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葵呆呆地坐在车里,脑袋里一片空白。大地又摇动起来,她心一紧,一下子跳下车,密切注意周围的山体动向。虽然,如果再有强烈地震,山体若要垮塌掩埋这里,这里的人基本上都逃不掉。如今,竹林所在的这一方小小的平坦之地就是这里暂时的安全地带。倘若这里也没有了,那么,可真是一切都完了。
董小葵看着四周,紧张起来,她感到这一次的余震十分的强烈。每一次稍微强烈一点的余震都会唤醒那一天的记忆。那种像是巨大的发动机被关在狭小空间里发出的鸣声,似乎要将心脏一寸一寸碾碎的难受,那地动山摇的狰狞,大地如同惊涛骇浪要将所有的一切吞没的愤怒。
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好在余震很快过去,董小葵站在原地,这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抚了抚胸口。
“小葵?”李敛枫喊。声音不大,带着些许的心疼。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董小葵转过身去,这才看到李敛枫站在自己身后。刚才或许太紧张,他什么时候过来的也浑然不觉。他手中提着药箱,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董小葵平复了呼吸,说:“我没事。”
他点点头,眉头却拧起来,像是一条难看的毛毛虫,眼神专注。董小葵不敢多看他一眼,立刻垂眸。心却是一沉,因为看得懂他眼里的疼惜,那种像是浮着的丝丝缕缕云朵。她其实最怕他这种眼神,因为这眼神会提醒董小葵:这个男人亏欠你的已经归还,而你欠这个男人的已经太多,永生无法偿还。
余震过后,人们在议论纷纷。而他们两人就在这里静默。董小葵低头看着黄土,心里有一种难以严肃的疼痛。
当初一幕幕,便那样涌来…..,对于自己与李敛枫之间的种种,自己从来不敢去细想。总是仓促而浮光掠影一笔带过。
如今,想起一幕幕来,不由得屏住呼吸。
最初,初遇他,是因为小槐的事情,在自己孤独无助时,作为一个陌生人出现,给予自己最大的帮助。那时,他是干净温暖的男子,是自己在京城所感受到的来自陌生人的唯一温暖。他为一个陌生女孩子的事积极奔走,与人讨价还价。他的脸上始终有平和的笑,像是三月天的暖阳。
那时,董小葵暗想: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平和的人?举手投足彬彬有礼,性格平静。他像是夏夜里遥不可及的星辰,安静恒定。不知怎样的女子才可以与之匹配?
那时的李敛枫对于董小葵来说,是恩人,是梦一样的存在,像是最洁净的蓝天,清澈得发亮,更是一个神话所在。所以,对于李敛枫,董小葵有一种恩人般的崇敬,有一种像是对长辈般的珍惜。于是与他相处,她总是小心翼翼,有些紧张,对于他,更不敢有丝毫的非分之想。
她是个很务实的人,所以,她在跟任何人的交往中,都会事先给自己定位。因为那样可以更好地保护自己。在跟李敛枫的交往中,她给自己的定位是受人恩惠的晚辈。
对于他的想念,也是以这样一种形式存在着。即便记得那背影里略略的孤独。
事隔几年,与他在宴会上再次相见。自己固然惊喜,可却觉得不如以前那般自在,因为她忽然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改变。
当初,自己是一个小辈,聆听他的教诲,感谢他的帮助。可是,再次遇见,他看她的眼神多了深邃的东西,对她的举动,似乎从一个长者变成情侣。
董小葵忽然之间觉得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他一说喜欢,一用那种眼神看自己,董小葵就觉得不自在。于是,惟有不断逃开他。最后,与他呆在一起也不太做得到,她觉得异常的烦躁。董小葵从来都是怕失去的。所以,表面坚强而豁达的她,其实很怕有什么会改变,尤其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李敛枫的改变如同神话的坍塌。到后来,董小葵从种种蛛丝马迹渐渐发现当初他对自己的帮助与关怀,不过是虚情假意,是他极端性格的产物。她一直期望是自己自作聪明,不是那样的。但所有的事情都指向那一个答案,直到后来听他亲口承认。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董小葵闭上眼,觉得很是难过。虽然在这个世间,若不是大奸大恶之徒,或者没有造成严重后果的错误,从那个人的立场上来说,都可以原谅。但她还是忍不住难过。
那种难过,或许只是借口。董小葵不敢去细想。于是以这个难过为借口,她果断与他疏远,他约出来吃饭,她总是各种借口搪塞,久了,他终于逼急了,说出今生今世,永不相见。
那一刻,董小葵只觉得心里疼痛得荒芜。人生在世,谁遇见一个人,会舍得失去?这种遇见或许无关乎爱情。而她恰恰就是怕失去的家伙。
其实,在渐渐的相处里,即便知道真相,也从未恨过李敛枫的她看得到他为过错的弥补,看得到他为自己做的一切。只是那情分太重,重得让他害怕。
她曾想过,努力将他当作朋友,两个人就可以一辈子都不会失去,他也会有他的幸福。只是,那工程太浩大,不可预知,董小葵赌不起,也不敢赌。她怕时间拖得太久,欠他的情分太多。
而她的心,早已遗失,这辈子不管跟许仲霖能不能在一起,都不能选择他。因为他是许仲霖的朋友,因为自己不爱李敛枫。所以,还不起他的深情。于是,终于对他下狠手,逼他说出永不相见。
以为这样,就可以不要欠他的情分。可是,周韵的到来,解开她长期以来的疑惑。既然欧阳薇在沪上说出那一句威胁的话,又怎么可能那样风平浪静?答案竟然是李敛枫在帮自己摆平这些麻烦。
知道这件事。董小葵眸光神色皆如平常,还是跟周韵聊天,说宜华集团这个案子的可行性。可是心里已经如同龙卷风过境的大海,心有一种顿挫的痛。走出咖啡厅,回去的出租车上,眼泪终于淌过脸庞。她抿着唇,看着窗外明净的大街,终于小声说:“你个傻瓜。”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
这个傻瓜。地震会因为他是李敛枫就格外开恩么?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在想着往外走,他却是来,还来这种只要一个强烈的余震,就可以尸骨无存的地方。
这个傻瓜。董小葵低着头,像是在认真瞧着地上什么。其实只是因为鼻子发酸,眼泪溢满了眼眶。所以,不敢抬头让他看见。
“傻丫头,那天,一定吓坏了吧?”他站了良久,终于说出这句话。
董小葵不敢回答,怕一出声,眼泪就翻涌,让他瞧见,便有别的误会。所以,她只是点点头。
“看这里垮塌的情况,就知道当时一定很恐怖。难为你了,一个人在这里。”他说,语气里全是怜惜。
董小葵摇摇头,轻轻一眨眼,大颗的泪珠滴落下去。她将头埋得更低,生怕他瞧见。
李敛枫大约觉得自己说话对方不回应有些尴尬,就那样站在原地良久,才有些不悦地说:“你不用尴尬。我对你没有任何的企图。有些错误,犯过一次,这一辈子就足够了。我不会傻得再去犯第二次。”
“不是那样。”董小葵说。觉得这四个字似乎根本没有说服力。李敛枫也不愿听,而是直接转移话题,说:“好了。去车上,我帮你上点药。”
他说着,大步往车那边走,董小葵没有挪步子,依旧站在原地,等待他转身过去,偷偷抹泪。他却忽然转过来,深深看她一眼,然后走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用很平静的语气,说:“你哭了。”
“我没有。”董小葵死鸭子嘴硬。
“这是眼泪。你哭了。”他弯腰将药箱放下,伸手抚她的脸颊,语气平静地说出证据。
董小葵垂了眸,没有说话。李敛枫轻轻叹息一声,说:“走吧。给伤口上药。”一边说,一边拽着董小葵往车里走。
任由他牵引,乖乖跟随。他撩起她的袖子,很专注地消毒,然后抹了清清凉凉的霜类的。他说是修复伤口所用的什么霜。她心不在焉,一时没记住名字。
涂抹完毕,他收拾药箱。这才说:“我让他们那边给你烧水了,你一会儿就能洗澡了。洗澡棚子,我也已经借到了。到时候,他们都会回避。”
“当时,你在哪里?”董小葵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开口问他。
“你说地震时?那时,我在公司开会。十八楼,大楼摇晃得让我觉得是世界末日。”他缓缓叙述,忽然,眸光明净,却是直直看过来。他低声说:“董小葵,不要有负担。”
“什么?”董小葵不明白他为何忽然说这么一句。
“地震之后,我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我给你打电话,发现你电话打不通。那一刻,我很害怕,我怕你会像舒宁那样,一下子就消失不见。彻底离开我的生命。”他一字一顿地说。
董小葵终于瞧着他,眼泪止不住流淌,她也顾不得擦,只是摇摇头,轻轻地说:“你不应该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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