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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越修而言,以得知谈书润死讯作为人生节点,大致可以分为两个阶段——首先是前半生,悠然游哉的越氏独子,金尊玉贵,众星捧月地教养长大,对于名利权势看得淡如白水;而后便是失了谈书润,他突然明白,自小耳濡目染的权势争夺,并非想逃便逃得掉。
若是那时,他手中握有足够与战寰相抗衡的资本,或许谈书润不会出事。
他曾信誓旦旦,保护她平安的承诺,也不会沦落成了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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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丹和文文并非同一个人,但安刑却至始至终是三合帮文老爷子的乘龙快婿。”
或许是身体里流淌着越氏的家族基因,缓缓扫过文丹,面对她眼梢流露出的难以掩饰的震惊情绪,越修恍然自己拿捏人心,玩弄权术时,如此游刃有余,轻而易举便击中文丹心底最隐秘,亦是最脆弱的部分——安刑。
哪怕远处北城,越修都曾于闲谈间,从长辈口中听闻上粤三合帮的一道影子。
做事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便如同虚无缥缈的影子般,来去无踪;但凡被这道影子缠上,却能做到与暗杀目标如影随形,无人可从他手底下逃过;只是始终并未有人知道影子的真实姓名,直到不久前的幸存者联盟大会,上粤三合帮派出的和谈使者名唤安刑。
越家能够在卧虎藏龙的北城屹立数百年不倒,甚至自他爷爷那辈辞去华国内阁首相,言明越家子孙不得入仕后,仍旧受到无数政界人士尊崇交好,自有其独特之处。
便是借此,自幸存者联盟委员会拿到各区域指派参会使者名单时,早已有另外资料送到他们面前——安刑,三合帮文综文老为膝下女儿亲自挑选的未婚夫,只待将来接任三合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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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修啊,打蛇七寸,此番前往上粤,那位匆匆逃离北城的安刑,便是破局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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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氏双胞姐妹的心上人,甚至是文老爷子属意的三合帮接班人,安刑的确很重要。
当然,末世丧尸病毒尚未肆虐前的原定计划,如今的安刑在三合帮内分量究竟多重,原先无法确定的越修,倒是从眼前文丹的反应里窥见一斑,文家俩姐妹倒是真的挺有意思。
“越修,你威胁我?”
半晌的强自镇定后,文丹神色渐冷:“你以为此时此刻你脚下的方寸土地,还属于越家?越修,这是上粤城,是在我文家地盘,末世里,最简单不过杀人取命,你不该这般肆无忌惮。”
“但我私以为,安刑的命比我更值钱些,他从北城回来,身体难道没有不舒服?”越修曾经不耻于家族所秘密研究数代的药物,但眼下为达目的的不择手段,倒是驾轻就熟,游刃有余:“那药的潜伏期极长,或许终其生命尽头都不会发作,但若是有外力干预,便说不准……”
澄澈茶水渐凉,越修摩挲着青瓷杯壁,盯着文丹,轻描淡写:“我并非威胁,事实上,若三合帮愿意携手越氏庄园,在幸存者联盟会议投出宝贵且正确的一票,这便会成为一桩互利共赢的大好事,既然如此,何乐而不为呢?”
“呵,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文丹嘲讽:“我还以为,越氏庄园清高孤傲,不屑参与末世里金字塔巅峰权柄的角逐,没想到书生意气,赤子简单如越修你,竟然也不能免俗。”
面对如此明晃晃的讥讽,越修不恼不怒,只是清浅地笑了笑:“我有想保护的人,我希望她能活得欢喜,自然便也不在乎自己是否待在地狱,文文,难道你不是吗?”
被反问得无话可怼,文丹只能嗤笑:“就算没有上粤城的这一票,幸存者联盟,你想创立便能创立,以越氏庄园的资本,助你登上幸存者联盟最高司令的位置,亦是轻而易举,你为什么非得拉上粤城,裹挟是我文家三合帮,进那一滩浑水搅和?”
“华国大陆七大世家,原本上粤城的一席之位该属于席家,可惜席家数十年前便家破人亡;而康家,恶奴欺主的狼心狗肺,不配称其为世家;至于原先上粤基地的军长,败在文老爷子手上,上粤城的席位落到你文家头上,自然而然,有些该你文家承担的责任,逃不脱的。”
越修放了茶盏,起身缓步至窗前,哑声:“战家,站在顶峰太久了。”
话已然至此,文丹恍然,却愈加愤然:“那么,关文家屁事?这场战争里,事关文家的责任是什么?当你越氏庄园的狗腿子?杀人放火?打家劫舍?越修,那是你越氏庄园与战家大院的宿命纠葛,与我文家无关。”
“你以为我提及安刑,仅仅是为了强调他对你的重要?文文……”
越修本不想将事情聊得太僵,可惜事与愿违,既然如此,或许打开天窗说亮话,大家都轻松些:“文家暗地里做的那些实验研究,越氏庄园并非全然不知情,那位安先生是什么人?你的父亲文老爷子的盘算又是什么?我不如直接告诉你,在我来上粤城的同时,战家大院的暗卫营已经搭乘精卫一号军舰出发,浩浩荡荡借道闽湾海峡,朝着上粤城而来。”
两人心知肚明,自从丧尸病毒肆虐以来,社会体制秩序已然尽数崩盘,打家劫舍,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无所不为,燃料武器等资源更是被分而化之,掌控于各大军区世家手中,眼看着稀缺资源逐渐消耗,囤积,节流,乃至于残忍手段掠夺的开源,战家大院却不惜出动军舰,想来对此战目的的输赢,是势在必得。
若是令战家大院的人知道,三合帮文家的当家人与曾经的席家关系密切,甚至当年席家余孽掀起的那场腥风血雨与三合帮文家的当家人有关,怕是这末世的罪魁祸首,文家也逃不掉。
“你大可以觉得文家名声不重要,但他虽未告诉你,实际上是受命承接文老使命,要为当年的席家讨回个公道是非,你认为战家大院会容许安刑他的存在,成为将来抹黑北城战家大院数百年世家望族名声的存在吗?绝不可能!”
文丹的血渐渐变冷,她自然是知道战家大院行事手段有多决绝,亦是明白她的父亲,世人闻名丧胆的三合帮坐馆,对于曾经的上粤席家,还有被她父亲念念不忘了三四十年都不曾忘却的女人,有多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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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m!!!她已经结婚了!你还想要怎么样?我是你的妻子!我才是你的妻子!”
为数不多的能够与父亲母亲相处的时光里,文丹时常能够听见这般的嚎啕哭诉,她的母亲在质问,她的父亲沉默以对,长大后她才知道,别看妹妹文文受到父亲的千般万般疼爱宠溺,实际上,远不如在这座大陆的某处,有个叫做席年的女人,还有她生下的叫做润润的女儿,来得重要——她们母女三人,是抵不上昔年半根头发丝儿的。
其实,她早就知道,父亲与安先生筹谋这一切,最终目的不过是为席年复仇。
“文文,若是我没猜错,你是打算借着这次太古里一战,直接断了战寰这位战家大院未来的继承者性命,我说得对吗?可是你忘记了,或者,你尚未亲眼见识过战家暗卫的厉害。”
越修抬手,袖沿往下落了落,露出腕表来,倒映于玻璃窗扉的双眸,凌厉如秋水寒霜,“这个时候,战家暗卫的前锋应该已经到了太古里,战寰不会死,呵,那可是战老亲自教养的接班人,华国大陆除了我那英年早逝的叔叔外,最年轻的少将军,若论心机深沉,谋算筹划,我们都比不过。”
事已至此,自越修出现后,始终神色恹恹的淡定文丹,终是不再淡定。
她握紧了椅边把手,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文文你这么聪明,何必问我?你与安刑诓骗的战寰征伐太古里,剿灭丧尸,为上粤基地的幸存者拓宽生存范围吧?但实际上,那里或许早已埋伏了你三合帮文家的杀手,或许不止是杀人,照着文老手中握有的那些资料,再与安先生联手,怕是有更恐怖的东西在等着他。”
“其实若真能就此取了战寰性命,我是乐见其成的,我有位朋友的命,也因他而没。”
越修敛眸,掩掉眸底所有身为上位者不该有的心绪,历经漫长的隐忍默然后,他才继续道:“可惜,那时候起,战寰便布下了个更大的局,战家大院一早便收到了消息,至此,得了战寰的消息后,战家大院这才立刻派了军舰前来上粤……”
局中局,计中计。
他们掩饰得那样好,究竟是何时何地,因为何种破绽,计划被看穿的?
眼下追究这些已然没有任何意义,文丹只想到了安刑,那个男人他很是死心眼的,除开她父亲的栽培叮嘱,若是被他视为亲生父亲的安先生留下遗言,要他发誓为席家复仇,那么对上战家大院,他会死。
“我不能看着他,死在我面前。”
恍惚中,文丹似乎听见有道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声,狠厉漠然。
“你此行前来,想必不会打无准备之仗,说吧,要我如何配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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