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柔刚伺候宋轻歌躺下,她走出房门要将门关上时,突然有两道影子跃到她身后,御风点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回过头来,眼珠子睁了睁,“落公子?”
“我要见阿歌一面,有劳扶柔姑娘帮我把一下风。”落镜笙摘下脸上的蒙布,言明自己的来意。
“嗯!”
扶柔赶忙点头,他这才打开房门。
“扶柔,出什么事了?”隐隐约约听到屋外传来的声音,宋轻歌以为开门进来的扶柔。
“阿歌,是我。”
她的身后,传来一道期盼已久的声音。
“萧哥哥。”她急忙从软榻上下来,跑到他面前,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是不是云舞姑娘告诉你的?”
前两天,云舞刚来过。
落镜笙将手抚到她头上,轻轻点下头,“我一到镇北城外,就迫不及待要到这来找你了。”
“可你们不能在这待得太久,前两日表哥他们发现府上的迷阵被人破了,当即叫人换了。你们在这待太久,我怕你们会被他发现。”宋轻歌抓住他的手,十分焦急地说道。
“趁此刻,我将你带出去。”
落镜笙看了一眼外面的动静,若是此刻带她走,兴许还来得及,外面还有云舞在接应。
“嗯!”她想也没想,便高兴地点头,尔后她的眸子滞了一下,将他的手拉了回来,皱着眉头说道:“不,我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
他不解,低下头看着她。
“外祖母的身子越来越弱了,我不知道她还能留在这世上多长时日。表哥他又不常去看她,若是我也走了,就没人照顾她了...”
想到王氏,宋轻歌的脸上透着不忍。
落镜笙的脸上现了一丝焦灼,“她是段忘尘的祖母,他不会不理会她。”他还想劝她。
“表哥已经和外祖母闹翻了,外祖母不愿见他。”她抿了抿唇,双眉间尽透着不舍。
“可是把你放在这里,我不放心。”
落镜笙抓紧她的手,不想再与她分离。
“你放心吧,表哥他不会将我怎么样的,若是我出事了,便没人陪着外祖母了。”
她想要将他的手拿下来。
突然,御风从外面跑进来,“公子,有人来了!”他沉声说道。
“你们赶紧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宋轻歌再一次扯下他的手,将他往外推。
落镜笙咬了咬牙,从她的屋门走出去。
这时,对面的门被人打开,出来的是江晚吟,她看到从宋轻歌屋里走的落镜笙,“落公子?”
她还不知晓,他们二人之间是怎样的关系。
“公子。”御风见到江晚吟,转过头看了落镜笙一眼。
落镜笙微微摇头,和御风迅速从院子里离开。他们的身影将将从院子里消失,边洛便带着一队侍卫从外面冲了进来,将这座小院团团包围住。
“府上的迷阵被破了,卑职奉命过来查看,二位夫人可看到有什么人闯进来?”
他走到宋轻歌和江晚吟面前,微微低着头。
“边将军是不是来错地方了,我们这个院子里住的都是女眷,并未见到什么人。”
宋轻歌神情一片淡然,话里却对他这样冒昧地闯进来有些不满。
“二夫人没见,那么大夫人呢?”边洛没将宋轻歌的话放在心上,看向江晚吟继续问道。
宋轻歌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她看了江晚吟一眼。方才江晚吟可是亲眼看着落镜笙从她房里走出去的,而且她必定能看得出来他们二人的感情不一般。
江晚吟亦是朝宋轻歌这边看过来,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江晚吟挑了挑眉,“都这么晚了,边将军还带着这么人闯到我们这处女眷的院子来,只怕是有所不妥吧?”
“是我让他带人进来搜查的。”前面,传来段忘尘略带不满的声音。
“府上的迷阵接连两次被人破解,整个王府里必须都得查个底朝天,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他厉声说道。
方才还围在一旁的侍卫立刻散开,到宋轻歌和江晚吟的屋子里去搜。
“吟儿,你实话实说。”方才她的话还没说完,段忘尘睨了江晚吟一眼。
“夫君要我说什么?你要搜便搜好了,这院子里我是没见什么人来过。”江晚吟亦是睨着他,话里透着不耐烦。
“你呢?”
他将眸光收回来,落到宋轻歌身上。他最怀疑的,是她。
“我并未见到什么人,就算是有人闯到了府里,只怕是还没来到我们这处院子,便已经被乱箭射死了吧?”
这王府上的机关何其多,她不是不知道。
“那好,都给我仔仔细细的搜!”显然,段忘尘并不相信她们二人说的话。尤其是,宋轻歌的话。
宋轻歌神情淡然,冷漠地看着他们在她的屋子里进进出出。
出到王府外,云舞早就在巷子尽头等着落镜笙和御风,看到只有他们二人从王府里出来,她疑惑地问道:“怎么只有你们?阿歌和江晚吟呢?”
“我们破了府上的阵法,被段忘尘察觉了,来不及将她们救出来。”落镜笙朝她匆匆解释一声,御风急忙握住马车缰绳,马车迅速消失在巷子尽头。
“难不成上次我闯进王府里,也被他们察觉了?”云舞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上次你们闯进去之后,府里的阵法便换了。我与御风在里面逗留太久,这才错过将阿歌救出来的时机。”
他懊悔地说道。
“原来竟是被他们发现了。”云舞咬了咬牙,愈发觉得段忘尘心思缜密。
落镜笙的眸光一点点沉了下去,其实就算是没错过时机,他也不一定有把握能将宋轻歌带出来。
她的性子十分倔强,说要在府上陪着王氏,就不会轻易改变主意。
搜了两个屋子的侍卫都跑到段忘尘面前,低着头禀告,“侯爷,并未在屋子里发现任何不妥。”
段忘尘双眸间覆上一层怒意,看了她们二人一眼,从她们院子里离开。府里的阵法接连被人破了两次,要说没有人闯入进来,他断然是不会信的。
此时拿不出证据来,他亦是不好寻她们的麻烦。也有可能是轩辕帝派过来的人,想要盗取消息。
段忘尘一走,宋轻歌便回到屋子里,刚想将屋门关上,却被江晚吟一把拦住,她站在门口盯着她。
宋轻歌不快地问,“还有事吗?”
“放心吧,我若是想把你供出去,方才早就同他说了。”江晚吟撇了撇嘴,亦是不快地说道。
如此,宋轻歌只好松开手,让她进了屋子里来。
“你跟落公子,你们是何关系?”她十分好奇,更好奇当初在侯公府里见到的人是不是他。
宋轻歌转回头看了她一眼,将屋门关上,走到她面前坐下。
“他是当年萧王府的人。”她只说了这一句话,还不敢将太多知根知底的话说给她听。
“萧王府?当初跟你们宋王府一样被满门的萧王府?”关于萧王府的谣言,江晚吟知道的并不多。
“嗯。”
她轻声应道。
突然,江晚吟像是想起了什么,“那朵金雀花,是不是就与他有关?”想到这,她的眼眸子又睁大了大,“难道他是?...”后面的这个名字,她没敢说出来。
宋轻歌抬起头来,睨了她一眼,“他便是当年的萧云祺。”
“原来竟是他...”她绞了绞手指头,“难怪夫君会与你反目那么快,想当初如论我如何挑拨你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没有得手过,谁知后来他竟突然与你疏远了。”
说来,江晚吟觉得自己可笑得很。
“当初我与萧哥哥之间,存了太多的误会,才阴差阳错和表哥在了一起。”眼前的烛光一阵一阵跳跃着,在宋轻歌的眼前形成一团暖暖的火光。
“那你方才为何不跟他走?”江晚吟看得出来,他是来救她出去的,却被她拒绝了。
“外祖母还在这王府里,我不忍心看着她每日这样劳心伤神,还没个人在身边陪着。”
她这番话一说完,江晚吟才彻底明白。
“没想到祖母之前那么对你,你还能待她这般好。”一想到这,江晚吟便觉以前对她做的那些事有些惭愧。
“再怎么说,她都是我的外祖母。她是长辈,我不该同她计较这么多。”宋轻歌勾了勾唇角,眸间散开一抹暖意,让她觉得连同心间也变得暖暖的。
“其实你大可跟他走,祖母有我照顾着。”
经过这些日子,江晚吟亦是觉得王氏不容易,段家本就只有段忘尘一支血脉,她的心思全放在他身上,这身子自然是一天比一天弱。
“不了,有些事自己做会比较好。”这回,她倒是真的朝她笑了笑,这是她们相识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发自肺腑地对着她笑。
江晚吟亦是朝她勾起了唇角,她也想到有一日会抓到宋轻歌的把柄却不告密给段忘尘的。
三人一同出到城外后,御风开口问落镜笙,“公子,方才为何不将江晚吟救出来,这样段忘尘岂不是少了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
“倘若是只将她救了出来,那阿歌便会处在危险中,我不能这么做。”此时的段忘尘心狠手辣,若是江晚吟被救了出来,以他和宋轻歌的关系,段忘尘一定不会轻饶宋轻歌。
现在段忘尘已经不是当初的段忘尘了,他不知晓他会什么时候发疯,这样对宋轻歌来说太危险了。
御风听出了他话里的担忧,这下才知晓那方才他为什么摇头。
“师兄的决策是对的,若是将那个江晚吟救出来了,阿歌指不定会怎么受苦呢。”
云舞的话里,带着几分解气的意味。
“小姐说的是。”御风急忙应和。
落镜笙倒是知道她为何会这么解气,皆因之前江晚吟刚进到侯公府里对宋轻歌做的那些事。
她欺压宋轻歌的事,云舞也知道不少。
只是经过今晚,段忘尘必定知道是有人蓄意闯入了边洛的王府里,这下他们想要再偷偷潜入进去,几乎是不可能了。
这两颗棋子都被他牢牢握在手上,只怕会是一场硬仗。
一回到营地里,落镜笙便见到了在营帐外面跟着副将巡视的年唤景。见到他,年唤景问道:“这两位是?”
对于来历不明来到营地里的人,他都要过问一遍。
“年将军。”御风和云舞十分恭敬地朝他施礼。
“这位是我的贴身侍卫,名唤御风。另一位是我在无峦山的师妹,名唤云舞。他们比我先到镇北一步,已经探到了边洛的府邸。”
军营有军营的纪律,落镜笙朝他解释清楚。
“好,吩咐下去,为这二位客人准备两间营帐。”年唤景微微侧头,对着身侧的副将说道。
“是。”那名副将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你们潜入他府中了?”见他迟迟才回到,他随口问道。
落镜笙点了一下头,低声回道:“他的府上设了阵法,段忘尘的心思十分缜密。本来我想将江小姐从府上救出来,可被府上的侍卫发现得太快。”
后面的话,他藏了私心,没有如实禀告于他。
“我听说就连镇北城门,都派了守卫搜查每日出入城中的百姓的身份。”年唤景的双眉间,现出一丝疑惑。
“没错,而且守卫很严,显然是怕皇上的人悄悄潜入城中打探机密。”他一说完,御风和云舞俱点了点头。
“那这场仗,我们更是松懈不得了。”年唤景的眸子不似方才那般温和,带了一丝肃然。
“嗯。”
落镜笙应了一声。
夜深之后,他们三人各自回了自己的营帐。躺在床上,落镜笙从怀中拿出那个黄缎荷包,扬到眼前,眸光渐渐加深,“阿歌,你再忍忍。”他将荷包握紧,贴到胸膛上。
等双方交战之后,什么样的事都有可能发生,他只希望宋轻歌能平平安安的,等到他打完胜仗的那一日。
等到了那一日,他一定亲自牵着她的手,带她回长安平凡萧宋两府的冤情,那一刻他只想和她一同分享。
只有她能与他感同身受,这些年来他们承受的屈辱。
第二日,段忘尘便收到了年唤景带着十万军队驻营在镇北城十里开外的消息。
而且,跟着他来的,还有段忘尘。这下,他便更能坚定,昨夜闯到府里来的究竟是何人了。
扔下手里的书信,他吩咐边洛一声,“你派人时刻关注他们在城外的动向,我要时刻都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是。”
边洛刚应承下来,他的身影便不见了。
宋轻歌刚回到院子里,便见到段忘尘的身影,他站在她的屋门前,背对着她。她看了他一眼,走到他的身后,“你有空还是多去看看外祖母,她嘴上虽说着不想见你,可心里还是十分挂念你的。”
突然,段忘尘转过身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往前拉,他伸手捏住她白皙的脖颈,“昨晚段忘尘来过是吧?他一来到镇北就迫不及待跑来找你了是吧?”他的脸上,双眸间,满是怒意。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昨夜的事我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宋轻歌一口咬定,落镜笙没有来过。
“能把这府里的迷阵破解得这么快的,除了他还能有谁?”他冷笑一声,眼里现了一丝猩红。
宋轻歌拧了拧眉,倒不是为别的,而是他捏住她脖颈的力道愈来愈重,“我,我说过了,他没有来过。”
“阿歌,就算他来了又如何,他还是不能把你救出去,你想跟他在一起?”他慢慢凑到她耳畔,“这辈子你想都别想,就算是这场仗没打赢,我也要拉着你陪葬。”
他说这番话的声音十分的小,却让她的手掌心一点点变凉,手掌心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来。
“如今我是劝不了你了,可外祖母的身子熬不过几日了,这是太夫亲口与我说的。”
她紧紧凝着他,眸光里带着一层闪烁的泪光。
段忘尘滞了滞,双眸中的猩红一点点散去,“你说的可是真的?”他的心底,涌出几分慌意。
“太夫应该还未出府,你可以亲自去问问他。”
她说完,他才松开手,“咳咳咳...”宋轻歌立刻抚着自己的胸口咳了好几声,他方才若是再用力一些,只怕她现在已经断气了。
段忘尘没有再多逗留,从她的院子里跑出去。半路上,碰上刚送太夫到府外回来的江晚吟。
“那个太夫呢?”段忘尘急忙抓住她问。
“他已经坐上马车走了。”
江晚吟的神情十分淡然,对他这般气喘吁吁的样子不以为意。
段忘尘怔了一下,愈发觉得自己愚蠢起来,此时此刻他应该跑去到王氏的院子里去看她才是,跑来追一个江湖郎中做什么。
他急忙松开手,朝王氏的院子奔去。
他赶去到王氏的床前时,她已经喝完药睡过去了,是宋轻歌亲手喂的药。
容氏突然见到他到这来,整个人愣了一下,待回过神来便悄悄退了下去,在门外偷偷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
这是王氏卧病在床这么多日以来,段忘尘第一次出现在这里。这些时日,她是亲眼看着王氏一点点消瘦,苍老下去的。
段忘尘坐在王氏的床前,将她的被子掖好,握着她苍老的手,眸中闪着泪光,“祖母,尘儿知道错了,可是尘儿不能回头了...”
他只有在她睡着的时候,才敢跟她认错。
仔细想想这些年来,他尽顾着怎么让段家扬眉吐气,怎么让宋轻歌倾心于自己了,就没能好好同王氏说过一顿话,也没能让她好好享清福过。
段忘尘握着她的手,她的手背上满是皱纹,一条一条皱巴巴的,他不敢握着太紧,怕将她弄醒,也怕握疼她。
此刻,再让王氏吃一点苦,他都不愿,他都会心疼。
方才,段忘尘在江晚吟面前质问她时,她便觉得他不太对劲,此时看到他守在王氏的床边,她便也放心了。
边洛派了人去守着落镜笙和年唤景的动向,但凡是他们有一点风吹草动,他都要让前去的人回来禀告于他。
年唤景将落镜笙叫到了自己的营帐中,告诉他,“长安城里来信了,皇上在信上催我们了。”
他们刚刚安顿好的第二日,轩辕帝的信便到了这里,可见他有多迫不及待想要将段忘尘捉拿回去。
只是,他们还没摸到段忘尘的底,此刻若是冒然出兵,定会损失惨重。昨夜回来时,落镜笙也问过御风了,他说他没有打听到任何段忘尘与外人联手备战的事,全靠着边洛的三十万大军。
其实镇北扼守着西南一带的商路,经常有各国的商人来往经过这里,所以燕国除了长安城之外,最繁华的便是这镇北城了。
如今就算是边洛在城门设了一道道关卡要搜查进入城门的百姓的户口,但来往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落镜笙开口说道:“若是想拿下镇北城,单靠我们带来的十万大军定是不够的。”
“公子可有主意?”
他这么说,年唤景便知道他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其实段忘尘想要的不一定是皇上的这个位置,他想要的无非就是在朝中的一个地位,能让他被诸多朝臣尊崇的地位,并且皇上能够帮他平凡他父亲段南城的冤情,我想我们可以先以这个为谈判条件,拿来当诱饵,探一探他的底子。”
看着沙丘上一面面立起来的小旗,落镜笙沉声说道。
年唤景看着他,听他说出这番话来之后,亦是点头认可,“那好,我现在便写下一封书信,派人送去给段忘尘,看看他怎么回,之后再做判断。”
现在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先把想到的法子都试一下,只可智取不能硬攻。
“嗯。”
落镜笙点下头,继续研究沙丘上的地理位置。
到了第二日,段忘尘便收到了年唤景派人送来的谈判条件,看着上面一条条诱惑人的条件,他勾起唇角,唇边现出一抹凉薄的笑。
“轩辕帝若是真会这么做,何以还会压着我这么多年?”他挑起眉梢,将那封信烧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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