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夏云初提了些改进护甲的意见以后,隋弁便开始就此忙活了起来。
所有人本都以为隋弁是在开玩笑,又或是纨绔公子的一时兴起,却没想到他竟是当真开始做起事情来。
大秦军中并没有那么多军务储备。
没有人知道隋弁在中间做了什么,夏云初只知道他在自己的营帐当中躲了好些时日,来来回回的让五九帮忙传信。而就这样忙活到了开春的时节,竟从京城的方向运来了整整一个车队的皮甲和藤甲。
“怎么样,我这军备很不错吧。”
隋弁一肘搭在宋天岳的肩膀上,一边挥手向宋天岳比划着一整个车队的护甲。
宋天岳淡淡一笑,点头道,“不错。”
听他的口吻,根本不像是在夸赞隋弁,好像只是在谈论着今日的天气会不会下雨一般。
隋弁却没有因着宋天岳的态度而沮丧,反倒是嘿嘿笑着,招手让李顺和夏云初他们上前帮忙卸货。他自己在旁边看着还觉得不够劲儿,甚至打算亲自上前去帮忙搬卸皮甲,被五九静静地拦住了。
“主子,我来搬。”五九说完,独自一人拎起两摞皮甲,默默走向储备营帐。
五九平日也不知吃的是什么,不过是两三个月的时间,身量已经猛地拔高了不少,身上也慢慢长出了一些肌肉线条来了。只可惜许是饿得太久,即便是这样补了好些日子,却也还是没能达到夏云初的高度。
至于夏云初自己,此时却是怀抱着一摞皮甲,十分艰难地向前挪动着。
她才走了几步,忽地就觉得怀中一轻,那沉重的皮甲腾空而起,露出了后边高壮的青年。
李顺从夏云初身旁路过,将自己手中的皮甲挪到一侧,将夏云初手中的也接了过去,用脑袋朝后头指了指,“你去搬藤甲。”
“我搬得动。以前我在后阵,可都是挑水的。只是……”夏云初嘀咕了一句。
只是——最近胸口疼得特别厉害。
她的话还没说完,李顺就已经托着皮甲走得远了,她只能将嘴巴又闭上了。其实,她这个理由,也没办法说给李顺听。
李顺一个人夹了两摞皮甲,手上还拎着一摞,而夏云初却只是在怀中抱了几个皮甲。这样一对比,夏云初自己也不免觉得有些丧气。
她当真不是想要偷懒,实在是最近身上疼得有些难受。
两个月前,她去洗澡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现在这身体正开始发育。最近也不知道是营养太好,还是别的什么缘故,胸口更是绷紧的发痛。别说是用手去按碰,就是随便奔跑几步,也快痛得她要掉眼泪。
夏云初低头看了看自己用布条扎着的胸口,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小姑娘的身体,还真是不方便。
夏云初一边甩着脑袋,一边慢慢向前走。
幸好最近的难受,她还能用生长造成的关节痛来推托过去,可日后若是当真发育起来了,恐怕也是瞒不住的。
她原本还担心着督军会有些别的动作,可渐渐就发现这样的担忧有些太过。督军虽然形式荒唐,可在那荒唐之中,其实也有着顾忌。
像先前那一位将军治下之时,压根儿也没有多少人能见到他,更不要说是反应什么意见,督军自然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做事。可如今宋天岳却是常常会在军中巡视,也经常出现在隋弁的营帐左右,隔三岔五的就会见到夏云初,督军也就不敢随便动手。
后来也陆续有杂役被调到军中来。事情见得多了,夏云初才慢慢醒悟,这些全是宋天岳为了保护她所做的措施。就好似将林老二连她一块往李顺伍中塞,尽量让她不那样显眼。
相比起督军,夏云初反倒更担心起军中可能会爆发的瘟疫。
随着天气一日一日变暖,起变化的也不仅仅只有夏云初和五九的体型,随之而来的,可就是军中大面积的伤员伤口溃烂问题。
夏云初还在后阵之时,她所说的话基本是没人会去听的。
那些将士不论是担忧督军的问题,还是仅仅只瞧不起她的年纪,总归还是不愿意按照夏云初所安排的去做。
宋天岳也不知是从哪里得到的感悟,将她放到了隋弁身边。
夏云初倒是没想到,自己到了隋弁身边,反倒是渐渐派上了些用场。
若是她自己亲自去教导那些伤兵营帐里边的医兵做事,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听从的。可换了隋弁开口,这就又完全不一样了。隋弁可是军备大人,就是叫他们脱光衣服到外头去裸奔三圈,他们也得斟酌着拒绝。
而现在隋弁所要求的不过是更严格地去管理伤兵营帐里边的卫生一类问题,他们也就更没有任何拒绝的借口。
也就唯有隋弁这样的纨绔,才会毫不犹豫地向夏云初这么个半个小子请教问题,还毫不怀疑地全盘接受,然后命令军中各人照办。
刚开始的时候,那些兵士也是不情愿的。
特别是些原本就懂些医术的兵士,初一接触夏云初那些偏重西医的处理方式时,还很有些排斥。
夏云初就不止一次听到他们在背后议论,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军备大人突然想要插手伤兵营里的事。
但既然隋弁都不管这些,夏云初自然更不会管。
她已经被人呵斥过是骗子,那些背地里说的话,根本就无法让她觉得不安难过,反倒是让她生出一丝同情。
总归那些人根本不懂细菌一类东西的存在,她又不是什么正规的医生,也没办法和他们做科普工作。即便是她自己所知道的,更多也仅仅只是些医学常识,还有中医里的铁打正骨一类的手法。简单粗暴,能治愈就成。
于是这样简单粗暴的法子也就被隋弁简单粗暴地推广开去。
刚开始的时候,所有兵士执行起来,都只当成是被强迫着要去做的的事儿。可后来做了一段时间以后,却渐渐发现这些做法确实能够改善伤兵恢复的状况,于是再做起来的时候,也就不那样拖拖拉拉的了。
夏云初将自己所记得的法子慢慢掏出来,却再没有任何人知道是她的功劳。
也许督军会有所猜测,可没有实际证据,又没有人直接被夏云初治死了,督军也没办法再为难她。
夏云初抬头看了看天上已有些毒辣的日头,心头微微一动,想着,“若是按现在这样整治下去,应当……不会再发生大瘟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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