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苦

第一卷 月下昏黄灯如昼 119 鱼龙舞

    
    刘渊取回那柄制式的北地长刀,挪动着脚步与费俊站到了并排。
    杨柳枝头低垂,光溜溜的枝干在漫天的秋色中显得有些突兀。费俊斜着眼睛瞄了眼高冠甲胄皆有风度的男人,他舒缓着眉角轻笑道:“威风凛凛的刘将军,不成想到今天也终于被费某拉上了贼船。”
    刘渊摊开双手,眉眼之间露出了几分难得的苦涩惆怅,他学着刘渊方才的高调重谈:“既然上了知县大人的贼船,那么刘某想问一下知县大人到底是哪桩买卖,竟然抵的这大的功劳。”
    刘渊显然不想让费俊就刚才的话语继续深究讨论,只得顺着男人的心思往下渐言。
    “剿灭了落霞山的匪寇岂不是天大的功劳一件。何况,我也不会让刘将军白白的提点一回军马。”费俊轻笑开口,继续就请刘渊提点军马剿匪层层加码。
    男人斜过腰间配着的长刀,抵了抵费俊的胸口。揶揄笑道:“你费俊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依照往日的经验直觉,我刘某还从来未曾看到你费大人做过这等赔本的买卖。”
    刘渊没来由的呵呵一笑,对着男人翻了个白眼。
    费俊不动神色,嬉笑说道:“刘将军,就凭着你我同乡兼同僚,一衣带水,邻里相隔的情分。凭借着费俊潦倒之时,你刘渊毫不避讳的仗义执言。凭着那些年,你我马走北地十二州,这些难道还不够。更何况,那刘金刚膂力体格具为一流,留在我这三尺破庙之中,终究是大材小用,锋剑藏匣。与其让他自己来刺破这个口袋,倒不如我费俊做一桩顺水人情。于你于我,都好。”
    刘渊哈哈一笑,不在问话。
    他望了望远处毫无青色的杨柳,拍着费俊的肩膀说道:“刘大人,这些老调重弹就不能换个说辞。依我刘渊来看,你费俊就是想为民除寇,就是想还这祈安县的百姓一片昭昭乾坤。”
    费俊眼神复杂,对着男人弯腰行礼。
    许是二人言语已到极致,再继续盘问难免会伤及同乡之好;又或是男人身在军营之中许久,浑身上下已养成了军营之中的那股通透气质。他瞥了眼毫无异色的费俊,对着远处的一个军士挥了挥手掌。
    “候校尉,取我兵符点兵五百,围剿落霞山。”男人冷声吩咐,杀机凛冽。
    那个只比刘渊矮上半截的男人则是同样的干脆利落,也只吐出了一个是字。
    大事敲定,费俊的心中却五彩斑斓,苦涩的不是滋味。男人摊开手掌,看了看手上的纹路,过了许久才低声喃喃道:“我费俊如何偿还”
    ……
    李大可心存犹豫,连带着那匹称做“玉狮”的骏马骑在胯下也有些迈不动脚步。身在第二队畏畏缩缩且走且留的男人,恨不得凭空在变出一个第三队出来,好让前面的士卒替他挡一挡那杀人不见血的刀子。
    李大可心存犹豫警惕,别人自然也都不傻。大家都是一般皮骨一般血肉,虽然远远称不上是同气连枝,可那未经考验的袍泽之情在性命攸关的时候也脆弱的如同一张薄纸,只不过是碍于浑身浴血宛如杀神的刘金刚方才显是的威势,以及从来都是一副宠辱不惊脸庞示人的张折戟无形之中带来的压迫,这话一行东拼西凑的士卒才没有溃散拜逃,才不曾卸甲。
    张小福提刀压阵,他由于刚才遇敌之时御敌有方,率领着几个同乡压住阵脚这才让本已生溃败逃意的官军隐隐不至于奔逃,又恰逢被张折戟亲眼瞧见这才顶替了焦建的位置,领了一队军马。
    若是风光凯旋之时,男人或许会为这个出众的位置而高兴喝彩,可是逢着面前这个局面,身的人高马大的张小福无力如何都有些高兴不起来。居于阵首是殊荣,同样也代表着若是悍匪出动,那不长眼的长枪尖矛第一个要杀的只会是他张小福,而不会是别人。
    众人提刀并进,除了身在前列的刘金刚与张折戟挺胸抬头,身后的一干士卒却是有些无论如何都提不起兴趣。
    张折戟对众人态度心知肚明,颇有谋略才干的男人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方式鼓气加油。毕竟是提着脑袋做功名的买卖,先不说得到知县大人费俊的青眼相加,就是知县大人对自己颇为看好,好心提拔。可若是祈安县中的那一干新老贵人横插一脚,光着屁股唱戏,到时候那又该如何进退。
    看似简单的一盘棋局,在各怀鬼胎的军士手下一时间竟然是如此的寸步难行,步履维艰。
    ……
    白景钻出细密的草丛,见叶垂阳被两个面生的汉子围困提刀,气蕴深藏可抵脏腑的男人也不动手制止,而是饶有兴致的蹲在一处山石之下,好整以暇的打量着眼前的众人。
    “喂!叶垂阳,你还记得吗?那时候,你跟老子说有一天要娶一个名叫袁红杏的娘们,怎么老子千里迢迢的来你拜山会友,也未曾见到那娘们出来递一杯茶水。”白景哈哈大笑,一指袖藏,点滴劲道从男人的指尖缓缓而出,直到汹涌喷薄的劲道化作了一柄翠色的小剑,男人才重新收回手指,指了指正对着叶垂阳的那块山壁。
    “叶垂阳啊,可别死了。我白某说过十年之后便要取你项上人头,就一定要亲手来取。”白景改蹲为坐,将跛脚毛驴的缰绳拉在了手心。
    贾和原先很是惊讶,特别是这个面生的汉子从那等隐秘的角落钻出就已经代表了许多文章。正要转身抗击贾之时,又听他说着这些难以深究的秽言。
    男人已是怒不可遏,尤其是听到那个陌生的汉子说叶垂阳要娶那个名叫袁红杏的娘们的时候,男人如涛奔涌的怒气更是一发而不可收,他拿起长刀,不等展文龙与之两角而立,左右合围,男人就已经当先冲出,重约五六十斤的大刀被贾和如躯臂使,耍的虎虎生风,攻守兼备。
    展文龙心中的打算是与贾和站在对角之后,两人前后配合,任他叶垂阳如何的力能扛鼎,膂力出人,身在两个合围之中也只是砧板上的鱼肉,到时候还不是任贾大当家宰杀的命。可这个突然出现的汉子打破了男人心中的谋划,他看着贾和与叶垂阳惊险过招,不管是如何的不愿意,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谁让贾和是他展文龙的大当家。
    展文龙提刀上阵,有条不紊,亦步亦趋,不求伤敌,但求能分开叶垂阳的注意,让抵住前阵的贾和不至于有太大的压力。
    展文龙为人不显山,不露水,所示的刀法自然也如其人,以诡异刁钻为精而悍勇杀敌居后。
    白景稳坐钓鱼台,看着两人厮杀只觉津津有味。恨不得拿来一些零嘴吃食,在配上一壶上好的北地烧酒,那才看的过瘾。
    毛驴是通了灵性的畜生,不管在如何的与白景亲昵无间,那叶垂阳始终在它心中占了一个牢固的位置。这个位子即使是对它千依百顺的白景也没能挤进来半分。眼见叶垂阳隐隐居于下风,跛了一条的腿的毛驴也忍不住的仰天长嘶,如在哭泣。
    女人掩袖工谗,如水似霰的眸中如同点了浓霜的秋菊,枝叶繁茂又生了几分凋零之感。她急的上下来回走动,双手死死拧住衣角而无可奈何。
    在女人的心底,贾和是要和她共度一生的男人。而叶垂阳于她而言,也是生命之中不可缺失的风景。
    两边犯难的袁红杏气不打一出来,只得将满腹的委屈尽数洒在了白景身上。
    “你这个狗追吐不出象牙的东西,为何要挑拨我夫君。落霞山上,阳分两边。一为晴,一为阴。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两边路上各不相欠,各不相干。今儿个到好,你这挑拨离间的黑厮,也太没有气量。”女人如同泼妇骂街,种种般般的污言秽语一股脑的全部都泼撒了出来。惹得正做殊死搏斗的三人也情不自禁的翘起来眉角,只觉好笑。
    叶垂阳本就是心思活络,手脚伶俐的悍匪。听着女人这么一番堪称字字珠玑的叫骂。他故意收身回刀,卖了个破绽,躲开了贾和那柄已到眉心的刀鞘。至于男人这千钧一发之间的破绽到底是卖给了谁,当然是提刀刁钻,看似凶狠实则只做掩护之效的展文龙。
    展文龙正改一手握刀为两手,他舍弃先前那般以刁钻角度称上的刀法换做了击十曲一的诀窍。不过堪堪来回之间,正在男人改变刀势的当口,叶垂阳往后回缩的脚步自然而然抵在了展文龙的刀锋之上。
    一抹鲜红迎风飘洒,缩回了半截半截脚步的叶垂阳也露出了一抹生平罕见的骇然。
    白景两袖藏风,气劲卷起如虹。袖中小剑迎风暴涨,对着叶垂阳身后的山壁狠狠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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