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命棺材板

    
    琼东县城激烈的战斗终于结束了。护袁派军阀在倒袁的护国军的猛烈攻势中败北，伤亡惨重，最终撤出县城，望北而逃。夺取了地方政权之后，护国军马上安排人手接管了琼东县的地方政权。永都镇的大街小巷，也贴满了安民告示，宣布战争已经结束，人民们可以放心返家，恢复正常的生产、生活。
    消息很早就传回了吴家村，压在村子上空的沉重气氛终于散去了。中午时分，劳碌了一上午的村民们吃过中午饭，纷纷走出家门，三五成群地庆祝战争的结束。当然，因为战争，他们那差点荒废了的农事也是他们讨论的主要话题。
    当太阳升到村子正上空的时候，村口出现了一队奇怪的行乞队伍。那奇怪的队伍共由一个老人，三个小孩组成。老人跛着脚，跎着脚，卷缩在胸前的右手一直都在颤抖着。他应该是那伙乞丐的头，左手拿着一个破瓷碗，一路向村民们乞讨过去。吸引村民眼球自然是三个小孩。走在前头的是一个歪脖子男孩，他一边用力拉着一辆小平板车，一边不可思议地转动着他的脑袋。令人惊骇万分的，是他的脑袋竟然可以毫不费劲地转到身后去！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啊？村民们纷纷惊叹道。
    平板车上仰面躺着一个双目圆瞪的小女孩，她满脸污血，张开的嘴巴里，好像还有新鲜的血液正在住下流；平板车后头，是个稍大一点的残疾少年，他趴在地上，用仅存的一只手，在费力地推着平板车前行。
    这一老三小组成的乞讨团队，就像是来自地狱的受难者，向村民们展示出一幕血淋淋的悲惨戏剧。村民们都被强烈的震憾到了，他们停下了关于战争与生产的话题，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到这几个乞丐身上。张忠善于察颜观色，发现有面露善意的村民，他便把手中的破杯子伸了过去，低声乞求道：“行行好，可怜可怜我们，给口吃的吧！”
    虽然正值战乱，家家都过得不易，但是有些好心肠的村民，纷纷给他们端来了一些食物。更有一些村民，还给张忠拿来几把大米。张忠赶紧把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个布袋子打开，像是收到了金子一样，小心翼翼地把大米倒到袋子里。也有人给张忠拿来了生木薯，张忠赶紧谢过人家，婉拒了。生木薯太重，不方便携带。再说了，永都镇一带山地多，地处都种有木薯，随便到人家地里挖几个，主人也不会太计较。
    村道不平，坑坑洼洼。平板车走得很慢，晃荡得也厉害。仰睡在平板车上的张小花，摊开了四肢，口吐鲜血，像是受了重伤，随时都要死去。随着车子的晃动，张小花的身躯也在晃动，好像随时都要从板车上掉落下来。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最后把整个行丐队伍都给围住了。
    有人看到他们穿着太破烂，便拿出自家的旧衣服，扔给他们穿。有个女人看到吴言脚上只有一只鞋，便拿了一双旧布鞋给他换。光着脚走路太难受了，吴言赶紧谢过人家，把布鞋换上。
    “小女孩伤得厉害，应该给大夫看看呀！”有村民说道：“太阳那么晒，让她在太阳底下这么躺着，早晚会死去。”
    有好事的村民早就去请村里的草药医生李君，让他帮小女孩看看。
    李君刚刚挤进人群，准备给小女孩把脉诊断，张忠手里柱着的小木棍更伸了过去：“不是你家的事，莫要多事！”张忠说这话的时候，背不驼了，手不抖了，脸上换上了一付凶神恶煞的表情。李君心里害怕，赶紧离开了小板车，退到人群后面去。
    原来，这些乞丐的可怜都是装出来的！看清了门道的村民们，觉得自己上了当，受了骗，便纷纷散开了。张忠也不计较人群的集或散，他收到的大米已经足够他们捱过一段时日了。再说了，他的主要目标在于村子中央的大宅院，其他人看破了自己的底细又如何？
    下午三点左右，张忠带着三个小乞丐来到了吴家大院前头的村道上。吴家大院大门紧闭，门口还有两个荷枪实弹的护卫的值班。张忠便让孩子们在路边的一棵荔枝树下坐下来休息。荔枝树离吴家大院约60米，在那里，可以洞察到大院大门的一举一动。只要大门打开，有大人物走出来，张忠他们可以有充分的时间做好乞讨的准备。
    这是吴家大院进出的必经通路，精明的张忠希望自己能讨到一些路费。他的算盘打得不错，下午近五点钟的时候，大院的大铁门”嘎嘎嘎“地打开了，吴安良带着几个护卫和他的家属们走了出来。战争结束，老东家的头七也已经办过。现在，大院的新主人可以到他的广阔的地盘上好好地显摆一番了！
    张忠吆喝一声，几个孩子马上进入自己的角色，这一队行乞队伍迎着吴安良的队伍慢慢地挪了过去。忽然出现的几个乞丐挡住了吴家人的去路，几个护卫赶紧去轰赶乞丐们，让他们闪到一边去。见过大场面的张忠，不光光没闪开，而且还迎上前去，冲着马背上的吴安良喊道：”东家，行行好，行行好，给点回家的路费吧！“
    走在最前头的护卫已经扬起了他的马鞭，准备迎头给这些不识好歹的乞丐们一些厉害尝尝。可是他的马鞭子刚刚举起，便在半空中凝住了。”东家，东家，你赶紧过来看看！那孩子，长得好像是吴言！“护卫转过身去，颤抖着声音冲着吴安良说道。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吴安良气道：”当心我给你一鞭子！“
    ”您自己来过看看，“高大的护卫赶着他的马让到一边去了，吴言那张脏兮兮的小脸出现在吴安良的面前。四目相对，刹那间，吴安良便浑身颤抖了起来！他确信，那孩子就是自己的侄子吴言了。因为那五官，那眼神，于他来说，太熟悉不过了！是吴言死而复活还是自己出现了幻觉？还是自己白天见鬼？千万种疑问在吴安良的心头翻滚，他心惊肉跳，浑身颤抖，几乎就要从马背上跌落下去！
    幸好，吴言及时地将目光转移到张忠的身上，吴安良这才从窘境中回过神了。奸滑老到的张忠看到城堡里的主人出来，且被自己苦心营造的悲惨行乞队伍产生了哀恸之情，他便不失良机地走上去，伸长了自己手中的破瓷杯，大声喊道：“东家，行行好！我们远道而来，没有余钱回家了，给我们施舍一点吧！”
    原来是一帮乞丐，且神似吴言的小乞丐也并不认识自己，吴安良松了一口气。在老乞丐的暗示下，小乞丐的脑袋竟然可以在脖子上做360度的自由旋转，这个诡异的动作，使得他像是个来自外星球的怪物。吴安良的心悬了起来。他想起了给吴言收尸的时候，负责缝合尸体的民工向他报告，说吴言的小尸体很奇怪，无论是头部，还是身体，竟然都还有体温。人的脑袋都被砍掉了，躯体怎么可能还有体温？当时的吴安良心烦意乱，大声呵斥了民工几声了事，并没有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如今，看着小乞丐诡异地转动的脑袋，吴安良心里又打起了鼓。直觉告诉他，这小乞丐与自己有着某着说不清，道不白的关系。
    被乞丐们明目张胆地挡住去路，从后头赶来的吴安良的儿子吴青龙有些恼怒。他扬起手中的马鞭，大声骂道：“不长眼的狗东西，竟然敢挡着你大爷的去路！”语音刚落，一马鞭早已狠狠地甩到张忠的身上。张忠等的就是这一刻，他“哎呀”的一声，顺势跌倒在地上。围观的村民看到那可怜的老乞丐四目紧闭，嘴角流血，浑身抽畜起来，好像随时都要背过气去。
    睡在平板车上的小女孩和推车的残疾少年都不约而同地大声哭了起来，这是他们以前已经操练过多时的节目，只要张忠倒地，他们就不管不顾地大声哭啼，这样可以增加现场的凄惨氛围，能获得更多的同情感。只有初次行乞的吴言不明就里，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