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之力,山河倾颓,百里俱伏。身在两边的贾和与小葫芦自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个只晓得大当家的是天生神勇所至。连方才所说的大当家快逃跑云云之类的话语也忘在了身后。而贾和沉浸在夫人倒在刀下的苦楚之中,心中悲愤怒火一时之间交织一起,深沉好似大海汪洋,对于外界的感应反而还不如小葫芦明许,他恳恳切切的只是希望着怀中那具逐渐冰凉的身躯能复而站起,那对他来说,该有多好。
白景站在三丈开外的地界,由于武道修为已然宗师,对叶垂阳方才那连襟带雨的一剑,仍然有些不可置信的犹豫琢磨。
此时的他恰如灌下了一壶老酒,既有意兴勃发的高亢,也有些许遗憾的盎然。
“这叶垂阳实在是有些可惜啊”黑瘦男人低声自语,脸上的神情依旧还有些琢磨犹豫。现在的他就算在怎么轻视面前的高大男人,飞剑环绕若奔雷凌厉如此,也不由得要低下头来好好想想其中的曲折斤两。
“这世间哪来的这么多仙人。”
黑瘦汉子啧啧称奇,斜瞥了一眼两手并抬的叶垂阳。即使是天光明亮如初,已经看得出叶垂阳手指虚抬,不负力道。明知变故的他还是谨慎的执剑而立,显然是生怕叶垂阳留有后手,在他不经意的片刻之间就来一下致命一击。
白景抽身回步,两脚后挪,谨慎往后退走许多。
吃一次亏,便要长一次记性。这是白景闯荡江湖得到的教训。同样也是不少白衣翩翩少年郎初出江湖所得到的教训。
白景等到退走许多,这才抬头淡然的望了望四周仿佛沧海变迁的景色。
“这样子倒好,他娘的铅云黄竹老酒,若是能即兴赋诗风流,那也是人生一大幸事。”男人嘿嘿一笑,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泥土。随即他又黯然的低下头来,站在了一株方才被叶垂阳一剑之下削掉了半截的老树之后,略带伤感的低声道:“可惜你我终究不是一路人。”
叶垂阳心爱之人惨死于此,又加之气机牵引,内外起伏之下那自然是迅捷许多。他两手弯曲上抬,凭借着方才提起的势力劲道再度提剑。
“叶垂阳啊,叶垂阳,为佳人玉殒便可怒发冲冠。让白某我也有点为你不值。怎么,你那颗大好头颅在你手上难道是如此轻易便可承让之物。”白景鼓起腮帮,斜瞥的眼神多少有些不言而喻的轻蔑。
这人的武道天赋如此之高,怎么就沉浸在一个女子的温柔乡中醉梦浅怀。白景遗憾且不解。
他暗自沉思了片刻,眼见叶垂阳依旧是一副不将他斩杀绝不放弃的神态,白景嘿嘿一笑,他大声说道:“叶垂阳你也不用这么急于一时,我看这第一剑已能提山断江,想必那第二剑定然会更为凶险。与之相对的,你叶大当家这迅疾有如江河的劲道气机恐怕也是水涨船高,愈发凶悍难测。至于这难度嘛,不用白某多说,叶大当家想必也已心有明悟。依白某看来,不如你先歇歇,等到胸膛气鼓有如雷鸣之后,再挥第二剑如何?”白景擦了擦鬓角的尘土,像个没事人一样好整以暇的看着近处远处的山河风光。
叶垂阳闻言不动,满是悲愤的脸上挂满了浓霜阴霾。他抖了抖手中的长剑,做势就要借着此刻浓郁的天道气机再次挥砍。
“你娘的,老子给脸不要脸。”白景心思陡变,片刻即转,此时看着叶垂阳胡搅蛮缠不见个分寸大小。纵是有心的揶揄的白景也不在继续言语讥讽戏弄。他抖擞精神,仰天长啸,只见无数晶莹从男人指尖冲出,又复而变作道道锋锐的气劲从指尖垂下,直冲着叶垂阳呼啸而来。
两军对垒,气势争先。仅凭脏腑之内啸雷霆,气贯长虹的叶垂阳无疑是占尽了先机。
可白景却不是寻常的武道中人,他是当之无愧的武道宗师。远的不说,就说天道气运命理,这些或虚或实的东西在白景的心中不说是有如明镜高悬,至少比之叶垂阳这种才初窥武道门径的门外汉子自然是要有远见的多。远的不说,就凭借着叶垂阳方才露出的一手浅陋移山神通法决,空借天地气机而自己不留福泽供养,这样的门道法决对于走南闯北许多载的白景而言,不到生死危机一瞬间,那就是下乘中的下乘,只有那些亡命之徒才会如此选择。
不过武道天道,这些或虚或实的东西,终究还是讲究个循规蹈矩,步步生莲。若是强行以偏门邪道之法提升修为,强加气运,越是对天道气运感悟深重之人便越是知晓其中不可取的曲折道理。
弱水三千,独取一瓢。惜福养身,体蕴金莲,身为修为气冲牛斗可攀台的仙人,白景所凭借依仗的可不只是名冠楚国妙绝癫毫的天地两刀,其中更多的底气还是源于独独属于他白景从三千大道中取出的那一瓢有根活泉。
白景怒气勃发,同样不在留存后手。
他捏住剑尖,轻轻挥手。
白景身的五大三粗,然而男人的手中只要握住他日夜供养的飞剑之后,那宛如庄稼汉子的手指便会透露出些多多少少的灵动。无关乎其他,就是有一股子曼妙劲道从男人指尖跃出,仿佛要将这片地界也要捅个通透。
“本以为要等到和薛六弯一战之时才会放出这些年蕴养的剑气窍穴,不料今天竟然要尽数使在你叶垂阳身上。其中滋味,白某倒是有些一言难尽。”白景窃声低语,微合的眼眸透露出一股无法言明的气道。
叶垂阳一剑既出,由天地蕴养的劲气已是十去七六,此时他的已是心力衰微,仿佛强弩之末。奈何心中杀意奔腾,那股子狠厉气势不仅没有随着逐渐衰微的气势而减少,反而是剑走偏锋,愈发强劲。他咬紧牙关,并不理会嘴角滴下的丝丝鲜红,只是死死的望着那个让他一言难以道尽的身影,冰冷的不含丝毫的杂物。
道道充沛劲气机尽数叠加一处,直到这渺渺之身有些承受不住天地大道威压的时候,叶垂阳才终于松开牙关,任凭那柄由云气聚集的缥缈长剑自手中垂下。
白景正身而立,严肃的表情中可没有言语之中透露的轻松快意。他拈指刹那之间,便有道道洪波从男人的指尖聚拢,最终又复归一处,直到窍穴之中所藏涓滴尽数聚做一条缓流之后,已使八分力道的白景才终于抹过晶莹的飞剑,借着这一口山河风光,喷薄的劲道泛起了无数的晶莹的光亮。
男人还剩下半截的破损袖口更是百宝琉璃,对着那柄仿佛天人一剑的虚幻剑影直击而去。
剑气轰鸣,流形一剑以一往无前之势遥遥在前,似在牵引。所谓的收息养身,刹那之间,这柄飞出的流形与刘负卿的养剑之法倒是颇为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他娘的,叶垂阳。我白景昔日承蒙你叶垂阳大恩大德,赠我毛驴引我入门。冲着往昔的兄弟情谊,白景感激你。可今天,白某什么都不想要,就想请你叶垂阳快点去死,难道你我兄弟一场,连这么点小忙你都不愿。”白景千言万语尽付一剑,已无回旋余地。初时的游刃有余,此时在真正傲立船头望山景之后才知晓原来遗世仙人也不是那么好当。
自己好歹也是身怀偌大气机修为的高人,怎么今天就偏偏遇到了叶垂阳的混账,他白景有些恼怒难消,更有些已到癫狂的头疼。
这是什么道理。怎么自己苦心孤诣修炼了几十载的修为要杀一个才堪堪的入门的武道匹夫竟然是如此艰难。白景有些不解,而叶垂阳更是不解。
在他眼中,那时的白景也是一个翩翩剑客,怎么修为越高只涨了戾气却没涨一丝的慈悲。
白景倾力一击,那含着他万千怒意的飞剑疾啸而出,快若奔雷。
叶垂阳同样不在留下丝毫的余地。他不管在心中是如何的不愿,终究也无法挽回现在已经濒临绝境的局面。再怎么的抗拒不愿,箭已上弦,如何还有驳回的道理。也只得咬紧牙关,将所有筹码压在手中来抵住这万千因果的一瓢孤泉。
白景再度加码,无论如何也不肯放过这好不容易创造的局面。随着那些晶莹的光亮冲出袖口之后,男人再度指尖曲抵手心,那张严肃的脸上闪烁着阵阵晦朔不明的波动。他白景是何许人,叶垂阳胆敢将所有压力尽数压在这一剑之威上,白景又岂是泥捏的菩萨,骄傲如他,怎么可能会屈服抗拒于这一剑的凌冽威势。他顺手稍带,层层加码,同样以这稍瞬之间从三千大道中抽取的那一缕机缘刺剑而出,对着叶垂阳直往而来。
两人起手来回之间都不留下余地,此时情景已然焦急,更遑论心中那本就在火急水浇之下变得逐渐冷淡的内心。
现在的两人,心中所想的无非是如何快速的至对方于死地。至于那本就浅淡的道义早已是不复如存。
张折戟与刘金刚所带军士留在原地,并不代表着那边的费俊与刘渊毫无动作。此时,在两人合计之下,新入行伍的一批军士已是厉兵秣马,就要跨上马匹去博取功名。特别是被言语激励的张冲几人,从那涨的通红的脸上便可知道心中博取功名的欲望是何等的强烈。
行伍行伍,入了行伍,那身上抗着的也早已不代表着自身的身家性命。而是代表着肩上还扛着那一份或有或无的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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