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浓浓醒来已经是两天后,那时正值下午四点。
天黑的很早,夕阳染红了半边天,同时也把病房染成了橘红色。
她睁开眼,看着发红的天花板,一时没有反应。
直到护士进来看见她醒了,欣喜的来给她做检查。
“尹小姐你可算醒了,我来给您量一下体温,”护士笑容甜甜的,声音也格外甜美。
听见她称自己是尹小姐,尹浓浓的心才放下。
护士测量之后出了病房,没多久,她便看见陆墨昀从门口进来。
她顿时有些难过,心中情绪复杂,无数情感翻涌而来。
看到他眼底的乌青,下巴已经长出胡茬,他看起来也憔悴很多。
尹浓浓不想再让他担心,努力扯出笑容。
看见她的笑容,陆墨昀心情并没有好多少。
她总是尽力掩饰自己的病痛,对自己的身体不在乎,难道她就不会疼,不会难过吗?
不知道自己是她可以诉苦的依靠吗?
这会她笑的更甜,显而易见的,她不知道。
陆墨昀坐在她身旁,轻声问她,“哪里难受吗?”
尹浓浓摇摇头,想开口却没发出声,嗓子长时间没说话太干。
陆墨昀见此帮她倒杯水,将吸管放到她嘴里。
尹浓浓有种自己是植物人的幻觉,连忙要坐起身。
陆墨昀沉着脸,让她靠在升起的病床上。
尹浓浓喝完一杯水,嗓子好了很多,开口说:“我躺了多久?”
“两天,恢复还算很快。”
“哦,对了,上次那两个人抓到了吗?”
提到那两个人,陆墨昀眼底染上愠色,“已经判决了。”
“那…找到幕后指使了吗?”她问的很小心,虽然自己心底已经猜到七八分。
陆墨昀对上她试探的眼神,他顿了一会儿,回答她说:“找到了,是周若芙。”
没想到他回答这么迅速,并不像带着私情。
“怎么处理的?”
提到周若芙,陆墨昀满心的烦躁,他还记得刚找到周若芙时的情景。
她不可置信地摇头,“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墨昀,你要相信我。”
如果是以前,陆墨昀确实会犹豫,可是如今,已经是第二次了。
上次没成功,这次更狠毒。
那两人说,周若芙想让他们拍下尹浓浓未着一寸的身体,到时候她真正的身败名裂。
还好他赶到了,如果他再晚一些,他简直不敢想象。
季烽听说这件事,拥护着周若芙不肯让警察带走。
“陆墨昀,你从前保护不了若芙,让她在尹浓浓那里受了多少伤,如今竟然还听信尹浓浓的谎话,你还真是被她迷晕了头。”
陆墨昀看着他义愤填膺的痛斥,周若芙委屈的站在他身后,满眼凄苦。
陆墨昀突然在想,从前尹浓浓欺负她的事,到底是真是假?
最后周若芙还是被警察带去调查了,季烽不愿意,陆墨昀干脆将罪犯的话给他听。
“这一定是尹浓浓联合罪犯想诬陷给周若芙,你也知道尹浓浓从前的作风,”季烽怎么都不信。
陆墨昀通过他的话,知道了无论真相如何,他总是把罪名往尹浓浓身上加。
不光是他,还有千千万万的网友。
如今再看尹浓浓,她对于陌生人的恶意还全然不知,一边正慢慢地喝水,一边等着他的回答。
“送去警察局调查了。”
尹浓浓略微吃惊,他怎么舍得。
不过事已至此,就算他再想护着,尹浓浓也不会同意。
她命悬一线时才知道有多恐慌。
接下来一个星期,她一直在医院调养。
始终放心不下设计大赛的事情,不到一个月时间,她还从未动笔。
她只能将纸拿到病房,这天正在图纸上写写画画,听见病房有人来,她抬头看去,是施捷。
施捷听说了她的事,于情于理,还是需要过来看望,不管尹浓浓怎么想,她私自认为,尹浓浓算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
尹浓浓显然并没有想到她的到来,她受伤这件事并没有传扬,对小佳和吴沁也是以有事离开A城一趟。
不过依靠程临和陆墨昀的关系,施捷想必是从他那里听说的。
“我今天也来医院,听说这件事顺便来看看你。”
施捷将带来的水果放在桌上,还有一束百合。
百合花香气浓郁却不呛人,味道清新。
“怎么会突然出这种事?”施捷放下花,有些不放心的问。
对于施捷这样的担心,尹浓浓还是有些惊讶的,施捷平常待人就是正常上下级关系,总会给人一种莫名的疏离感。
“确实够突然,我也没想到,”尹浓浓苦笑道,把事情避重就轻的讲述一遍,从头到尾也没提关于周若芙的事。
这种私人的恩怨,还是由他们自己来解决好。
施捷看出她的心思,也不再深问。
“那你先休息,我不再打扰你了,”说完施捷站起身,低头看了她的图纸,又接着道:“你在参加这次的设计大赛?”
尹浓浓点头,“就是还没有头绪,感觉要止步于此了。”
“我觉得你很有天赋,不妨试着出去找找灵感?如果我没看错,你的设计思想里有很多zero的风格。”
提到Zero,尹浓浓眼睛亮起来,“对,可惜完全没学习到精髓。”
“去过C城吗?那里不少建筑都是zero设计的,你可以去实地学习一下。”
尹浓浓点头,她一直都想走遍zero设计的地方,但是从前一直抽不出空,如今不论怎样都该去一趟了。
施捷关上病房门,瞬间被疲惫感压住,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
她换到儿科部属,推开病房门,看着床上还在熟睡的程灏。
程灏从昨晚开始就发烧,还是家里照顾的保姆通知她的。
那时她正忙着和工作方谈设计构思,接到电话她顾不得打招呼就赶回家。
程灏烧的浑身滚烫,不停地叫着妈咪,同时也念叨着爸爸。
她一晚都带着担忧,生怕程灏出什么意外,这些年她就靠着程灏这个动力支撑着她活下去。
施捷看着还未醒来的程灏,拿起手机决定把这个消息通知给程临。
这边刚拿起手机身后的病房门就被撞开,程临面带怒色的冲进来看到病床上的程灏后脸色变得阴霾。
施捷同一时刻站起身,看着他还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现在才告诉他程灏生病了?显而易见的,他自己能看到并不需要她再废话。
“你跟我出来,”程临带着怒火,声音却刻意的放低。
施捷没拒绝跟在他身后出去了。
“如果我没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这个消息?要等到他出更大的事吗?”
“我这就打算告诉你结果你就来了,”她说的是事实但在这个情景下似乎不合时宜。
“施捷,不管你怎么恨我,那终究是我的孩子,我有一定的责任。”
恨他?哦,施捷差点忘了,她还在恨着他。
她被程临提起往事,一时间情感全部向她涌来,让她承受不住。
“既然知道我恨你,那你就该明白,这个孩子只是个意外,我从没想过把他归为程家名下,我们没结婚,程临,在法律上,根本就不会承认你这个父亲,不光法律,我也是。”
她说的有些激动,眼睛里迸发着决绝的光,恨意太灼热,快把程临灼伤。
程临彻底愣住,自从他们见面,施捷都表现出对他冷淡的态度,而如今,他才深刻的体会到,原来施捷心里是这样的恨他。
“既然看到他没事了,程先生请回吧,”施捷毫不留情地驱赶,不等他回答,转身进入病房。
程临看着紧闭的门,握紧的拳头又松开。
他走上前,看见施捷背对着自己坐下,单薄的身影透露着无尽的哀伤。
从前的施捷,背影是带着骄傲与自信的,她是最绚丽的光,在世界顶端燃烧。
十六岁时见到施捷的第一眼,程临就冒出这一个想法。
施捷站在高台上,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
她的发梳得一丝不乱,扎成高高的马尾,面容清丽纯洁,眼睛满是自信,声音如同标准的广播员,一身校服穿在她苗条的身上,形成一抹独特的倩影。
程临身边的虎子戳他,调笑道,“临哥,这是施家的千金施捷,和你正相配。”
程临露出不屑地目光,“老子不喜欢这种好学生。”
直到某一天,施捷司机来不了,需要她自己回家。
程临就在那条路上,靠着树拦住她,痞里痞气地说:“喂,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施捷那时候怎么回答的?
哦,对,她当时露出鄙夷的神色,声音都带着冷哼,“不要!”
想起往事,程临太阳穴隐隐作痛,他揉着脑袋,看着里面的施捷还是一动不动。
他终究是离开了。
时间过的很快,尹浓浓已经痊愈出院。
她向陆墨昀提出去C城的事,陆墨昀没有她预想中的意外,只是平淡的点头答应了。
对于自己为什么去那里,身体能不能允许,没有一点关心。
尹浓浓掩住自己内心的失落,去屋里收拾行李。
带的东西不多,她本就没打算在C城久留,不一会儿就收拾好。
等她出门,陆墨昀将航班号发给她,她惊讶地看着今晚的航班,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
他还真是贴心,生怕她走的晚。
不过正好替她省钱了,她敲响书房的门,在门外开口说:“谢谢了。”
说是谢谢,话语里不带一点感激的欣喜。
她实在装不出高兴的样子,直到坐上飞机,陆墨昀也没关心她一句。
她托陆墨昀的福,第一次坐在头等舱。
换做以前,她一定欣喜地拍照,可现在只是无聊的看向窗外。
她想不通,陆墨昀如果没有感情的话,为什么要来救她?仅仅是尽到丈夫的指责,换做是谁他都会救吧?
她越想越乱,此刻飞机已经升到半空中。
她向外看去,黑夜的星空格外璀璨。
再高些,突破了云层,看见滚滚白云在身下,蔓延至无边的天际。
她看了很久,心里的气消不少。
突然在想,如果陆墨昀也在,该多好。
下了飞机,陆墨昀更贴心的为她订了酒店,她换完房卡,不敢置信的来到房间入口。
这…总统套房,确定是她着等平民有资格享用的吗?
她握着扶手,怀着期望的心情缓缓推开大门。
入目皆是豪华,无论是装潢布置,还是这里的景色环境,她都要连连感叹。
她推开阳台门,看着顶层专属的游泳池,玻璃游泳池下,是如深渊般的地面。
尹浓浓咽了咽口水,对着套房发呆。
“啊!!!”
不过片刻,她激动的大叫,进入卧室扑到三米的大床上。
光滑的绸缎贴上她的肌肤,她兴奋的在床上翻滚。
这都不是做梦,是切切实实的场景,她尹浓浓!终于有这么挥金如土的一天!
虽然挥的是陆墨昀的金,但他实在不差自己这点,她立刻脱下衣服,跑进浴室里,泡在能容纳四人的按摩浴缸内,惬意的闭上眼。
什么设计稿,什么陆墨昀,都离她远点吧!
尹浓浓穿着丝绸睡衣,脸上敷着面膜,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突然门铃被按响,她慌忙起身,竟然一瞬间冒出一个“她不会是来错房间了吧”的念头。
她迟迟没开门,手机这时传来提示音,是陆墨昀发开的。
Lu:过来开门。
尹浓浓看着手机,脑袋突然又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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