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此时的统治者来说,百姓如牛羊,要么圈养,要么驱赶他们去战斗。
真正被他们当做人看的,永远只有少数勋贵,所谓的礼义廉耻,亦只在勋贵中流行,百姓懵懂,不知礼,更不知自我修养为何物。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此时的人又是自由的,比如在性方面,人们遵从着最原始的欲望,没有枷锁,没有所谓的道德约束。
王离看着一个妇人谈笑间将一个秦国人领进了屋子,对于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不用猜也能想到。
这种开放是好是坏,王离无法有确定。
只是鉴于后世经验,他知道,这种事情用法律约束只效果不大,用道德约束,亦只会让人变得压抑。
繁衍后代的欲望,是上天定下的法则,以此让活物在生生灭灭中传续下去,王离看得通透,只得微微叹息一声。
这法则对人来说是一种负担,在不知名力量的驱使下,人始终尊崇着法则的指引,却从不会深究。
是源自于身体的欲望?
还是内心的渴望?
王离不知不觉间,又惯性般陷入了沉思。
伏采葛坐在城墙上,顺着王离的目光看到了同样的一幕,脸色不由变得绯红。
“在想什么呢?”她埋怨着唤回了王离出窍的灵魂。
回过神来,看见她的神色,王离哪能不知道她想偏了。
只是,这种事情用语言解释,只会让人误会更深,因此王离没有解释,只是如实的说出了心中的想法:“我是在想,如果我有一天身居高位,该以何种方式规范男女之事。
放任不管,会对社会稳定造成影响,毕竟,这个世界自制力差的人永远占据多数。
以律令强行规范……男女之事亦是这天地法则的一部分,此行为有违天道,压制人性更显得残忍。
以道德令百姓彼此约束,只会挑起百姓之间的争端,与社会稳定同样无益。
想来想去,似乎只能用社会氛围,来让百姓自觉的规范自己的行为。
只是,做起来有些复杂。”
“什么是氛围?”伏采葛瞪着眼睛问道。
“氛围……”王离顿了顿,脸上出现纠结之色,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解释。
“你的想法总是那么奇怪。”伏采葛见王离呆立当场,白了他一眼。
笑了笑,王离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指着正在出城的一群人问道:“你真的就这样放他们离开?”
“父亲说,杀了他们,你我将会背上弑亲之名,与你的仕途无益。”
王离怔了怔,随后摇摇头道:“你想多了,我并没有打算进入朝堂,最起码十年之内不会有此打算。”
“那你为何急匆匆的跑来齐国?”伏采葛一脸不信的道:“这还不是在为入仕做准备!”
王离笑了笑,说道:“我其实是为了去边关养马。”
伏采葛皱眉,沉思半响,却还是想不通其中的缘由……“你的想法总是那么奇怪。”
……
秦军大胜,原本布置在各处的秦军,也开始逐渐集结,等待着秦王召回他们的命令。
六月,蒙武率领大军来到河间,与原本驻扎再次的秦军合为一处,原本跟随他出征的李钰、蒙毅、赵倪也随之而来。
当他们再次聚在一起的时候,却恍如隔世。
几年前,他们还都只是半大的孩子,而如今,一个个都已经成了饱经风霜的成年人。
不说其余几个在军中呆得更久的人,就王离而言,光是因为日光暴晒,模样亦显得沧桑了许多,可想而知其余几人的变化有多么巨大。
往日引得咸阳妇人躇足的翩翩少年,似乎已经不见了踪影。
“你老了。”李钰正想给王离一个熊抱,却陡然听到这么一句。
“老子又不是妇人,模样老不老的有什么关系?”李钰晦气的道:“莫非你往日与我等交好,只是因为我等外表俊朗?”
随后,他还一脸惊讶的道:“难道你有龙阳之好!”
“你才有龙阳之好!”饶是王离心气沉稳,也忍不住骂了句脏话:“真是个痞货……”
“哈哈……”李钰大笑一声:“不是就好,这样咱还是兄弟,不用和你这个大老爷们联袂而舞,我就放心了。”
嫌恶的推开勾肩搭背的李钰,王离拱手和蒙毅打了声招呼。
蒙毅还是老样子,话不多,只是笑着拱了拱手,并未言语。
本来像他们这样的中层军官,出征期间是不允许彼此聚在一起的,但是谁叫他们的背景都不简单呢,再加上蒙恬身为将军,找几个人问话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也就没有人多说闲话了。
李钰嚷嚷着这几年吃军粮,吃得舌头都麻木了,这次一定要吃一回王离亲手做的饭菜,无奈,王离只能让阿段跑了一趟临淄,买来了不少食材。
清蒸鱼、红烧肉、糖醋排骨、鱼头豆腐汤……王离在现有的条件下,弄出了十多样菜式,有荤有素,用案板抬着放在草地上,一群人围着案板边吃边喝。
赵倪夹了一块炖得稀烂的猪蹄,却被李钰一脚踹开。
“这道菜耶耶还没试过呢,你居然敢上手!”李钰瞪着眼睛道。
赵倪爬起,陪着笑将大锅推倒李钰面前:“耶耶先吃,耶耶先吃……”
看他如此惧怕李钰的模样,从军这段时间,也不知道被李钰欺负过多少次,王离看不过眼,夹了一块放在赵倪的碗里。
“这么一大锅,你吃的完么?别像狗崽子一样护食!”
“嘿,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耶耶好不容易享点口福,当然得护着。”李钰说着,夹起一块肥大的猪蹄肉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糯米肉丸没了啊……”
王离朝蒙毅努了努嘴,李钰顺着王离示意的方向转头,瞅见蒙恬抱着盘子,将最后一颗肉丸放进嘴里,顿时大喊一声:“呔,你个孬货,居然不给某家留下一些!”
“你才是孬货!”蒙恬将滚烫的肉丸吞下,砸了咂嘴,说道:“耶耶就是不给你留,你能怎地?”
看着一群如饿狼般的人,王离摇了摇头。
用汤勺舀了一勺鱼汤浇在米饭上,又夹了几块肉和一些芥菜,随后将饭碗递给了伏采葛。
“吃快些,不然连汤都没得剩了。”王离对她说。
伏采葛只是笑了笑,饶有兴致的看着争抢中的一群人。
“你不是讨厌从军吗,怎生还是来了?”李钰问出了和蒙恬同样的问题。
“弄个爵位,好去边关养马。”王离懒得解释,敷衍着说道。
“那正好,带上我。”李钰喝了一口烈酒,被辣得龇牙咧嘴,长呼了口气之后,才说道:“反正我阿爷不喜欢我,跟着你去边关也好。”
“你阿爷只是不喜欢你胡闹。”王离对李钰做出的决定微微惊讶之余,解释道。
“有何不同?”李钰笑嘻嘻的道:“不管怎么说,你去边关养马,肯定有缘由的,我虽然不知道你目的是什么,但我能猜到,你放弃在频阳的家,放弃入仕的机会,去那蛮荒之地牧马,其中必有深意。”
王离一怔,随后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蒙恬手中的酒杯停在半空,看着李钰,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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