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锦还乡

    
    李顺走得极快，根本没有想要停下来向夏云初解释一下的意思。
    就着天上炸裂的雷电，夏云初看着自己越过了一个又一个兵士，越过一大片空旷的狭长的荒地，朝着某个未知的方向扑过去。
    夏云初心中极紧张，等被李顺拖着走了好久，才忽地省起自己此次加入夜袭的目的。
    她是想要挽回大秦这次夜袭的失败。虽然不知道夜袭行动为什么会被泄露出去，也没能在这之前做些什么，可现在却不是紧张得忘乎所以的时候。
    夏云初一面抹去面上的雨水，一面努力四下张望，想要找出那些集结的敌军。
    可在这样暴雨倾盆的夜晚，仅只能接着雷电的光亮打量四周，想找出敌军的所在却谈何容易。
    李顺附近并没有多少兵士，眼看着也并不是要袭击敌军前阵。因为他们根本没有组成队伍，反倒是有些同他们擦身而过的兵士渐渐停下了脚步，默默列成了个建议的阵型。
    夏云初只能心中猜测，却不敢再拖延，拼命拉着李顺，讲，“李大哥，李大哥！咱们这是往哪个方向去？”
    “绕去敌军侧阵。”李顺的声音从黑暗之中传来。
    夏云初有些发晕。
    她从来没有参加过什么战争，也没有读过兵法一类的东西，压根儿不知道这时候会是怎么样的一个安排。见到李顺和其他兵士分散奔走，又见到后头仿佛又结了一队大秦士兵，便觉得难怪当初李顺能活下来。
    但此时可不是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
    夏云初一边跟着李顺奔跑，一边伸手朝着某个方向一指，问，“李大哥，那边、那边是什么地方？”
    她所指之处，正是方才秦军小队面对着的方向。
    李顺也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就着雷光眯眼看了看夏云初手指的方向，低声道，“是敌阵。”
    夏云初也不管更多，赶紧道，“我见到那头藏着人，就在那边。”
    她当然不可能见到那边是否藏着人，只是随口胡诌罢了。
    命运轮回如此奇妙，李顺就是被调到隋弁手下，却还是没能绕开参加这夜袭的命运，夏云初相信敌军肯定也还是埋藏了伏兵在等待着他们。
    李顺的脚步猛地停下，转头向敌阵的方向看去。
    天上的雷声轰隆作响，炸得夏云初忍不住缩起脑袋，生怕天雷会劈到她头上，却还是要学着李顺的样子，努力向敌阵的方向看去。
    她是想要当真看见伏兵所在。若是真看见了，说不准就可以回头去给后头领军之人一个提醒了。
    然而，叫夏云初失望的是，她什么都没看见。
    李顺想必也是没见到任何东西，张望了一下以后，见到身后有其他人赶来，也就不再站着，继续拉着夏云初，向前边跑去。
    “李、李大哥……我……我真的看见了……”
    夏云初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坚持自己的说法。
    “我没看见什么。”李顺的声音在雷声和雨声之中显得有些分散，好不容易才传到了夏云初耳中。
    夏云初的心情瞬间就低落了下去。
    李顺不相信她。
    确实，她没能亲眼看见敌军的伏兵。可她明明知道那里有伏兵存在，她知道后头那些准备要夜袭敌阵的人几乎全都会死在今夜。
    然而就连李顺也不相信她的话。
    夏云初忽地觉得浑身发冷。她以为自己身上已经浇够了冰冷的雨水，可到了这时候她又忍不住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这种冷，是从心底升起的寒，一种苍白无力的绝望感觉。
    就在她冻得双脚发软之时，却忽地听见黑暗中又传来了李顺的声音。
    “我们转去烧军粮。”
    夏云初一怔。
    又一道闪电自空中划过，夏云初看着李顺的背影，呆呆的有些想不明白李顺方才的那句话。
    她还记得上辈子的时候，李顺提起他的断臂，说那是在袭击敌军主将的时候落下的伤。
    宋天岳分派给李顺的任务，应当是趁着大乱，偷袭敌军主将营地。
    烧军粮……
    夏云初可不记得李顺有在身上带着打火石一类的东西。
    李顺却还是急急朝前跑，并没有要停下来给夏云初解释的意思。
    夏云初就着有一个惊雷的光芒四下张望，才发现他们果然已经脱离了其他兵士的方向，正朝着某个更远的地方斜斜绕了过去。
    “李大哥，李大哥……”
    夏云初一边在雷声中叫着李顺的名字，却完全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些什么。
    李顺没有回头，也没停下。连他的声音当中也已经带上了微喘，“我没见到那头藏着人，也没办法拦着这次夜袭。若敌军当真早有准备，就去烧他们军粮，他们必定会转头来救。”
    “……围魏救赵？”夏云初呆呆地呢喃了一句。
    她的声音太小，又是在阵阵雷鸣之中，李顺根本就没听见。
    “过一阵，你寻个地方躲起。等我解决了再过来。”李顺还在叮嘱着。
    夏云初呆呆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李顺听到没有。
    她此时确实有些反应不过来。
    先前她说见到伏兵，以为李顺没相信她，心中生出阵阵绝望；可现在李顺当真因为她的一句话就改变了方向，从刺杀敌军主将转而到更远的地方去烧敌军军粮，却又让她觉得很有些荒谬。
    而且，在这样的时候，李顺却还有着担心她的心思。
    宋天岳显然没有在此次夜袭中安排烧军粮一事，因为天上的暴雨可是如瓢泼的一样，在如此天气当中要去烧对方军粮，可显得有些荒唐。
    如今李顺却想要独自一人去做这样荒唐的事情。
    “李大哥……宋将军、宋将军他……他是要你……做什么？”
    夏云初差点脱口说出“将军让你刺杀主将”这样的话来，好容易才将这话从舌尖上又咬了回来。她可不该知道这事情。
    李顺的声音有些发闷，道，“不打紧。将在外，若他们早有准备，将军让我去做的事恐怕是不成了。烧军粮叫他们不得不回防，才更重要。”
    “火、火石呢？”
    “就地取材。”李顺的声音十分刚毅，“这种天气，他们不会想到有人劫粮。能闹一场乱子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