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好明月

    
    想走未能走得了的人只能在关山这里凑活了。
    清晨，关山开车，大家一起去送李翠芝。
    送完李翠芝后，乔旭阳和周小胖自己离开。
    其实离开，这俩也没地方去。
    两人坐在车站里的休息区，周小胖怨声载道：“你为什么不跟你姐姐和姐夫说实话？你姐夫看起来很厉害，这么厉害的自愿不用，你说你是不是轴！”
    乔旭阳一直在玩手机，他道：“别着急，会好的。”
    周小胖翻了个白眼：“我信你个鬼！”
    周小胖话音刚落，只听乔旭阳兴奋的叫了一句：“成了！”
    周小胖一头雾水：“什么成了？成什么了？”
    乔旭阳扬了扬手机道：“咱们的工作，搞定了！”
    周小胖蹙眉，追着乔旭阳问，他才将工作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从羊城饭店离职的时候，他就开始用手机在求职网站找工作，这两天，他投了几十封简历，他看上的工作，嫌弃他的学历，不嫌弃他学历的又觉得他太年轻。
    总之，几十封简历要么被退回来，要么，和对方负责招聘的人聊上几句之后，就被否了。
    这么久，他终于联系上一家肯收他的公司。
    刚才用手机跟人家负责招聘的联系，还愿意两个都收。
    周小胖蹙眉问：“什么地方？一个月给多少钱？给包吃吃住吗？”
    包吃住尤其重要，。
    这些，乔旭阳都问了一遍，他道：“一家科技公司，卖药的，咱们去是做销售，底薪三千，包住，提成无上限。”
    “倒也差不多。”周小胖蹙眉道：“只是，我没做过销售啊，你也没做过吧？你会做吗？”
    乔旭阳拍了拍周小胖的肩膀：“谁不是从不会到会？朝着那无上限的工资，咱也得会啊！”
    周小胖一听，确实是这个理儿，咻的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道：“那还等什么？咱走啊！”
    乔旭阳笑道：“不着急，公司在F市，说派人来接咱们，咱等着就好。”
    周小胖坐回椅子上：“F市？地级市吧，离咱C市一个半小时，很近的。”
    乔旭阳点头。
    这边俩人等着那公司来接，关山和乔明月则去了公司。
    路上，乔明月微微侧脸，去看关山的侧脸。
    他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心情不错。
    乔明月道：“昨天给你添麻烦了。”
    眼见着关山脸上轻松微笑陡然消失，刺的一声长响，车猛地停在路中间，乔明月整个人往前在，差点砸到挡风玻璃上。
    紧随其后是后车的鸣笛声。
    乔明月瞪大眼睛看着关山。
    关山道：“我是你的什么人？”
    乔明月无语。
    看着乔明月诧异收了眼神，关山双手揽过乔明月的肩膀，乔明月不去看他，他便捧着她的脸，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关山道：“明月，你现在知道，我的心思了吧？”
    他的心思，可以用毫无下限来形容，无所谓一切，她的家人也好，朋友也罢，就算是她本人出现了崩塌也无所谓，只要是她就好。
    乔明月不愿意承认。
    她说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可是对她来说，这一切都太魔幻，就好像，关山一边帮助她成长，帮助她爬到足以匹配他的高度，一边告诉她，努力与不努力，都无所谓。
    他要的，只是她这个人。
    乔明月抿了抿唇，忽然对关山说：“为什么非要是我？”
    关山道：“我身体的选择，我也无法左右。”
    他的身体选择了记忆。
    他差点以为，当年那个女孩，永远只能存在记忆里，没想到，身体选择了她，让他找到了当年的女孩。
    乔明月根本不知道关山话里的意思，听他说着，只觉得脸儿一红，垂了眼皮儿，不敢看他。
    关山放开自己的手，重新启动车子，对乔明月说：“这辈子就是你了。”
    只要是她，其他一切，都不足为惧。
    乔明月到办公室，只觉得身心俱疲，趴在桌上半天都不想起来。
    关山喜欢她，接受她的一切，让她心里生出一种做什么都没有意义的感觉。
    她甚至觉得，关山纯粹只是想找个人和他在一起。
    关山说，他的身体选择了她，是不是就可以理解为，只是她的身体碰巧被他选择了而已呢？
    乔明月不懂爱情，可她觉得，这好像不是她心目中向往的爱情。
    中午，关山约她吃饭，她拒绝了。
    她找了安悦一起出去吃。
    看她食欲缺缺，安悦道：“你这样很不下饭啊！”
    说着，讲筷子轻轻放在碗上，一本正经的看着乔明月。
    乔明月不知从何说起，想了半天，她问安悦：“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什么？”安悦无语道：“还当你遇到什么大事儿了呢！原来在思考人生真谛啊！”
    安悦定定看着乔明月，说：“爱与喜欢，每个人理解应该不一样，你看我哈，我喜欢早起，但是我爱赖床，所以，赖床能使我快乐，堕落的快乐，早起就没有。”
    乔明月似懂非懂的抿了抿唇。
    她和关山，应该还谈不上爱不爱的，可这喜欢，好像有点问题。
    至于哪里有问题，她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
    她幽幽叹了口气说：“算了，吃饭吧。”
    安悦反倒是认真起来：“说起来，你是不是有个事儿一直没对我说？”
    乔明月茫然看她：“什么事儿？”
    安悦贼兮兮的笑道：“一说到你搬家就躲我，你说，你到底想瞒我到什么？”
    乔明月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该来的始终会来。
    她暗忖，反正连她妈和弟都知道了，多一个安悦知道也无所谓。
    她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从被关山暗算，成章帮凶，强行把她房子租出去的事儿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安悦听完，哈哈大笑：“总裁好可爱！咱们家小橙子也可爱！”
    啥？
    乔明月一愣：“小橙子？”
    安悦摆摆手道：“没，你听错了，我是说，咱们总裁好有霸道总裁的范儿！”
    乔明月蹙眉道：“你取笑我，你再笑，我再也不请你吃饭了。”
    安悦憋笑：“诶，说正经的，你和咱们总裁，发展到哪一步了？”
    乔明月幽怨的看了安悦一眼：“我感觉不得劲儿。”
    “怎么不得劲儿了？”
    “感觉不大像谈恋爱，有点……完成任务的感觉，你知道吗？感觉不到爱意的那种。”
    安悦白了她一眼：“你这是作吧？什么叫感觉不到爱意？你这表达也太抽象了，你就说总裁对你好不好嘛！”
    乔明月点点头：“好，是真的好，没有一个人比他对我更好，可就是这种好，让我觉得不真实。”
    安悦再次翻了个大白眼：“啧，懒得理你！”
    被安悦这么一说，乔明月也心里暗忖，难不成真的是自己太矫情，太作？
    关山约了成章吃饭，服务员来问买单，关山很自然的指着成章道：“这位先生。”
    成章下巴都快跌到地上了。
    他又哪里得罪关山了！
    见他一边掏钱包，一边哭丧着脸，关山道：“本来是应该我请客，可我要换锁，没钱。”
    关山的话音一落，成章心里一个咯噔，这么快就东窗事发了？
    好险！
    还好只是一顿饭！
    当初关山回国之前，托成章搞的装修，装好之后空了很长一段时间，锁是指纹和钥匙双控锁，成章手里有一把钥匙一直没来得及给关山。
    昨儿关岚问他要的时候，他还在寻思怎么不是关山来要钥匙。
    本打算问一问关山，关岚说她去交给关山。
    他也没多问。
    成章压着神色，小心翼翼问关山：“你姐趁你不在，去你家了？”
    关山擦了擦手，白毛巾往前一抛，软踏踏的落尽餐桌上的毛巾碟里。
    他道：“不是，是沈静怡。”
    “沈……沈静怡？”成章额头上冷汗都下来了。
    乔明月住在关山家里，他是知道的，这俩人该不会……算了算了不问了，保命要紧！
    “没事没事，换锁就好了。”成章换话题的痕迹实在太明显，他道：“资助项目已经启动了，不出意外，这个星期，宋平安就能得到妥善安置。”
    关山本意也只是提醒一下成章，叫他不要将他和他姐混为一谈。
    虽然关山和关岚关系很好，可不代表，他的私生活也会让关岚干预。
    成章提起资助项目，他便没有再去纠结钥匙的事。
    午休时间，乔明月下意识的打开手机，没有关山的信息。
    心里悠然升起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当真如安悦说的那样，是她太矫情了吗？
    她想了想，主动给关山发了一条信息。
    乔明月想跟关山坐下来敞开心扉的聊一聊，可她没胆量。
    她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乔明月只觉得自己和关山在一起的日子很开心，可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突然，就像忽然做了一个完美的梦。
    这个梦随时会醒。
    她清楚自己和关山之间隔着什么，可她又不甘心。
    她觉得，自己值得拥有这一切，关山的爱也好，足以和他相匹配的地位也罢。
    思前想后，她发了这么一条信息。
    “谢谢你和我在一起。”
    这条信息发过去，她便盯着对话的窗口，静静等着关山的回信。
    关山没有像以往一样秒回。
    随着手机屏幕亮度渐暗，她刚才小鹿乱撞的心，似乎也回归了平静。
    她有点想笑，自己总是这样患得患失。
    手机屏幕彻底灭掉时，忽然，叮——关山的消息来了。
    她迫不及待点开那条信息。
    “我也想你。”
    短短四个字，让乔明月刚才渐暗的心陡然挂上了一轮艳阳，光明满地。
    她悠悠笑着，将手机盖在桌上，一边翻着资料，嘴角还抑制不住的往上扬。
    哒哒——有人敲她的桌面。
    乔明月诧异抬头，是老何。
    老何给来的资料，是咨询部转过来的准客户，他交给乔明月：“先给你一个练练手。”
    乔明月此时此刻的心情，好到就像春风拂了脸，以前佯装的职业假笑，变成了真的灿烂。
    她接过资料道：“谢谢何总监！”
    老何说：“出外勤你就找黄萱做搭档，她比较有经验，我也会另外和她说。”
    乔明月和黄萱的关系已经很融洽，便点头答应。
    黄萱是在职工食堂吃的午饭，去的晚，也回得晚。
    走在路上，就接到了沈长安的电话。
    那天沈长安说要她陪着去医院，她没去，之后她便没有再主动联系沈长安。
    黄萱觉得，这段感情里，一直是她在主动，为了沈长安，她怼天怼地，怼到后来，感觉她自己都变了。
    美其名曰为了爱情，可到现在，和沈长安在一起这么久，除了一开始，她还没那么死心塌地的时候，沈长安对他百依百顺。
    可渐渐的，她在沈长安那里，再也感受不到爱意，哪怕一个瞬间都没有。
    更多的是，沈长安的无理，自私，还有无数关乎人品的毛病。
    这几天，她故意没有联系沈长安。
    “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联系我？”
    她接了电话，那头沈长安的声音带着微微怒气的质问。
    黄萱是家里的独生女，父母的掌声明珠，她可以为了爱情不顾一切，对爱情的要求，便是，她是对方的一切。
    而沈长安显然没把她当成一切。
    黄萱道：“凭什么不能你给我打电话？”
    “之前一直都是你打给我，怎么忽然让我打给你？”
    “沈长安，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你觉得，我和你在一起，就非你不可了？”
    “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主动联系你，你想不想联系我，随你的便！”
    黄萱是喜欢沈长安的。
    从第一眼看见他开始，那个白净清秀儒雅的男人，就扎进了她的心里。
    都说男人是视觉动物，下半身支配大脑，女人其实也是一样，沈长安无论是外形还是职业，都入了她的心。
    加上最开始，他对她百依百顺。
    所以，她纵然生气，对沈长安说话，还是留了余地。
    黄萱觉得沈长安那些坏习惯也不是改不了，只要他愿意。
    电话里的沈长安沉默了一阵，说：“你在哪里？我来找你。”
    黄萱心里一动，这是他发来的求和信息吗？他会像从前那样哄着她吗？
    她道：“在公司。”
    沈长安道：“下班我去接你。”
    黄萱刚要点头答应，忽然想起什么来，她道：“可我现在就想见你。”
    又是一阵沉吟，最终沈长安什么都没说，点头答应。
    挂了电话，黄萱心里如释重负，觉得谈个恋爱真累人，比她谈业务还累。
    简直可以用斗智斗勇来形容。
    乔明月正等着她，邀她一起去谈客户。
    黄萱道：“今天下午不行，约了沈长安。”
    乔明月点头道：“那没关系，我约的是明天下午。”
    黄萱一笑：“好。”
    乔明月转身之际，黄萱拉住她：“诶，问你个事儿，你以前和沈长安在一起，他是怎样一个人？”
    谈恋爱最忌讳的就是从别人口中去了解自己的恋爱对象。
    可黄萱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来？
    乔明月心里不由得愣了一愣，暗忖，莫不是她和沈长安之间出了问题？
    亦或是……她纯粹只是在试探她？
    无论是何种情况，都不能给出是好是坏的确切回答。
    何况她还是前女友。
    乔明月调侃着说：“你是正宫娘娘，这种话怎么跑来问我？”
    黄萱不放手，央求着：“这不当局者迷吗！说说呗！”
    乔明月笑了笑说：“东家新开了一家很好吃的水果捞，去吃过没？”
    黄萱：“……”
    乔明月惋惜道：“啊，没去吃过啊？那下次一定要去试试。”
    她转身翻着手里的资料，一边走着一边自言自语道：“我这资料还没看，先去忙了。”
    黄萱一阵恍然，乔明月心里清明，她真是被坑怕了！
    沈长安不太想来华策，尤其害怕遇到乔明月。
    于是，他在楼下接待区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给黄萱打电话。
    电话还没拨通，又一个男人过来。
    身上穿的不像样，脸上到脖颈，不知挨了多少天的日晒雨淋，浓郁的古铜色，犹如浓墨重彩的油画里走出来的男人一般。
    站在沈长安身边一比，顿时像是黑夜白天，被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隔得望不见彼此。
    他见沈长安在打电话，便笑着示意，问他能不能坐在他这里。
    沈长安微微蹙眉，却因此时，正好接通电话，也只好作罢。
    “黄萱，我到了。”他对电话里说：“楼下接待区。”
    不知道电话里的黄萱说了什么，只见得沈长安的脸色不大好。
    半分钟后挂了电话，沈长安刚想起身，他不想和这个人坐在一起。
    就在此时，眼前这个古铜面色的人，手机也响了。
    他一看，本来洋溢着笑意的脸，更是扯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黄主管，你们在办公室对吗？我可以直接上来吗？”
    这人正是宋一卫。
    他早几天本想约乔明月，可乔明月一直在忙，只好约了黄萱，只道想要感谢一下她和乔明月。
    等到乔明月忙完家里那档子事又定好两人都没有外勤的时候，才约了宋一卫来。
    听到宋一卫提到黄主管，刚想离开的沈长安又坐回那里。
    只见宋一卫对着电话点头，连口称好。
    很快挂了电话，宋一卫便起身。
    沈长安蹙了蹙眉，他真是一百个不愿和宋一卫接触啊！
    可是，他更想知道，这人口中的黄主管到底是不是黄萱。
    他正犹豫之际，宋一卫起了身，却没有立即就走，他先开了口。
    宋一卫心情很好，他笑着问：“先生，您也是来找黄主管的吗？”
    沈长安沉声道：“你找的黄主管，全名叫黄萱？”
    宋一卫点头称是：“对，正是黄萱，我也是约了她，黄主管人是真的好，你有什么事找她，她应该不会为难，我先上去了。”
    说罢转身往前头走去。
    前台妹妹接到楼上打来的电话，很客气的迎了宋一卫进电梯。
    知道电梯门关上的那一瞬，沈长安都还在想，黄萱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
    接待宋一卫安排在业务部的会议室。
    乔明月见到宋一卫很客气的上来握手。
    如今再见他，从前邋遢，不修边幅的样子竟然一点痕迹也找不到。
    以前乱糟糟耷拉在头顶，像是半年没洗，闭耳遮眼的发型换成了精神的寸板儿。
    脸上的短鬃胡须也刮得干干净净，漏出平整的皮肤。
    如此一看，竟像是换了一个人。
    这大约就是人们所说的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乔明月道：“其实您不必专门来一趟，多麻烦。”
    宋一卫将一直捏在手里的布兜儿拿上桌面，笑说：“你们帮我解决了这么大的困难，怎么着也要表达一下感谢之意，我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想着这面锦旗，你们一定趁得上。”
    说罢打开那个布兜，竟真的是一面三角绒布锦旗。
    黄萱噗嗤笑道：“宋一卫，你这锦旗的太有年代感了，咱们华策还从没收到过这东西！”
    黄萱脱口而出吓了乔明月一跳，人家一番好心，怎么能这么说？
    正要为黄萱解释，宋一卫哈哈一笑：“我是第一个给你们送锦旗的？真是幸运又幸福！”
    乔明月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还好宋一卫没意会成别的意思。
    几人寒暄几句，又请人拍了合影，才送宋一卫离开。
    想起前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宋一卫到现在还觉得像是做梦一般。
    他求的那个学校已经是要求最低的学校，可还是不收他的小平安。
    尽管他攒下的钱已经足够多。
    每次回家，看见小平安认真的问他，爸爸，我能去上学了吗——他心疼的心都在滴血。
    曾经对于他难于登天的事情，居然这就解决了。
    收费死贵的特殊学校的校长亲自登门来接小平安，还给他安排了学校的工作，细问之下，才知道是华策在背后帮忙。
    他这才决定，无论如何要好好感谢人家。
    下楼，宋一卫脸上的笑意未退，见沈长安还坐在那里，他迎上去，还想跟他说两句好话时，沈长安猛地推了他一把，低喝：“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