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京城驶出的马车冒着春日的微风走在官道上,车铃叮当作响。
马车内,沈彦白掀开车帘望着前路,长福扭过头刚好对上他的视线。他嘿嘿一笑从包袱中拿出一个白面馒头递给他。
“殿下饿了吧?先吃点馒头垫垫肚子咱们一会儿就到前面的驿站了。”
沈彦白没有接馒头,摇摇头,道:“你吃吧,我还不饿。咱们已经走多久了?”
“四个时辰了,前面就是京郊驿站,过了驿站咱们还得走水路,有些日子才能到呢。”
沈彦白叹息,缩回手。不一会儿他又探出了脑袋。
“长福,今晚先在驿站住下。”
“殿下,住驿站太浪费时间了,雍王殿下不是让我们去找神医给人救命吗?”
“你当真以为神医是那么好找的!”
长福不解,沈彦白继续道:“李景温肯定还留了后手,我就不信他真的放心把这事交给我。”
“殿下,您想的也太多了吧。”
“你懂什么,听我的准没错。”
长福哦了一句,快马加鞭赶往驿站。
扈州城。
入夜,扈州陷入一片死寂。街头不见一个人影,比白日里更加荒芜凄凉。
十一一身夜行衣溜进扈州粮仓,直接放倒了门口守卫砍开锁头。
粮仓内此刻堆满了半仓米袋,十一瞪大了双眼,眼前这一幕无论如何都不似周蓁蓁所说的那番景状。
她伸出手摸上面前的米袋,从袖中掏出匕首直接划开了袋子,袋子里流出的都是白花花的大米。
十一一时间也想不明白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敢多作停留立马收回匕首离开粮仓。锁门时仓外的路口忽然多出马车吱呀呀的声响,常年在楼中训练,她可以清楚地听出来者人数和距离。
此时想跑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她麻利地拖起躺在地上的两个守卫迅速躲藏好。
她刚一闪身躲起一队兵马就牵着装满货物的马车停在了粮仓外。
“大人,东西兄弟们都运回来了。您点点数,要是缺斤少两属下就杀回去!”
“不用了,入仓吧。”
扈州总兵田丘摆摆手,立马吩咐手底下人卸货入仓。
十一从藏匿处探出视线,她瞧见一个个官兵肩头扛物急匆匆地往里头走,细细看去,那竟然是一袋袋白花花的大米。
十一更加存疑。
“大人,这已经是第三批货了,整个总兵府已经没有多余的钱财可以从账上支出,就连兵器库里的东西也已经……“身旁副将长叹一口气,“大人,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朝廷的赈灾粮到底在哪里啊!”
“两日前我已经修书一封让人快马加鞭送给雍王,只要雍王殿下能看到信我相信他一定会想办法的。”
“可咱们也不能一直把希望寄托在一个雍王身上!大人!扈州的百姓早就等不起了!”
田丘眉头紧锁,焉知他此刻的焦急不比身旁这位副将少。
“等消息,如果朝廷在下月还未开放新的赈灾粮我们就走最后一步。”他扭头,神色坚毅,看向副将,道:“绝不能让扈州这一城的百姓被活活饿死。”
副将没有再说话,只是朝他点头。
……
扈州城内,疾风忽起。梁如实一人狼狈的逃亡在路上,身后两个男人提刀穷追不舍。
身后的杀手突然停下脚步,立马抬起袖弩。
头一箭从耳边穿过,刺破耳旁的空气,如同响笛般的轰鸣。梁如实下意识捂住耳朵继续往前跑。可第二箭却正中大腿,他一声痛呼扑倒在地疼的龇牙咧嘴。
身后两人收起袖弩跑上前去,梁如实大叫着拖起受伤的腿往前挪。
“梁如实!乖乖受死!”
身后人厉声,梁如实听去顿时死亡的恐惧笼罩全身。锋利的长刀砍向他时便只觉浑身骨头都像冻住了似的,脑中一瞬空白。
片刻后,本应落下的刀刃并没有挨在他的身上,眼前略过一抹红,恍然听到兵器交戈的声响,那两个男人齐齐往后退却,竟是不敌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
“哪里冒出来的女人,滚开!我们兄弟俩办事不想累及无辜!”
他们放下狠话,可眼前的红衣女子依旧不为所动,她虽未配兵刃但周遭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是那般威严。
“真不巧,你们两个要杀的人我要保。今晚他的命你们取不走了。”
两个男人紧盯着眼前的女人,这身打扮越看越眼熟。
红衣帷帽,身法飘逸,不见其容。这不正是金雨楼楼主的打扮吗?
“你?你莫不是?”
帷帽下,周蓁蓁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给你们个机会。三个数的时间你们凭本事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最后一个让我看到的人可是会死的哦。”
面前的两个男人忐忑无比,早知道他们就不接这任务了,现在倒好碰上个最棘手的。
他们警惕的往后退,眼瞅要跑,梁如实却在此刻不管不顾地大吼大叫起来。
“杀了他们!快杀了他们!不能放他们走,他们还会回来杀我的!”
周蓁蓁听后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无语。
她一掀斗篷转过身蹲下,一把按在梁如实的伤口上,看着他痛到扭曲。
“你知不知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是江湖人,最忌讳赶尽杀绝这些东西!”
梁如实已经疼的不知所措,哪里还听到周蓁蓁说的什么大道理。
周蓁蓁为身后那两人留足了时间逃跑,可他们见周蓁蓁转身又起了杀心,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又掏出袖弩对准了前方。
多年习武的反应,周蓁蓁只觉身后一阵恶寒。
不是她想杀人,而是有些人不懂的求生。
“好吧,我收回刚才的话。要是有人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
周蓁蓁先人一步,一把拔出梁如实大腿上的弩箭。起身一挥,弩箭刺穿空气打偏了最先射来的那支箭,直接贯穿了一人的喉咙。另一个人吓傻了,为求自保开始胡乱地朝周蓁蓁射出箭去。
周蓁蓁脚步轻盈,身法极快,朝他跑去。在袖弩射出最后一支箭时一把攥住箭身,一个漂亮的旋身,弩箭已经插在了他的脖子上,鲜血如注当即毙命。
梁如实终于反应了过来,看着倒地不起的两个男人顿时一阵寒意直冲天灵盖。此刻他盯着周蓁蓁像极了见到猫的老鼠。
周蓁蓁缓缓走回去掰开他的嘴喂给他一粒药丸,任凭梁如实再抗拒那药还是被生吞了下去。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他用手指去扣喉咙,一阵干呕。
周蓁蓁故意使坏,吓唬他。
“七日断肠散,没有解药你必死无疑。”
梁如实傻了,愣愣地看着周蓁蓁。
其实那只是一粒普通的止血药丸罢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救了我现在又要杀我!我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你取走的?!”
“你急什么,我暂时还不会杀了你。可你要是不懂事继续大喊大叫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梁如实一听脸都黑了下去,果然非常识趣地噤声。
……
京郊,驿站。
李景温在驿站关门前到达,秦松栓好马带着一队东宫的随行护卫守在驿站内。
李景温走进去,驿站的小厮连忙出门迎接。
“麻烦小二给我们准备一间上房。”秦松掏出雍王府令牌。
小厮非常有眼色, “好嘞,客官楼上请!”
两人在小厮的带领下住进了驿站最好的房间,李景温自顾坐下,秦松前前后后检查着房间确保李景温的安全。
“殿下,我们的人把四皇子殿下给跟丢了。”
“意料之中的事情。”李景温并不惊讶。
“殿下早就知晓?为何不阻拦?”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了。一会儿吩咐下去换一辆大些的马车,本王要与四皇子同行。”
“啊?!”秦松惊叹。
李景温抬眸,“啊什么啊,快去准备。”
秦松撇嘴,抱剑作揖后离开了房间。
没一会,房门被敲响。李景温坐在床榻边正要脱鞋,听到门外那个熟悉的声音后立马停下所有动作起身开门。
“客官,您要的酒菜已经上齐了!”
沈彦白拎着食盒弓着腰,一副小厮打扮就这样出现在李景温眼前。
李景温稍稍偏过头瞥了一眼他,收敛嘴角的笑意让出路来。
“行,放下吧。”
“唉,好的客官。”
沈彦白提着食盒走进来,规规矩矩的把饭菜摆好。李景温顺势关好门坐到主位。
“客官,这是您要的花生米,醉鸭,东坡肉,炒青菜,还有一壶上好的雨上清露。”
李景温拿起筷子在菜里挑来拣去,一个个挑毛病。
“花生米应该配老糟烧,醉鸭太老,肉太腻,菜有虫,这叫本王怎么吃?”
沈彦白愣住,全然没想到李景温的嘴这么快这么毒。
他直起腰,指着桌子上的菜反驳:“这些都是厨房刚烧的!”
“所以呢?本王不乐意吃,撤了吧。”
说完他就起身离开往床榻便边走去。
“子慕兄,你是不是早就发现我了?”沈彦白两手一摊,坦白。
李景温没有说话,脱好一双靴子放在床边。
“你早发现了不拆穿我是不是就等着看我笑话呢!”
“是啊,好大一个笑话呢。”
“子慕兄啊子慕兄,你真是满腹坏水,亏我还心疼你给你做饭。”
李景温看了一眼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菜惊诧,“这些……都是你做的?”
“是啊!这次可别说我不体谅你。”
李景温淡淡一笑,没有说话而是躺倒盖好被子。
沈彦白撇撇嘴不知道在嘀咕什么。忽他坏心眼一出,飞快地脱掉外裳和鞋子像只兔子一般直接窜上了床。李景温大惊失色,猛然坐起身。
“你干什么!”
“一起睡觉啊子慕兄!”沈彦白脸皮厚如城墙。
“谁要跟你一起睡觉!下去!”
“我不!”他立马拒绝,随后话锋一转,“除非你告诉我神医最近出现在哪儿。”
“本王不知道。”
“不信。”
李景温:“……”
李景温努力保持镇定。
“子慕兄,我知道你们东宫办事都有自己的眼线,你肯定知道神医在何处。”
“本王要是不说呢?”
“你不会的。你要是真想看我死就不会让秦松换马车了。”
李景温明白沈彦白已经发现了。
沈彦白嬉笑着一把按回他,单手撑着额头,李景温扭头——
两个大男人这种姿势真是怎么看这么别扭。
“沈知行,你耍无赖是没用的,本王困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沈彦白点头,“嗯,睡吧。”
空气再次陷入安静——
“你不走吗?”
“不走啊,除非你告诉我神医在哪儿。”
得,又绕回来了。
李景温白了他一眼,拢紧被褥翻了个身不去看他。
沈彦白继续烦他。
“你是不是要去扈州?”
李景温不答。
沈彦白又问:“去找梁如实吗?”
李景温又不答。
沈彦白继续穷追不舍,“肯定被我说中了!子慕兄,你说你天天泡在阴谋诡计里不累吗?”
李景温终于睁开了双眼,“难道你不是吗?”
沈彦白无所谓道:“我咸鱼一条。”
“明天跟本王去扈州,到了那里你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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