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九日,重阳节,李家院家家户户门前都插上了茱萸,天还未亮,每户人家的青少年就已经相互结伴登高,这是这么多年来养成的习俗,起得早也是为了不会耽误接下来一天的生计,既然是过节,少不得要喝酒赏菊,有这等需求买卖自然也就少不了,这不,天刚蒙蒙亮,有客来就已经将碳炉支棱起来,一排九个总共十八个,整整齐齐的摆在大门口不影响过往行走的地方,炉中火红,炉上专门用来热酒的铜壶飘着酒香,只不过盏茶功夫,整个李家院都充斥着菊花酒的味道,清香扑鼻间夹杂着炙热的酒味,让人迷醉。
让店小二疑惑的是,今天不知为何,一大早就开始有客人山门,不到晌午,酒楼中就已经坐得满满当当,到最后甚至有人只是要了一壶酒站在围栏边一遍品酒一遍欣赏着李家院的风土人情,最主要的是这些人都是生面孔,映象中从来都没有见过,店小二也好奇的的去询问宫掌柜,得到的回复只是不要多管闲事,是喽,哪里有空去管这档子事情,就连飞少爷和元述少爷都来帮忙了,还是不要找骂得好。
好在一切都相安无事,只是这天,上午还是万里晴空,不曾想到了中午居然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乌云颇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架势,凉风袭来,温度骤降,让人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只觉得这天是不是有毛病,可是过了中午这天居然开始下起了雪,不是很大,但想这才九月罢了,无缘无故下这么一场雪,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李家院中时不时的传来抱怨。
“就老天这尿性,我看到了冬天可怎么过哦!”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妇人说道。
“就是,就是,下个雪也不打个招呼,这谁受得了,冬天的衣服都没晒呢!”老妇人的对面站着一花白头发的老翁,身上穿着蓑衣抬头看天道。
却见他头顶上阁楼敞开的窗户上斜倚着一个风骚入骨的少妇娇笑道:“他娘的,你咋跟个娘们一样,什么衣服不能穿了?”
“老李,你快看,城墙上乌泱泱的都是什么?”老妇人喊道。
之间城墙上不知何时飞来数以百计的鸟儿,各色各样,什么品种都有,鸟儿虽多却并不杂乱,尽然有序的站在城墙边缘举目向着李家院中望着,好似在等什么人一般。
“许是突然冷空气下降,将这些南迁的鸟儿挡住了,不妨事!”白发老翁瓮声瓮气的说道。
三人又看看了城墙这才悻悻然的走回屋子,只是他们都不曾发现在有客来酒楼屋顶上赫然站着一黑一白两人,身穿黑色长衫的不是别人,正是这酒楼的宫掌柜,而那个身穿白色粗布麻衣麻裤与他并肩而立的竟赫然是个披头散发的女子,瓜子脸柳眉桃花眼,额头上的刘海随风飘扬挡不住直插鬓间的一道猩红色刀疤,而她手上竟然盘着一条乳白色的长蛇,就连它吐出的信子都是乳白色的。
宫掌柜面有难色的看着那条是不是蠕动两下的白蛇,轻声说道:“确定是今天?真的要动手?”
那女子表情平淡,一双桃花眼直视前方,淡淡的说道:“重阳节,九九之数,加上这群鸟争鸣,若然今天不动手,恐怕主人就没有机会了!”
“结果都是一样的,何必要赶净杀绝呢?”宫掌柜叹息着目光移向远方。
“呵,想不到这么多年在此看守居然生出了感情,你就不怕主人怪罪于你!”女子面色一滞,目光如两柄利剑从宫掌柜脸上扫过。
“呵呵,呵呵,仙子莫要当真,老头子我就是好奇问问!”
“哼!”
远处的大路上,一个上身穿雪白色锦缎毛绒袄子,领口处露出一片貂皮,脚踩着一双很新的绣花鞋,打着一把油纸伞缓缓地向着酒楼走来,此时雪下的越来越大,这女子所过之处却不曾留下一个脚印,也不知是她太过轻盈还是这雪下的太大盖住了脚印,只是这大雪之中却看不清来人样貌。
宫掌柜抬手一震,身上落雪化为片片飞花散落而下,“来了,仙子,老头子就不打扰了,先下去了!”
那被他称为仙子的女人没有说话,只是在宫掌柜离开后才转头看了看他之前所站之地,冷哼一声,“藏得可真够深得!”
酒楼中,喝酒的依然在喝酒,或坐着或站着,只是这酒壶中的酒好似喝不完一般,清晰可见其内热气腾腾,宫掌柜看着这一众人暗叹一声,随即抱拳道:“来了!”
一众人好似听到了什么指令一般,站着的快速往街道跑去,坐着的腾的一下跳到就楼外,看似手忙脚乱,实则训练有素,只不过三个呼吸间,这一众人马尽皆有序站立,列队两旁,面朝大路微微低头,不远处那打着油纸伞的女人依旧不紧不慢的向这边走来,即便是看到这样的情形也丝毫没有慌张,半个时辰过后,那女子才走到了两队人的尽头,透过大雪依稀可以看清她的样貌,纯净的脸庞,纯净的双眼,以及那始终恬静的模样,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墨白的母亲。
两队人马见女人到此,立马单膝跪地齐声呼道:“恭迎夫人!”
“不必多礼了,既是姐姐叫你们来的,何苦来哉!”李墨白的母亲脆生说道,她缓步来到酒楼门口,正准备进去之时又抬头看了看城墙上几近被白雪包裹的群鸟,微微点了点头才转身走进了酒楼,外面两队人依旧跪地不动,宫掌柜见女人进来忙上前行礼道:“恭迎夫人!”
“南宫老爷子,您这可折煞小女子了,这么多年还得多谢您照顾我母子二人!”李墨白的母亲躬身行礼道。
宫掌柜的身体不禁抖了抖,“应该的,夫人,今日?”他欲言又止,到最后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李墨白的母亲点了点头,嘴角微翘笑道:“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今天来这主要是想拿回以前的东西,还要麻烦南宫老爷子!”
宫掌柜忙点了点头,随机对着小二吆喝一声,“小二,去楼上把那个锦盒抱下来,切记要轻一点!”
“好嘞!”噔噔噔上楼声响起,过的半晌,陡然间只听一声轰鸣,木屑四溅,待得灰尘散去,之间店小二已然口吐鲜血躺在地上,一楼的天花板被砸出一个大洞,一个身穿白衣右手上盘着一条白色长虫左手拎着一半人长的锦盒女子缓缓落下。
“仙子为何要上伤他!?”宫掌柜厉声喝道。
“只因他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与我!”那女子说道。
“潇湘仙子?姐姐倒是真看得起我,居然把你给折腾过来了!”李墨白的母亲捂着鼻子说道。
那一身白衣被称作潇湘仙子的女人还没说话,其右手上的白蛇早已昂起头来,此时方才看清其身下居然有两只白色的爪子,一双好似白玉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李墨白的母亲,好似下一刻就会腾身射出一般。
“你这条淫虫,莫不是还在记恨当年我破坏了你与腾蛇的好事?你可是龙种啊!怎么这般小心眼!”李墨白的母亲又说到。
白蛇似乎听懂了一半在半空舞动着身子,潇湘仙子见状抬手轻轻抚摸了两下才平息了它心中的怒气,随机将手中的锦盒扔向李墨白母亲,“我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原来不过是一把破瑶琴,还给你!”
李墨白母亲忙上前两步接住锦盒,紧紧地抱在怀中轻轻地抚摸着,好似很久未见的老朋友一般,只听她柔声道:“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
只听铿的一声,锦盒挣脱了她的怀抱在半空之中转了三圈陡然打开,一股扑面而来的古朴气息充斥着整个酒楼,一把瑶琴从锦盒中飞出,飞进了李墨白母亲的怀中,她依旧轻轻地抚摸着,甚至低下头摸索着。
潇湘仙子见她这般没来由的一股无名火起,厉声道:“今日来此你该知道为了什么,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李墨白的母亲没有回答她,面色平淡的用手从琴弦上拂过,一时间只觉得好似无数珍珠落入玉盘一般,清脆空明,“仙子可知这瑶琴的来历?”
似乎知道潇湘仙子不会回答,她继续说道:“当年伏羲氏路遇凤凰歇息于梧桐树之上,观其尾羽有思,等凤凰飞走便将这梧桐树砍下,取其中段按放长流水中浸泡七十二日,择良辰吉日制成这瑶琴,瑶琴本是五弦,后来文王加一根武王加一根,才有了现在的文武七弦琴!”
“怎么着,难不成这就是当年伏羲氏做出来的那一把?”潇湘仙子问道。
“那倒不是,当年伏羲琴琴弦乃是马尾所制,我这把却是凤尾所制,是他按照伏羲氏的方法为我准备的生日礼物!”说到这,李墨白母亲的脸上升起一抹幸福的笑容。
“再怎么制作也不过是一把破琴,有什么用?”潇湘仙子轻蔑笑道。
“是吗?”李墨白的母亲轻声问道,随机轻轻地叩动了琴弦,铿的一声,声音不大,却在一瞬间让人放空身心神志空灵,好似世间万物陡然消失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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