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的这段路大概是吴霁朗人生中最长的一段路,他不知道路的下面等待的是什么。
那个女人有点特殊,他的心砰砰直跳。但见李虞一直笑眯眯地看他,心里又有些敲鼓。
从李虞对宋佳音所做的事,吴霁朗已经明白他骨子里是个心狠的人,一旦触及到红线,是不顾念情谊的。
楼下并没有人,只停着李虞的车。他平时喜欢自己开车,所以连司机也没有。
这多少让吴霁朗放心了些。
两人分别上了车,李虞也没有发动车子,只笑着对吴霁朗说:“我看你有点紧张。”
吴霁朗点头,说:“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怎么?”李虞笑着问:“我能抽烟吗?”
“当然。”
李虞打开车窗,点了支烟,吴霁朗这才说:“她毕竟是你姐姐……而且那时她刚掉了我的孩子。”
李虞笑了,“我不是说了吗?女人的事我不管,那是我姐姐的事。至于孩子……你有这份心就好,但这也是我们家的错,你不必太自责。”
吴霁朗没吭声。
李虞道:“说说那个女人跟你是怎么回事吧?你知道她的背景么?”
吴霁朗摇头。
李虞又问:“她叫什么名字,多大年龄,有过什么经历,都知道么?”
吴霁朗又摇头。
李虞眉梢挑起,露出一丝玩味,“什么都不知道就跟她搞在一起?”
吴霁朗说:“我当时……只是一时冲动。”
李虞道:“你觉得她比我姐姐漂亮?”
“她很清纯。”吴霁朗说:“也很温柔。”
李虞露出了一抹坏笑,“我会把这话告诉我姐姐。”
吴霁朗说:“我已经告诉她了。”
李虞意外道:“你这么蠢吗?不想跟她在一起了?”
吴霁朗摇了摇头,想说话,却打了个喷嚏,狼狈地掏出了手帕。
李虞又笑了,“我姐姐惩罚你了?”
话题进行到现在,吴霁朗已经稍微安心了些,说:“她把我绑了,给我浇了冰水。”
李虞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说:“辛苦你了。以后可不能在她面前乱讲话。”
“没有以后了。”吴霁朗说。
李虞安慰他说:“别灰心,她只是发发脾气,过去就好了。以前你原谅她那么多次,就让她原谅你一次,也能让你心里好受些。”
吴霁朗说:“谢谢你这么说。不过我并不是为了报复才那么做。”
李虞笑道:“你当然不是因为报复,你只是因为报复而不想说。”
吴霁朗愣住,心里又开始紧张。
李虞见他神情如此也不笑,而是低下头,略略沉默了一下,再看向吴霁朗时,神情已然极认真,“霁朗,我信你的为人。”
吴霁朗仍没说话。
李虞继续说:“那个女人是个勾子。但你说你不知道,我就信。”
吴霁朗既觉得李虞现在的神情十分真诚,又觉得他是个很会演戏的人,而且他可以确定李虞正在认真地观察他。
吴霁朗回应了一个坦然的目光,说:“谢谢。”
李虞问:“你没有问题?”
“没有。”吴霁朗说:“我从来不问这些事,就像干爹曾经对我说的,我会受不了。”
李虞点了点头,说:“我姐姐也说,你对我们的事没有任何好奇心,否则还真难对你解释。”又道:“我姐姐弄死了她的男人,因为我们要扶植他的亲戚上位,好控制这个组织。但这个女人是情妇,她给这个男人生了个儿子,这个儿子有心脏病,原本是没得治。”
吴霁朗愕然问:“她还在帮你工作?”
李虞自知失言,忙说:“她本来是想走,但佳音把她留住了。你不会也以为那天那么做的人是我吧?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无情无义,会这样欺负自己姐姐的人?”
吴霁朗说:“你别急,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她告诉我她已经不再工作了。”
李虞说:“她是这么期望的。”
吴霁朗没说话。
李虞显得有点紧张,“我姐姐说她想嫁给你……”见吴霁朗面无表情,又道:“算了,怪我。这主意是我出得,她想知道你到底爱她什么。”
吴霁朗说:“我也不知道。”
这真的是实话。
李虞笑了,说:“我姐姐觉得她除了比你有钱一点,其他的什么都不如你。她希望我抛开那天,跟你单独相处一阵子,将来她结束工作,你们就过这样的生活。我知道这法子不磊落,你要怪就全都怪我,但这至少能解了我姐姐的心病。”
吴霁朗问:“她真的想嫁给我?”
“对,”李虞说:“这件事连我妈妈都已经知道了。”
吴霁朗说:“我没有生气……是我搞坏了事情。”
“就别想着瞒我了,”李虞拍了拍他的肩膀,“她想让你给她儿子治病,所以就使用一些手段搞定了你。我知道你不会是真心喜欢她,这种风月场里出来的女人手段高明,你确实玩不过她。”
吴霁朗真是有点感动了,“你真的这么想?”
李虞神色真诚,“霁朗,你救了我全家人,我真的没理由不信你。我父母收你做干儿子,你就是我的亲哥哥。”说到这里又笑了,“当然了,将来得叫你姐夫。”
吴霁朗由衷地说:“谢谢你能这么想。”
李虞走后,吴霁朗又回了家。
餐厅还没来得及收拾,或者说,他有意没有去收拾。
李虞的态度其实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李暖暖的态度,这让吴霁朗感到很不是滋味,因为惭愧而感觉十分矛盾。
吴霁朗因为感冒休息了一天,隔天一早便去上班。
阿瑾趁机问:“你病好些了吗?”
对于他的情况,她一向是非常清楚的。
吴霁朗说:“好多了。谢谢。”
阿瑾道:“你最近是不是跟她有矛盾了?”
吴霁朗看向她,“怎么这样问?”
阿瑾一脸无奈,“别瞒了,全医院上下谁都知道,吴医师最近在跟大小姐同居。但又被大小姐甩了。”
吴霁朗没说话。
阿瑾口气酸溜溜的,但他知道她对他没有特殊的意思。事实上阿瑾比他要尽职尽责地多,她一直兢兢业业地收集情报给上面汇报,也负责督促他。
吴霁朗说:“之前那孩子是我的,我心里对她有愧。”
阿瑾道:“她可是目标,而且,你不想知道大家是如何知道你们分手的吗?”
吴霁朗又没说话。
阿瑾说:“昨天下午,她带着别的男人来了。那个男人身上净是被鞭子抽的伤痕,她点名找你看病,知道你病了还说让人去请。”
吴霁朗心里一痛,没有说话。
阿瑾添油加醋,“两个人在外面时表现得还挺疏远,进来之后就不一样了,又是亲又是抱,不停地调笑。那个男人冲她撒娇,说她打地得好痛,但下次还要她打。她就……”阿瑾面红耳赤,说不下去了。
吴霁朗说:“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吴医师。”阿瑾说:“你已经为那个女人耽误太多了。”
“上司并没有说什么。”吴霁朗说:“该交的资料我也并没有少交。”
“可关于李家的罪证呢?”阿瑾小声说:“难道灵异事件的调查就足够么?”
吴霁朗道:“这部分暂时不是主要工作。”
“所以你甚至没有收集。”阿瑾不悦地说:“你忘了江吗?他的愿望。”
吴霁朗顿时烦躁起来,“别再提他了。”
阿瑾愣住了。
吴霁朗也自知失言,“抱歉,你也知道我的抑郁症。我一发病就梦到他,你不知道他在那个梦里有多可怕……我不能找医生,我明知自己有病却治不了。”
阿瑾的态度软化下来,“你就是太纠结了。当然了,或许是因为得病才让你这么纠结……需要我找上司帮你安排咱们的心理医生么?”
吴霁朗摇头。
他爱上了李暖暖,这件事不能告诉警方。当初决定当卧底时,他只知这很酷,很正义,却没有任何人告诉他这将会带给他如此多的痛苦。
这当然怪不得江,江对于卧底的对象毫无感情可言,甚至说,他对自己的家人也比较冷淡,他是一个真正无私的人,完全舍弃了小我,在他的心中只有正义。这样的人很少,很伟大,可吴霁朗不是。
他只是个软弱的老实人。
有关李暖暖又找了小男人,而且两人还玩SM游戏已经在医院传开了,谁也不知道第一个这么传的人是谁,反正以惊人的速度蔓延着。
或许是因为她承诺了他,这次他比平时更觉如坐针毡,药越吃越多,不见改善,去看心理医生,对方倒是很希望他能多说点。
经过上次失控,吴霁朗本不想说了,但还是忍不住问:“你听说了吗?”
心理医生说:“听说了。而且,那天上午我也在。”
吴霁朗欲言又止。
心理医生却看着他笑,说:“你很聪明,防备心也很重,所以你现在不肯再对我说话。”
吴霁朗说:“虽然我们是同事,但不得不说你的职业操守不强。”
医生笑了,“我喜欢你的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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