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桑记

    
    远处郁郁葱葱之中高峰如一管绿箫直插蓝天。白云成带绕峰飘浮，低处如道流瀑洁白如雪。飞鸟翱翔蹁跹。
    见过冰雪覆盖的极北撑天云柱。看过夜鬼城极西撑天云柱的寸草不生。妖界所在之地，南方撑天云柱的勃勃生机和美丽深深吸引了焚天。
    “在窗前看了一整天，还没看厌？”带着笑意的声音显得主人心情极好。
    焚天没有回头。
    弈之羽抖开披风搭在了她身上：“山里风大。”
    他负手站在她身边，望着撑天云柱道：“从前我也曾想飞上峰顶瞧瞧。飞到过目力所不及处。气温太低，依然是座冰雪石峰。修为凝滞，无法御寒，冻僵栽了下来。直落到雪线以下，血脉顺畅，才能动用修为。不知道登顶之后，是否就能知晓秘密。”
    焚天嗤之以鼻：“老妖皇难道没有骂过你蠢？”
    能和他说话便好。弈之羽蹬鼻子上脸，听到她开口立时便伸手揽住了她的肩，凑过去笑道：“骂归骂，我总要自己一试。否则，怎能甘心？”
    他是在说她吧？焚天的眼风扫到他搭在肩头的爪子，手掌一翻，掌心握着一柄匕首狠狠扎了下去。
    弈之羽的手指弹在匕首上，像弹飞一只虫子。手滑下搂紧了她的腰，忍俊不禁：“傻孩子。俗世高手武艺练到极致，都不是炼气一层修士的对手。”
    焚天的手抵在他胸口，才勉强没有让自己贴上去。她偏过脸道：“拿妖皇练练手。将来在俗世定能横着走。”
    弈之羽大笑。
    他低头看她，顺手将她的脸按在了胸口：“小天，你听。我的心跳得多欢快。只因为你。”
    胸腔里的心嘣哒得确实欢快。震得焚天耳朵咚咚作响。她的挣扎不过让她背心沁出一层薄汗，没有丝毫作用。
    “原来的你哪怕只有低阶炼气修为，也能聚气为刃，一刀扎进我心里了。如今我连真气都未动，就能让你动弹不得。你真舍得弃了一身修为为人鱼肉？”弈之羽垂眸看她，眼里一片怜惜之色。
    等了许久，焚天才开口道：“我不舍得。没有修为就做不到随心所欲。”
    弈之羽便松了手：“想明白了？”
    焚天退后两步，端详着他：“你长得很丑？很可怕？”
    弈之羽没听懂她的意思：“什么？”
    “我不信你在青山宗用的是本来面目。”焚天敲了敲额头，作恍然大悟样，“我记起来了。你去和聂悠悠幽会时，分明就是个留着几绺胡子的中年大叔。看上去倒是气派，像是一界之主，妖界之皇。怎么，怕自己太老，在我面前自惭形秽。所以还用青山宗的弈师兄模样出现在我面前？”
    “中年大叔？！”弈之羽用指头指着自己怪叫。
    他伸手一拂卸了易容，声量不减：“你给我看清楚！”
    像是从弈之羽脸上揭去了一层膜。那张脸不再如雾里看花。雪发紫眸，薄唇如线，眉斜飞入鬂，极为俊朗。
    焚天扬了扬眉，上下打量着他。
    弈之羽笑了：“看傻了吧？我可是妖界第一美男子！那天躲在水中以神识偷窥的果然是你！”
    “果然妖里妖气。”焚天扁了扁嘴，抢在弈之羽怪叫之前说道，“我想明白了。老妖皇郁郁而终，遗憾棋差一着，没娶到伽莲圣尊。你想告慰他在天之灵，知道伽莲圣尊有我这么个后辈，才想着重续旧约。不如这样。你帮我取了幽光。我便尽我之力破了这四方鬼狱，给你自由。”
    弈之羽磨了半天牙，恨恨说道：“说到底你就是不肯嫁我。”
    焚天干脆利落地说道：“对。”
    下一刻，弈之羽满脸堆笑：“小天，能不能商量下。咱俩来个假成亲？便宜总不能全被你一个人占尽了吧？我总得给我家老妖皇一个交待吧？让他含笑瞑目。”
    焚天也笑：“这样吧，我也退一步。我陪你去老妖皇墓前祭奠一番。你尽可在坟前痛哭一番，说娶不到伽莲圣尊，你把她的后辈娶到手了。假成亲嘛，在坟前你随便说。我绝不反拆台。”
    笑容从弈之羽脸上褪去。他叹了口气道：“小天。我给你说实话吧。我在青山宗就喜欢上你了。你让我如何放手？”
    焚天不为所动：“你明知道我对你没那种心思，娶了我有什么意思？”
    弈之羽伸手去拉她。焚天一巴掌打了过去。他不闪不避，手被她拍了正着：“早在青山宗我就警告过你。再动手动脚，我废了你！”
    弈之羽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了。
    焚天哼了声，转过身趴在窗口继续看外面的风景。
    妖族王城建在撑天云柱对面的山上。王宫建在突出的悬崖之巅。没有修为，焚天除非长出一双翅膀飞出去。
    身后传来脚步声。焚天回过头看到了狐宗。
    焚天冷冷开口道：“为何要违背我的意愿？”
    狐宗淡淡说道：“小主子。嬷嬷老了。对着你整整十天，仍然没有把握能完整取出幻影赤莲。”
    “我自己来。”
    狐宗断然说道：“不行！”
    “你知道。我可以的。不过是比别人出手更难受罢了。”焚天克制着心里的烦躁，“这样许诺妖皇婚事。我不愿意。对他也不公平。这样的亲事有什么意思？”
    “小主子不过是在意秦有桑罢了。”狐宗一声叹息，“我令狐不归将你的情形坦诚告之。秦有桑主动说，让你嫁。只要妖皇能替你除去幽光，不令你痛苦。他情愿你嫁。”
    “他不答应，岂非显得他待我凉薄？换我，也自是肯的。”焚天不置可否，“是我自己不愿意嫁。在青山宗认识弈之羽。无论他是否隐瞒身份，他待我始终不薄。嫁给他，心里却念着另一个男人，算什么？嬷嬷觉得妖皇能够容忍？他能忍，妖界能忍受他们的妖后给妖皇头上种一片草原绿？”
    焚天握住了狐宗的手，拉着她坐在了榻上：“嬷嬷。不过就是我难受一点。我能忍的。我是焚天啊。千年才出一个的混沌之体，修炼天才。”
    狐宗的眼泪刷地落了下来：“对不起。嬷嬷真的老了。不再是当年的狐宗大人了。”
    “找妖皇借一处地方。”焚天拍了拍她的手冷静说道，“我记得从前老妖皇来圣域和伽莲圣尊缔结盟约时，曾送过一面黑宝石珠帘。产于极南撑天云柱中的黑宝石和元玉相融能生出数倍精纯的天地之气。黑宝石矿洞远胜青玉树。既然来了妖界。我便在此剥莲取出幽光。”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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