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绯然的魂咒解开之后,身体却元气大伤,修为折损,还不到原来的三成。
再加上之前在林家妖冢中受过伤,每到阴雨天气,心肺受寒,总要咳上好久。
在长营的那段时间里,他经常坐在庭院的长廊中,一边欣赏着满山遍野的羽仙花,一边同林素闻下棋。
林素闻原先是不会下棋的,但经过顾绯然的调教,棋艺越发精湛,到最后,竟也能赢上顾绯然几局,偶有弟子前去禀报事情,经常看到顾绯然拿着棋子跟他们师叔争论耍赖,说是自己手滑,原先并不想放在那里的。
林家的人,依旧对他横眉冷眼,但碍于林素闻的关系,始终不敢对他做什么,或许意识到自己有林素闻当靠山,顾绯然就越来越无法无天,经常恶作剧捉弄林家那些总是一本正经的少年,把山上闹得鸡飞狗跳,还厚颜无耻地辩解自己是在做好事,不过,也是托了顾绯然的福,向来庄严肃穆到死气沉沉的长营山,终于热闹了起来,有了一丝俗世中凡人的烟火气。
有些少年看不惯,被捉弄之后,会怒气冲冲地向林素闻告状,然而从他们师叔那里,总是得到‘不去招惹他就好了’的回应,久而久之,知道自家师叔有意袒护,少年们只有自认倒霉,偶尔兴致来了,也会反过来捉弄回去,反正顾绯然又不会生气,也不会告状,即便被捉弄,等反应过来,还会自嘲地哈哈大笑起来。
饶是如此,他们却觉得,顾绯然好像并不是那么开心的。
林素闻不在的时候,他总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长廊中,面对着院中的羽仙花失神,很安静,很安静,安静到令人觉得有些伤情。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又因为何事而沉默,明明魂咒已经解了,他多年的夙愿达成,以后还有好多日子可以活。
有一次,林月见跟着林素闻回来,远远地见到他坐在长廊中,垂着头,似乎是睡着了。
怕吵醒他,已经刻意放轻了脚步接近,他却猛然惊醒过来,转过头,见来人是林素闻,复又笑了笑,道:“以我现在的样子,若再让我们打起来,只怕,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了吧。”
顾绯然的修为,大多来自体内的怨灵,如今魂咒解了,修为自然折损了许多,再加上之前服过万尸蛊虫,又被妖祟所伤,余下的那些修为,跟他以前相比,实在惨淡的很。
饶是如此,在他偶尔显露出来的修行中,仍是令人忍不住惊叹的,不禁让人怀疑,他以前,究竟强大到什么程度。
林素闻也是,为了解开顾绯然的魂咒,损了一半的修行,这对林家来说,是巨大的损失,可当事人却好像并不在意。
修行,对于术士而言,宛如生命。
或许,对于他而言,被他所救的那个人,当真比他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吧。
山上的羽仙花谢了之后,顾绯然就离开了,他回到了盛京,回到了属于他的红闻馆。
此时,天下大定,在萧琢的勤勉治理下,风调雨顺,海晏河清,原本已不再需要什么术士,但他还是将红闻馆保留了下来。
他想给顾绯然一个归路,只要红闻馆还在,顾绯然就随时还能回来。
这点,顾绯然是知道的。
所以,也是心怀感激的。
不过,拿着朝廷的俸禄,却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倒也不太好,馆中的很多术士都向朝廷请辞,称要入世救人,原本还热热闹闹的红闻馆,一下子走的还有几个人,顾绯然回去的时候,站在庭院中,只感觉冷冷清清,孤零零地等了半天,连个人声都没有。
他曾去过秦地,去那里寻找一个人,当初在山洞中照顾他的孩子,仍流落在秦地的街头。
虽然不知道,那个孩子与苏河蓝氏究竟有何关系,但他无法放任他流落在外不管,所以前去秦地,想要把他带回红闻馆。
只是,半年不见,那孩子已经成了一个小混混,在街头结交了不少狐朋狗友,平日里坑蒙拐骗,欺负行人小贩,俨然一个小霸王。
见到顾绯然,情绪很是抵触,不想跟他离开,还向顾绯然提出挑战。
两人比试,若他输了,才会跟顾绯然离开,若是顾绯然输了,就给他当一辈子的跟班。
最后,自然是顾绯然赢了。
就这样,他将苏星怜带回了红闻馆,收作了徒弟。
苏星怜很是聪明,和秦拓不同,顾绯然交给他的东西,很快就会,不过他的容貌和顾绯然相似,连性情都差不多,总是坐不住。
傅天识曾经忧虑,怕苏星怜如此,总有一天会走上歧途,顾绯然却不以为然,还说自己以前就是这个样子,也没见做什么坏事。
是人都能看出他对苏星怜的宠爱,甚至远远超过秦拓,但苏星怜却很叛逆,尤其不喜欢别人说他跟顾绯然很相似的话,仗着一点点小聪明,四处惹是生非,还不服从顾绯然的管教,五年相处下来,让顾绯然很是头疼。
苏星怜在红闻馆待了五年,那五年中,顾绯然的身体一直不好,阴雨雪天,总是止不住地咳嗽,由于身体不好,修为也从此荒废下来。
整日闷在红闻馆中,处理一些琐事,闲暇时教一教徒弟,日子过得悠哉而又闲适。
本以为会就此荒度余生,不料第五年的那年冬天,却出了一件事情。
那天是冬至,他入宫拜见萧琢,又和萧琢的儿子萧豫玩闹了一会儿,出宫时,却在御花园里撞见了戚如夫人。
衣衫狼狈,疯疯癫癫,却摆出主子的架势教训宫人,嘴里辱骂着:“死贱人,不过仗着林家撑腰,觉着自己很有本事么?”
他反应过来戚如夫人口中的贱人是谁,向旁边的宫人低声问:“怎么,淑瑾娘娘竟和长营林家也有关系么?”
那宫人拱手回答:“大人有所不知,当年娘娘入宫,还是仗着林家人举荐呢,当时林老家主还在世,看面相说娘娘乃是天命皇后……”
看似是再寻常不过的话,然而,顾绯然是何等聪明的人,他很快就想到了这其中的关键。
以前他以为,林家人扶持萧琢,是想利用他恢复自己往昔的恩宠和地位,可如今看来,早在淑瑾娘娘入宫之前,他们就已经安排好了。
可为何要这样做呢?
他想起了林家一直以来的规矩,只效忠当朝的皇室,然而,真的是当朝么?
当年,萧谡攻入盛京,建立盛梁,林家确实是向他俯首称臣的,但又无法解释,向来不结党营私的林家,为何偏偏举荐淑瑾入宫。
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好奇心太重,什么事情都想查得清清楚楚,辗转月余,终于找到了淑瑾和林家之间的关联。
当年淑瑾娘娘入宫前的奶娘,曾是前朝端国皇后的侍女,淑瑾还曾在那个奶娘家居住一段时间,而林家的人,也曾与他们来往过。
时隔多年,奶娘已死,唯有她家孙儿开得早点铺子还在,顾绯然叫了一碗豆汁,一屉包子,坐在铺子里的桌子前,听着当年的故事。
老板娘是个顶热情泼辣的主儿,与顾绯然搭话,转眼见自家相公出来,又骂骂咧咧地道:“哎,你穿这一身白做什么,可是见昨日那小哥哥,一身白衣很是好看,自己也效仿他的来穿,也不看看自己长得什么德行!”
线索就此中断,但顾绯然大致能想到这其中的关联,将一锭碎银放在桌上,起身离开。
淑瑾,她是端国皇室的遗孤,也就是说,如今盛梁的王上,身上流着一半端国的血脉。
若他的推测都成立的话,那么,淑瑾和太子的死,就值得好好推敲。
毕竟林家真正想扶持的人,是具有一半端国皇室血脉的萧琢,太子不是他们的主君,想让萧琢取而代之,太子就必须死。
当年淑瑾和太子死于阴毒的术法,所有人都怀疑是他的母亲和顾家人所为,因林家与太子向来和睦无事,从未有人怀疑到他们的身上。
林家人,杀了淑瑾和太子。
萧琢,具有一半端国皇室的血脉。
想到这点,顾绯然忽然意识到自己闯了一个大祸,林家绝对不会容许这个秘密被人所知。
果不其然,林弈秋很快发现他在调查这件事,那年冬天,林弈秋来盛京,派人送了请帖,在林家老宅,对顾绯然诸多试探。
起初,顾绯然自然不肯承认,他知道,一旦被林弈秋知道他发现了这个秘密,他会有何结果,可林弈秋却不好糊弄,最终还是漏了陷。
那天,林弈秋坐在林宅的房屋中,静默良久,才道:“你知道,此事一旦泄露出去,将会给王上带来何种麻烦。”
顾绯然被他逼得心焦气躁,连忙道:“我知道,我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泄露出去。”
不料,林弈秋却道:“我为何要信你?”
他的目光平静,却很冰冷,向顾绯然缓缓道:“你是秦地人,又是卫氏王族的血脉,与王上有着血海深仇,我为何信你?”
顾绯然说不出话来,若他说自己跟萧琢情同手足,没有什么仇恨,林弈秋不会相信的吧。
片刻,又听林弈秋道:“离开这里,离开素闻,别再耽误他,别再影响他……”
他说着,将一封信笺放在桌上,推到顾绯然面前,信笺上面,绘着蓝色的莲花。
顾绯然知道那是什么,苏河蓝氏,又是苏河蓝氏,上次林家说已将他们剿灭,还杀了他们的家主,如今,又出来了么?
他心烦意乱,向林弈秋辩解:“你说是我耽误素闻,其实真正耽误他的人是你吧?”
“之前晚辈曾遇到一对孪生姐妹,她们中有一个人告诉晚辈,即便再怎么相像的人,还是会有不一样的地方,前辈与那位林前辈虽是兄弟,长相也一样,却有很多习惯不同,若晚辈记得不错的话,那位林前辈是个左撇子,前辈却惯用右手,前辈喜欢松子茶,那位前辈却不喜欢,前辈的字迹,与那个人的字迹也很不相同,若说是因为年龄渐长,字迹改变,但无论怎么变,也该有一些当年的影子。”
见到林弈秋震惊的表情,他顿了顿,道:“当年云前辈之所以走火入魔,陷入疯癫,想来也是因为发现自己嫁错认了吧,所以,晚辈现在该如何称呼前辈,是林弈秋还是林弈南?”
虽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林弈南现在还活着,说明当年死的人是林弈秋。
是林弈南杀了自己的兄长么?
还是林弈秋用自己的性命,换回了林弈南?
不管怎样,冒充自己兄长的身份,迎娶一个无辜的女人,这种事,怎么想怎么觉得卑鄙。
听到他的话,林弈南的表情更加愕然,片刻,缓过神来,首先道:“不管你是如何发现的,这些事都不能让素闻知道。”
顾绯然也微怒起来,嘲讽道:“你以为我会让素闻知道,他有你这样龌龊的父亲?”
话说到此处,顾绯然也不愿与他争辩这些过往,又道:“发现这些事,实非我愿,但,我不会出卖王上,更不会出卖林素闻。”
他不想离开盛京,也不想离开他所珍视的那些人,然而,林弈南却没给他机会。
顾绯然离开之后的那天晚上,林弈南就死了,说是中了什么奇怪的秘咒死的,顾绯然却知道,他是自己自杀的。
他用自己的性命,逼迫他离开。
但是顾绯然知道,不代表别人也知道,几乎所有人都猜测,林弈南的死,是顾绯然所为,甚至有林家的人找他报仇。
但最终,由于没有证据,只能作罢。
可,误会还是发生了。
林素闻来盛京那天,天空中飘起了雪花,顾绯然站在盛京的楼阙中,看着他一身素衣,迎着林弈南的棺椁出城。
不知是不是觉察到他的目光,坐在马背上的林素闻忽然回首,向他这边看了一眼,顾绯然连忙躲开,没有被他发现。
耳边传来低低地议论声——
“听闻那位林家少主,已经继任了家主之位,今日来盛京,将前任家主的尸首迎回。”
“大家都说,是顾大人杀害了林家主,真可怜,以前听闻顾大人与林少主私交甚好。”
“顾大人出身顾家,与林家有不共戴天之仇,八成是他做的吧……”
“那他们以后不是要反目成仇?”
……
当时,顾绯然躲在暗处,听着这些话,失魂落魄,靠在身后的墙壁上。
盛京,已经不能再待了。
为了萧琢也好,为了林素闻也好,抑或,为了他自己也好,他都该离开这里,带着那些秘密,永远地消失下去。
那天,他没有跟任何人告别,只是在红闻馆中设了一桌酒宴,请傅天识和红闻馆的几位同僚喝酒,众人推杯把盏,喝到晚间,顾绯然坐在长廊下,望着院内的冰雪和月光,忽然笑了笑:“我还记得,最初见到素闻的时候……”
他想说,最初见到林素闻的时候,自己也是喝醉了酒,还戏弄吐了林素闻一身。
又忽然想到自己和林素闻现在朋友不是朋友,仇人不是仇人的尴尬处境,默了下来。
傅天识坐在他的身边,怕他难过,低声劝慰道:“绯然……”
顾绯然知道他要说些什么,笑了笑,道:“不说这些了,师兄,以后要好好保重啊。”
傅天识当时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众人兴致高昂,喝的烂醉,到最后,顾绯然却很清醒,将他们一个个扶回房间安顿好,又趁着月色,将红闻馆里里外外打扫干净,才走出了大门。
他在门口走出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又走出几步,仍是忍不住回头,最终,还是走了。
一切,一如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独自行走在清冷的街道上,月光皎洁,拉长了他的影子,兜兜转转,终究还是他一个人。
他站在盛京的城门底下,仰头望着城楼上悬挂着的绯色灯笼,喃喃地道:“这次,我是真的走了,以后都不要再找我了。”
顾绯然的失踪,掀起了一阵风波,有人说,他是被林家的人报仇杀了,也有人说,他是畏罪潜逃,不过,众人更偏向后者多一点。
消息传至长营的时候,林素闻站在林家的主殿中,听着弟子的汇报,又听弟子问:“家主,可否派人去追捕?”
他怔了片刻,倏忽回神,道:“不必了。”
为了不被他找到,顾绯然当真封了十二道灵穴,他明白,这次顾绯然走了,是真的走了。
他们之间,断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不过,这对他来说,应该算是一个好消息。
顾绯然离开盛京,是为了守护那些秘密,可他却不知道,那些秘密,林素闻早就知道了。
老板娘口中的白衣年轻人,说的本就是他,林弈秋和林弈南的身份谜团,他也早就起疑,至于萧琢的真实身份,顾绯然能够想到的,聪明如他,又怎么会想不到,查不到。
知道,却又不可说。
林家咒杀太子和太子妃,这是祸连全族的死罪,萧琢的身世,一旦对外暴露出去,势必又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他想,盛京那个地方,太过危险,顾绯然身为卫氏王族的身份,留在那里本就招人构陷,或许,只有离开,对他来说,才是安全的。
但他却不知道林弈南死前,给顾绯然看过那种蓝色莲花,而顾绯然就真的跑去南疆追查。
那时候,蓝斐已经成为苏河蓝氏的家主,顾绯然潜入南疆,被苏河蓝氏的人抓住,远远地,看到蓝斐站在那群人中间。
那些人,好像很畏惧蓝斐的样子。
他很想叫蓝斐,可惜周围人声嘈杂,叫了好几声,蓝斐都没有听到。
为了研究那种诡异的术法,苏河蓝氏的人抓来很多活人做试验,顾绯然也在其中,被那些人折磨了很久,最终昏了过去。
那些人以为他死了,把他和那些试验过后失败的尸体堆在一起,用板车拉到悬崖边,与那些尸体一起扔了下去。
直到深夜,顾绯然才清醒过来,由于身上受着重伤,手臂还被那些人用骨钉穿了好几个血口,连走路都是不稳的。
踩着遍地的尸体,踉踉跄跄地朝着悬崖下盛开的一株羽仙花下面走。
最终,倒在羽仙花下,怔怔望了许久,才苦笑道:“真没想到,这里也有羽仙花……”
他闭上眼睛,再也没有醒来。
顾绯然在死前,将身上的十二道灵穴解开,那时,林素闻正在闭关,冥冥中,似有所感。
画面中,顾绯然穿着他最爱的绯衣,躺在一株长在悬崖底的羽仙花树下,浑身狼狈血污,手臂明显被人钉出了几个血口,羽仙花簌簌飘扬,落在他的身上,像是以此方式将他埋葬。
林素闻惊醒过来,生出了一身冷汗。
不管不顾,一路跌跌撞撞闯到林家的书阁中,那里仍是林月见在看守,见到林素闻,他拱起手,正要施礼,却见林素闻似是没看到他,脚步匆匆,走到一个书架前开始翻找东西,书本竹简被他翻落一地,此种行为,委实不符合他的性格,林月见惊愕道:“师叔你……”
下一刻,林素闻翻出一个木盒,几乎颤着手从里面取出一张纸,他盯着那张纸,眼睁睁地看着上面缓缓晕出了血色。
林月见不知那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这种情景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但看到林素闻的样子,隐隐有些害怕,又试探问:“师叔,发生什么事了?”
林素闻望着那张纸,怔了良久,才回过神来,看向他,什么也没说,失魂落魄地走了。
在南疆的那座悬崖下,他找到了顾绯然,一如幻梦中见到的那般,他躺在羽仙花树下,一身血污,想来生前被人折磨了许久。
走到他身边,失力跪下来,望着他的脸怔怔地看了良久,才想起来要伸手去试探他的鼻息,还没碰到,却首先触及到顾绯然冰凉的身体,他终于还是顿了下来,手紧紧地扯住他的衣襟,似乎在质问着什么。
他将顾绯然背回了长营,与他一起,坐在林家的金顶上,深夜寂静,银白的月光洒满天地,林家上下,没有一点人声。
俯首望着,金顶之下,羽仙花开满遍野,在月色中,像是落了一层的雪。
这是他答应顾绯然的,要带他回长营,登金顶,看羽仙花,明明再寻常不过的事,却阴错阳差,始终都没有做到。
他望了许久,最终,喃喃地道:“绯然,长营的羽仙花又开了……”
顾绯然却没有回音,靠在他的肩膀上,像是睡着了一样。
风露立宵,银汉望遥。
从此以后,没有人关心他开不开心,难不难过,没有人再逗着他笑,缠着他闹,也没有人再值得让他说出那句‘无聊’。
顾绯然的死讯,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连他自己,也不愿意相信。
在长营的山下,建了一处酒馆,那家酒馆,从不开张营业,连老板和做事的伙计都没有,建在那里,只为收藏来自各地的美酒,那些酒,各式各样,每种一坛,仿佛收集它们的人,刻意要将这世间的酒,全都收集一遍似的。
每年七夕佳节,那个人生辰的时候,林素闻都会下山,坐在酒馆门口,听着山下城镇庆祝的欢闹声,一个人,一壶酒,在等待着什么。
雪衣染霜华,相思催白发,他等了一生,那个人却再也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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