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和亲团入境时摄政王原本对你就有怀疑,几番试探不止,想来对你早有戒备。冬郎顺水推舟罢了。”永夜跟着分析道。
余莫卿理清了脑中的思路,想来大抵是那么回事。照扎哈昏迷这么多天的情况,具体发生了只怕都还没听到耳旁风,肯定是昏迷前冬郎就已经算计到余莫卿头上,又或是整个和亲团,扎哈目标明确,大抵也猜到个七八分有人对皇室不利,提前递了纸条给突河。所以他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派人追杀而来,只怕他连冬郎是谁都还考虑半天,只记得一个余莫卿是对流安大不利之人。
余莫卿微微叹息,“难怪冬郎一脸毫不惊讶的模样,原来是早有谋划。”
“别担心,国主派的人马随后就到,正好在后方惩治摄政王派来的杀手,回国后依旧能够定罪,也用不着我们多花那功夫了。”永夜一手搂着那香软腰身,一手牵着缰绳,将头轻靠在余莫卿肩上。
“这是最好。”余莫卿看向前路,心下一片荡然。她所求的也不过是风平浪静,何必将自己栓在悬崖峭壁。
只是不出半刻,队伍前方传来哒哒马蹄,余莫卿眯着眼看去,好半天才认出来,“连硕?”
“什么?”隔着太远,余莫卿隐隐看到连硕的嘴巴一直在动,但却始终听不到声音。
永夜顺势拉住马缰,让马停了下来。
连硕是带着人拼命赶来的,待行至眼前,那满头大汗和慌乱的神情并不似伪装,急切喊道,“主子!公子!快走!”
“怎么了?”永夜沉声问道。
连硕咽了一口,满眼慌乱,“三皇子!是三皇子的人!主子,快走!快……”
“三皇子?”余莫卿跟着疑惑,却见连硕身后不远处正赶来一群黑衣人,手臂上缠着一块红布条,正如那日冬郎带人来袭的模样,蒙面之下唯有那双毒辣的眼睛一直锁定队伍,呢气势汹汹宛若波涛,也不等连硕话音刚落,数十支利箭已经射来,好似倾盆大雨般毫不留情砸来。
“防守!”永夜迅速下令,众人立马反应过来,开始应对这毫无防备的一战。
余莫卿被永夜搂在怀里,情急之下却不能施展,“阿夜,放我下来吧!”
“我带你走!”永夜厉声制止了她,随即拔剑挡去了那些利箭。
“可这样防守下去不是办法!”余莫卿神色一冷。
眼前只有一条路通往月沙江,队伍一半人都已经在渡口,可三皇子的人能这么快追来,肯定是早已埋伏月沙江周边,虽不知渡口那边的情况,但看样子是冲着她和永夜来的。现在只有两种办法,要么向前冲,杀出一条突围路来。可是这群人气势汹汹,手里的利箭接踵而来,根本没有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而才上前攻打不久的侍卫们也在这群黑衣人的狠辣招式之下节节败退。向后?扎哈派来的人已与永夜这一批厮杀一夜,但永夜并没有说将他们完全解决,保不齐他们还在后方追击而来,如果现在向后退去,原本路势就已凶险,前方又有黑衣人的围攻,岂不是进退两难?
正当她思索,迎面而来的弓箭却始终不得减少,好似黑衣人倒了一批还有一批,根本铲除不及。永夜一边护着余莫卿,一边挥剑挡住那些利箭。
“阿夜!不行!咱们得分开!”余莫卿向后喊道,“邢天耀是想让我们死!”
“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永夜将余莫卿的身子往侧面一拉,踩着马背翻身而起,将袭来的弓箭统统卷于袍下,随即旋身放了回去,将原本几个在马上射箭而来的黑衣人迅速击倒。又重新坐回马背,赶紧调转马头,“撤!”
往回撤?
余莫卿看着返回的路正是他们原本准备离开的路,“阿夜,我们……”
“国主派来的人马应该不会太迟,昨夜解决了一批摄政王的人,但比起这群守株待兔的黑衣人,和我们这群殚精竭力之人差不多,对付他们兴许还有胜算!”永夜快速解释了一下,便加紧了驾马的速度。但同样是奋战了一夜,马匹又怎能忍受长久以来的疲劳,没跑几步便减了速度,明显不想再向前奔跑。
“阿夜,你放我下来,我们先对付了这群人再说!”余莫卿也察觉到这匹马的体力已经在边缘,根本无法承载两个人的重量。她知道这群黑衣人的目标在他们两人,三皇子既然能派人前来,只怕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虽然她疑惑三皇子怎么得知消息都这么快,但如今她也只能应对。
“不,还没到时候!”永夜在她耳边顺着风声说了一句,又加快抽打马鞭的速度,直奔反方向冲去。
不知跑了多久,余莫卿身后的追赶声愈渐减少,她疑心是已经甩开了这群人?可是没多久,身后的厮杀声又追了上来,她只能沉住气,她知道这群人的耐里不是一般的好。
又过了一会儿,余莫卿认出已是他们昨晚行经的路上,这里比通往月沙江近道的那一段路势要好一点,但即便空旷,却也有几处容易迷路的地方。正是在错综复杂之处,余莫卿骤然发现马头又调转了一个方向,“阿夜?我们不是往回撤吗?”
可是背后之人一直专注于驾马,并没有理会余莫卿的问题,待余莫卿反应过来,却发现原本环绕自己腰身的双手已经撤离,“阿夜?”
她猛然回头,却发现身下的马儿正朝月沙江的方向跑去,而永夜却不知何时下了马,凶狠抽了一鞭,将这匹马最后的潜力彻底激发,一骑绝尘将余莫卿往月沙江带去。
“阿夜!”余莫卿大声喊道,可是永夜根本不理她,径直转身冲回了那厮杀的阵营,任连硕带着队伍经过身旁冲向余莫卿这边。
怎么回事?
余莫卿迅速反应过来,这妖孽又想让她先走,自己冲回去解决这群人,可是这样一天一夜的厮杀他如何受得了?所有人都在疲倦之中,如何对付这群有备而来的黑衣人?她心下一急,这妖孽怎么可以又抛下她?可是她想控制这匹马,却发现永夜把缰绳直接抽走了,只给她留了个马鞍,明显不想让她控制马停下来的意思。
“该死!”余莫卿低咒一声,身边又已经被连硕带人围住,丝毫没有让她往回走的意思。
“主子!快走!”连硕驾马并肩赶上,身后的侍卫紧紧跟来,根本没有让余莫卿退后的意思。
余莫卿咬牙,甩出无影想控制马匹往回奔跑,可是马的体力已经不允许她再怎么折腾,只是朝着月沙江,根本不肯调转马头,嘴里还不断发出嘶鸣声,好似在抱怨余莫卿的折磨。
余莫卿无奈,只能骑着马跟连硕从这一条因折返而清净的路往月沙江走去,好在没多久她听到身后属于自己队伍的声音跟了上来,才放了点心,专心往前赶去,想趁永夜往这边时让这条路畅通无阻,这样也节省他们一道渡江的时间。
可她终究是想得太过简单了,三皇子的人手又怎会只有一批?
果不其然,当余莫卿和连硕往前赶去,迎面又是一队黑衣人早已停成一排,手里拿的已经不止是弓箭和利剑,也不知从哪里运来了投车,不断往车上装上巨大的石头,迅速射来。
“躲避!”余莫卿下令道,身下的马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石头吓得四肢打颤,也不再向前奔跑,只是在原地打转,嘴里的嘶鸣声一阵比一阵凄惨。
余莫卿被逼无奈,抬头看向这蜿蜒道路一侧的石山,神色一凝。
如今永夜还在身后追赶,若是身后的人解决了还有退路,但他们这一批再往回跑的几率比较小,只能另辟蹊径了。可三皇子的目的是取她和永夜的命,若是她和永夜分头逃跑,是不是可以缓解一时?毕竟他们两个人加起来比整个队伍要更加吸引这群黑衣人的杀心吧?
余莫卿咬牙一狠心,趁着一个侍卫在身旁时,迅速拔出他怀里的剑在马腿上一打,贴着这蜿蜒道路的内侧,径直冲向这群黑衣人。
“主子!”身后传来连硕震惊而惊恐的叫喊声,可是这并阻止不了余莫卿的横冲直撞。他们甚至赶不上余莫卿的速度,只是在背后不断呼喊,想将她唤回来。
凤眸紧紧盯着眼前的黑衣人,她抬手将利剑狠狠插进了马腿,只见马儿受到了惊吓和冲击,瞬间加快了奔跑的速度,嘶鸣声更是响彻天际,好似要将天空戳穿一个洞。而余莫卿才不关心这嘶鸣声有多大,她眼里的黑衣人愈渐逼近,骑坐马上傲然的姿态在她眼中不断放大,她渐渐俯身贴近马背,沉着感受疾风在脸颊划过的锋利程度。
近了,还有不到几米的距离,她在等待,黑衣人也在等待。奔跑的马蹄和嘶鸣交杂并起,愈渐逼近,黑衣人已经举起手里的弓箭,统统对准余莫卿一个方向,双眸更是盯紧了余莫卿那张清艳之容。
三步。
两步。
一步。
“嗖!”
数十弓箭统一袭来,几乎同一时间,众人只见一道银光乍现,数股鞭身瞬时散开,在空中犹如一束银白的烟花,争相绽放。那紫色身影犹如飞燕般踏上纷至弓箭之上,旋身将弓箭反射回去,随即伸出无影攀附山石之上,提气朝顶峰飞去。
“追!”
果然,余莫卿一逃,黑衣人立马行动,根本顾不得与剩下的侍卫们交战,径直朝余莫卿逃离的方向追去,尽管那身影上了山石顶峰,却阻挡不了这群黑衣人完成自己的任务。
才上顶峰,余莫卿无影已经从数股恢复成一股划过地面,余莫卿顺着惯性倒地翻滚,待停了下来,身后的声音终于小了一大半。她起身拍了拍手臂,朝站在顶峰边缘朝下看去,果然几个头颅争相朝顶峰攀爬,想来也是要上来抓她的。她暗自松了口气,她还怕这群人不上来呢,她猜的没错,这群人就是专门奔着她来的。
她并没有低估这群人的速度,她知道这群被邢天耀训练出来的杀手们大多武功相当,冬郎带人前来围攻时她已经体会过一次,这次又怎会疏忽?她没有多做停留,确定这群人再往上攀爬,人已经转身去寻另外下山的路了。顶峰处大多是山石堆积,视线较为模糊,就算这群人上来她还能拖一段时间,但她也要抓紧时间下去和永夜汇合,这样他们才能一道前去渡口离开。
这样想着,余莫卿已经闯入这一片乱石之中,终于找到一条鲜有人途径的小道,顺着这条小道,她用无影撑着地面,一路滑了下去。不一会儿便回到了她熟悉的地面,刚一落地她便开始奔跑,想早点找到永夜。一路上血腥味弥漫,她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却不知在前方等待她的到底是什么。
直到眼前出现一片厮杀的身影,她终于看到那一身已染鲜红的白衣男子正被数十黑衣人包围,而原本应该并肩作战的侍卫们大多倒地。再定睛一看,她心上一悬,永夜周围已经空无一物,脚边几近断崖边缘,位置十分不利。
这群人是要逼死妖孽?
余莫卿眼中瞬间冉起怒火,手里的无影已经毫不犹豫甩出一道弧线,将锋利的尖端送进了一个黑衣人的喉咙。
拉动,拔出,血色飞溅而起,笼罩住余莫卿赤红的双眼,冷声道,“你们要杀,冲我来!”
“卿儿?”永夜染血的脸庞在骄阳下更显鬼魅,凌厉的视线在触及那一抹紫色身影,原本厮杀的动作却顿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好似没有听到永夜的话,余莫卿嗜血的双眼犹如一直饿狼,咬牙切齿道,“没我的同意!谁都别想碰他!”
永夜未想到余莫卿会说出这般话,嘴角不自觉勾勒一抹弧度,眼中的复杂也被悄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别样的餍足和坦然,随即开始专心解决身旁继续袭来的攻击。
余莫卿话音落,手里的无影便再无停歇的时刻,她攻下几个面前的黑衣人,瞬间冲到了永夜身旁与之并肩作战,黑衣人大抵是被告知面前两人的难对付,但今日他们的任务就是处死这二人,所以必须拼尽全力抗衡。
几番招式,余莫卿将无影的功能开发到最大,几乎使尽了自己的招式,只为逼退这群黑衣人的进攻。永夜更不用说,他的武功原本就在余莫卿之上,对付黑衣人并不在话下。只是不知三皇子到底派来了多少人,两人原本并不觉艰难,但随着人数的攀升,他们只觉眼前人非但没有减少,还增加了不少,终于感到一丝疲惫。
分庭抗礼的攻势不相上下,余莫卿和永夜背靠背站在包围圈之中,脸上并无惧色。
“让你先走了!”看着丝毫没有缝隙的周围,永夜无奈叹息。
“我可不想守寡!”余莫卿横了永夜一眼,粗暴回道。
永夜不知是被逗笑,眼中如星河般灿烂,随即压低了声音,“还记得当初我们怎么在丁山村的尸谷对付那群秃鹫的吗?”
余莫卿疑惑永夜怎么会提起这件事,“如何?”
“如今四面楚歌,咱们只能借着对方的力气离开了。”永夜说得明白了一些,“有信心吗?”
余莫卿估摸了一下周围的人数,虽说黑衣人大多蒙着脸,武功也不相上下,但到底有几个薄弱的在里面鱼龙混杂,她眼尖,倒没有忘记寻找突破口,随即明白永夜的意思,脸上扬起自信的笑,“有你在,为何没有信心?”
永夜嘴角轻勾,“我数三声,我们交换位置。”
“嗯。”余莫卿轻声应道,手里的无影已经做好准备。
“一……”
“二……”
“三!”
几乎同一时间,两人迅速展开手臂从下方交换位置,周遭黑衣人原本正准备朝他们袭来,见二人突如其来的动作,以为是有进攻,不禁一愣,但未等退却,一个横扫踢腿便已袭来,在每个黑衣人的肩膀留下了一次凶狠的踩点。
余莫卿瞬间变换无影式样,扶着永夜的手臂翻身而至,转身已经将锋利带毒的尖端刺进了几个黑衣人的喉间。又是一个倾倒向后靠着那坚实的后背换了个方向,而此时永夜的利剑也紧接其后,又将黑衣人扫了一圈。两番紧凑的进攻让黑衣人一时反应迟钝,正是时机,余莫卿迅速找到那薄弱的几个黑衣人开道,将他们几个硬生生拉下来踩在地上当肉垫,踩着他们的身子便准备离开黑衣人的包围圈。而永夜更是没有刚过任何一个间隙,紧跟着余莫卿离开黑衣人。
只是余莫卿千算万算,却不知刚一出包围圈又是一阵弓箭射来,她避之不及,被逼着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才停下来,而原本与永夜紧握着是双手便在此时分开。永夜也因此与她生生隔开,身后的黑衣人又在他俩之间做挡,让他们无法接触。
余莫卿知道现在也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他们必须再次闯出包围圈,否则今日在劫难逃。邢天耀是做好赶尽杀绝的打算了,他们必须背水一战,不然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娇艳的脸蛋早已被血色浸染,风扬起她细碎的乱发,妖冶而魅惑,她的眼神转而凶狠,从地上猛地起身,继续抽出无影挥动,这一次她并不隐藏自己所有功力,而是激发了所有的功力,只为一条生路。
浴血奋战,余莫卿已经不知道自己眼前倒下了多少人,她只想起前世训练场上残酷的竞争,她知道,自己不奋力厮杀,那么下一个去见阎王的就是她。手已不知抬起多少次,无影挥舞的动作愈渐娴熟而狠辣,直到她杀到麻木,双眼除了嗜血,她不知道自己还是剩下什么。耳边传来几声低微的求救声,余莫卿才恍然,眼前的黑衣人已经解决大半,剩下的一些都是小喽啰,武功并不怎么样,抱成团似的在向余莫卿求饶。再抬头看向永夜那边,也是差不多的情形,已经不再是被威胁时的绝望。
眼前的白衣虽被血色浸染,却多了别样的魅力和帅气。余莫卿第一次觉得眼前人该被雪藏府上,这样供她每日欣赏才足够。余莫卿勾唇,她原本就知道,他们彼此的信任才是最大的能量,足以让他们战胜任何困难。
永夜也欣慰一笑,正准备朝余莫卿走来与她一并离开,丝毫不掩藏眼里的兴奋。
“嗖!”
冲天般的鸣啸声瞬间打破这场混战之后的平静,余莫卿几乎不可置信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双眼瞪到最大却也无法表达她此刻的心情。
一支……两支……四支……六支……
每一支弓箭都对准了那白衣的要害,那射中的岂止是脆弱的肉体,甚至将余莫卿的笑容从僵硬的脸上生生剜去,剔除血肉的包裹,让她柔软的心房瞬间失去跳动的动力,更是夺取她眼里所有的光,以及她最后的信念。
她还没来得及发声,只见那抹身影已经摇晃,瘫软的脚步在断崖边际徘徊,她只觉心脏被提到嗓子眼,连声音都发得如此艰难,凄厉的喊叫却阻挡不住那张俊逸的脸庞被嘴边不断涌出的鲜红所玷污。
“不!”余莫卿摇头,欲张的嘴巴却如哽塞,心房被一次次撞击得体无完肤。
正在此时,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在耳畔响起,一大批精装士兵闯入视线,那射手当即被粗暴拿下,手里的弓箭也被夺取,而黑衣人也被纷纷制服把控,混乱瞬间被制止,可余莫卿生命的混乱才真正开始。
她好似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时间好似静止在这一刻,她的眼里只有那忽如纸片般轻盈的身体,纵然在她眼前坠下断崖,甚至没有预兆,剧烈的疼痛砸在她的心上,她已经顾不得什么生死,几乎下意识,第一时间甩开无影勾住身体,当即跳下断崖,伸手拉住那不断下滑的手臂。
“阿夜!”余莫卿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下坠的力量实在迅速,无影分开的鞭身虽攀附于断崖,但也只够勉强让她拉住永夜的一只手臂。可她单薄的力气如何抵得住一个男人的重量,她明显感到永夜的身体还在下滑,她抓住的手臂一直在与她分离。
永夜中的是毒箭,六支全部射在要害部位,那苍白的脸色比余莫卿见到的任何一次受伤都要惨烈,泛白的唇早已被不断涌出的血色浸染,可是却还是撑着最后一丝力气,颤抖说道,“放……放开……”
“不……不要!”余莫卿明明咬牙,可却抵挡不住瞬间通红的眼眶,大把的眼泪砸了下去。砸在永夜的脸上,砸进深不见底的悬崖之下,将她最后是堡垒统统击溃,让她卸下所有坚强,只因为她抓不住她想要爱护终身的人。
“救……救不了我的……卿儿,放手……”永夜启唇,皓齿却已被淋漓血色包裹,嘴角的殷红一直流淌不止,他清楚现在的局势。
余莫卿眼中一痛,这妖孽身上的弓箭甚至来不及拔掉,现在更是连下咽的力气都已经没有,却还在劝她放手,她实在找不到理由来责骂她,鼻子不断发酸,视线已然模糊不止。她狠狠咬牙,拉住永夜的手却始终不肯放开,哑然道,“不!”
凭什么?他都没有放弃,为何让她放手?
她做不到!
做不到!
“乖!卿儿,放手!否则……我们都活……活不了……”永夜双眼迷离,吊着最后一口气,断断续续劝说道。
“胡说!你胡说!”余莫卿几乎嘶吼道,“没有你,我活着有什么意义!”
血脉相连,同生共死,这是她最后的信念。如果失去永夜,她也绝不独活。
“活下去……卿儿,活下去……”永夜却犹如听不到余莫卿所说,嘴角勾勒的弧度仍旧绝美。
“不!你说过的!说要与我同在!还说要去相府提亲!与我相守一生!合欢到老!骗子!大骗子!你就是个大骗子!”余莫卿第一次对着永夜破口大骂,泪水在脸上毫无顾忌地流淌,她觉得嗓子被什么堵住,万千银针将她最后一丝呼吸的权利都给刺破。
可任由余莫卿如何骂,永夜仍旧保持微笑,身体已经开始随着断崖里飘舞的风而晃荡,仰起头看着余莫卿,不知是在欣赏,还是在留恋。
“阿夜,另一只手……求求你……伸给我!伸给我啊!”余莫卿开口都是颤抖之声,拉着永夜的手不断握紧,生怕少一秒的坚持,她便与他生死相隔。
可永夜迟迟没有动作,只是垂着另一只手,声如蚊蚁,“卿儿,别……”
“求求你……阿夜!把手给我!给我啊!”余莫卿哽咽不止,却还是咬牙开口,另一只手已经顺势将无影彻底绑在自己腰间,腾出另一只手伸了过来,“给我!阿夜!伸手!伸手啊!”
带着哭腔的嘶吼终于换来永夜的行动,修长指尖终于缓缓自下伸上。
余莫卿欣慰一笑,眼看着永夜的另一只手已经伸了过来,“对,给我,救兵已经来了,我带你上去,带你……”
可不等余莫卿说完,巨大的内力自那手掌传来,余莫卿只觉体内一热,疯狂的清气在她体内游走,她只觉身子骤然被狠狠弹开,而刚刚快要触碰的手掌却陡然离开她的视线,那身染血白衣瞬间坠入她视线无法触及的深渊之中,那张妖孽脸庞也彻底成为她眼里泯灭的光。
“不!”
自空中俯视,那熟悉的身影以光速坠落,甚至连多余的视线都不曾留给余莫卿,她被迫从空中抛返了地面,一瞬间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原来永夜将自己体内最后一丝内力统统传入她的体内,借着内力的交融彻底将余莫卿推开,唯独留自己坠下断崖。
“阿夜!”
余莫卿再次接触地面时,痛楚一瞬间爆发,她双眼赤红,当即又要奔去断崖想要一同赴死,却同时被十几个人一并拦住,让她根本不得动弹。
刚闯进体内的内力熟悉而陌生,令她燥热难耐,而那魂牵梦萦的面庞受伤后的苍白和中箭的身体,无不勾起她的愤恨和伤痛。
“放开我!放开我!”
“啊啊啊啊啊……”
可是任余莫卿如何扭打,以连硕为首赶来的人,就是不肯放开余莫卿,只是任由她破口大骂和扭打。
“阿夜!阿夜!”
甚至来不及看他最后一眼,余莫卿被彻底阻隔在断崖之上,身后精兵齐齐成排,耳边不断响起余莫卿的嘶吼声。
撕心裂肺莫过如此,余莫卿已经不知道这样的感觉从什么时候注入灵魂般与她为伴,她第一次感到眼里的光已经全然熄灭,而她曾经炙热的心也随着那坠下的身体成为破碎的冰山,被埋藏在她永久的记忆里。说什么相守一生,金矿失火时她以为一切还有挽救的局面,可如今,没有任何的劝慰,她只有眼前瞬间失去的生命,和一颗破碎的心。
她空白的生命因一个人而完整,可现在,她以为她这一生,已经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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