没有睿王的胆子和野心,做不出反叛谋逆的事情,但显然也不是站在萧琢这边的,一旦萧琢与睿王冲突起来,根本不能指望他们能来为萧琢护驾解围。
除去这些,我隐隐地还有些担心。
时至如今,我还没有找到陆危楼,也不知道他身后的那个人何时现身,亦或者,本就是想等萧琢和睿王两败俱伤之时,坐收渔翁之利。
这对萧琢来说,显然是十分棘手的处境。
“王上他……”
我一阵迟疑:“找我做什么?”
师兄想了想,道:“应是说林家之事吧,我清晨跟在王上身边,林家主来拜见王上,说他们在南疆发现苏河蓝氏的踪迹,那些人集结暴民,侵扰边境,林家自请前去剿灭他们。”
“苏河蓝氏么……”
想到之前遇到的刺客和少年,我的心绪有些烦乱,林家这一走,只怕林素闻也留不得吧。
苏河蓝氏的事,也不知已经发展成什么样子,但我身上的魂咒,至多只能再撑上三个月。
此次回到长营,对他来说,只是暂时的离开,但在我这里,一个转身,即是永别了吧。
虽知道以现在的朝局处境,我们两个都有各自的职责和使命,都有需要去做的事,但心中,隐隐地,还是有些怅然和沉重。
来到萧琢宫中,那时,他正在批阅奏章,面前站着几位汇报朝政的大臣,看得出来,他仍是挺忙的,但见到我,还是屏退了那些人。
站起来,向我道:“你来了。”
我连忙向他施礼,又听他道:“这些时日,朝中事务繁忙,都没来得及见你,听闻昨日京中又发生一场妖祸,辛苦你了。”
我拱手道:“微臣供职红闻馆,斩妖除魔,维护京中安宁,本就是分内之事。”
萧琢从书案前走开,带着我来到大殿,道:“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如此拘谨。”
他迟疑一下,试探地问:“昙儿,如今孤王承袭君位,有许多事都可以自己做主,你若是想回来的话……”
他到现在,仍是想让我承认萧昙的身份回来,我知道,他是不想让我流落在外,一个人孤苦伶仃,回归身份的话,他也好照拂于我。
但我,确然没有那个打算。
见他还不肯死心,只能再度拱手道:“王上,先前微臣已经说过,在这世上,只有顾绯然,没有萧昙了,可即便微臣是顾绯然,也会一如既往守护在殿下身边,不也挺好么?”
见此,萧琢叹了口气:“你既已下定决心,孤王就不再勉强了,不过,你一个人流落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是啊。”
我又向他拱手说了声是,犹豫一下,还是道:“微臣不会有事的,王上不必担心,太过关注微臣的话,反而会令他人起疑。”
“林家主的事,孤王已经知道了。”
萧琢坐下来,道:“当日听闻你被他带走,孤王就知道,他已经起了疑心,却未料到问题出在孤王这里,本想亲自去林宅要人,但思前想后,又觉着此法只会令他更加怀疑,所以只让素闻一个人前去,所幸素闻他对你……”
顿了顿,淡然一笑道:“你是景王叔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即便孤王知道,格外照拂于你,会令他人起疑,但偶尔还是藏不住……”
我又道:“王上对微臣的关心,微臣明白,但有师兄和红闻馆的同僚在,微臣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殿下也无须为微臣担心。”
萧琢点了点头,但神情间仍是有些怅然。
我怕他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又试探地提点道:“不知殿下唤微臣来,有何事情?”
萧琢这才反应过来,苦笑道:“你不说,孤王倒忘了,关于郑宏文的事……”
我没想到,他这次找我来,是为郑宏文的事,连忙跪下道:“是微臣监管不力,致使郑大人误入歧途,还请王上降罪。”
萧琢叹了口气:“他的事,素闻都已经告诉孤王了。”
此事我已经猜到了,林弈秋虽然知道盛京结界早就破损的事,但一直怀疑是我所为,根本不知道郑宏文,所以,告诉萧琢这件事的人,只有可能是林素闻,从不说谎,从不包庇的林家少主,向来公平持正,不会顾念人情,由他出面禀报此事,倒也解决了我的烦心事。
我道:“此事本该早点禀报王上,但近日朝中事多,微臣不敢以此扰乱王上,本还想着,等过段时间盛京局势稳定,再向王上说明。”
“你的性情,孤王岂会不清楚?此事可大可小,虽说那郑宏文引来盛京一场动乱,是很可恨,但所幸红闻馆处置得当,并未造成伤亡,你又救下了全城百姓的性命,可谓功过相抵,孤王思前想后,也不想再追究什么。”
他顿了顿道:“此事就交给你处理吧,你是红闻馆的主事,该如何处置他,由你决定。”
我大喜过望,连忙叩首:“多谢王上。”
“你要感谢的不是孤王。”
萧琢颇为感慨道:“是素闻说你这些时日,一直将这件事压在心里,唯恐你憋坏了,孤王才特意抽出空来见你一面,你该去谢谢他。”
我怔了怔,又见萧琢无奈道:“他可是从来都不会为别人求情的人,看在他的面子上,孤王也不会再追究什么。”
我拱手称是,再次萧琢谢恩,想到师兄之前的话,迟疑一下,问:“素闻他……林家,是不是近日要回长营了。”
许是想到苏河蓝氏,萧琢的眉目间浮现出忧虑的神情,点头嗯了一声。
看向我,又道:“素闻也会回去。”
见他特别提起了林素闻,我尴尬一笑。
又听他道:“怎么,素闻没与你说过么?”
我道:“这些时日,微臣与他各有事情要忙,他已经搬回林宅去住了,都没怎么见过。”
萧琢道:“他如今就在宫中,想必这两日,就会动身,此次回去,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回来,去送一送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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