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与空与拖拉机

    
    当路娜离开住所，那属于她的自由时间便结束了，接下来是她的剧情时间。
    一把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它像从天空深处传来，回荡在四周，回荡在路娜的耳边……
    那是旁白的声音：“这又是风起云涌的一天，乌云在天空拥挤，令人压抑！路娜感到自己饿了，于是走进了身边的便利店。”
    路娜觉得自己不饿，但这是她的创作者为她撰写的剧情，她根本“身不由己”，转身就往便利店走去。
    在旁白的指引下，她选了一盒牛奶，两块面包，来到收银台。
    收银员问：“刷卡，还是刷粉丝？”
    路娜很震惊，刷粉丝是什么意思？
    旁白：“路娜没钱了，她只能选择刷粉丝结账。”
    于是，路娜听到自己说：“刷粉丝吧。”
    “好的，请稍等！需要刷掉你二十一个粉丝……”
    看着打印机打出的小票，上面正打出自己脱粉的名单：龙须糖、章鱼、维恩诺、恶果、划月、不言、海马、倒带、好好、壳儿、面二、鱼尾纹、小苍、果果、夕颜、阿煜、黑科技、耗子、下雪……
    “承蒙惠顾！”
    路娜忽然好想笑，内心全是一种莫名的喜感。
    但旁白明显有不同的想法：“路娜看见自己又少了二十一个粉丝，看着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如同一场场流逝的梦，她悲从中来，眼泪再也忍不住，它们化成美丽的珍珠滚滚落下……”
    路娜发现自己哭了，她低下头，还发现自己脚下正跌落一枚枚珍珠，正叮叮当当的响。
    她很想说，改成珍珠结账可以吗？
    但负责清洁的店员，已经将珍珠当成垃圾扫去。
    旁白：“路娜再也呆不下去了，抢过早餐，就往门外冲去！在门口，她与一个高瘦的锥子脸男生，撞到了一块。”
    路娜心里说，对不起……
    旁白：“路娜觉得自己倒霉极了，她冲锥子脸男生吼……”
    路娜听到自己在吼：“你走路没带眼睛吗？”
    旁白：“路娜快步离去，男生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他还说……”
    男生说：“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旁白：“路娜感到身后传来了跟踪的脚步声，她回过头，大声说……”
    路娜听到自己大声说：“你跟着我干嘛？”
    男生说：“这个答案很长，我准备用一生的时间来回答，你准备要听了吗？”
    路娜听到自己喊：“我不听我不听！”
    男生说：“你看那边的大钟，看上面的秒钟。”
    路娜说：“这一分钟不会属于我们，我也不想和你做一分钟的朋友！”
    旁白：“男生嘴角再次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他深情的说……”
    男生饱含深情：“可经过这一分钟的相处，我想让你得到我！”
    旁白：“路娜的脚步越来越快，她快步奔跑，冲过斑马线。她只想逃离，男生却不愿放弃，依然紧紧跟随。可他们没发现，这时刚刚转灯，一辆莽撞的车，疾驰而至，砰——那是一次命运的相撞！飞起的挡风玻璃碎片，如同落樱纷飞，灿烂的映射命运无常，男生倒下了！”
    路娜回过头，满脸惊愕，这是什么智障剧情？
    旁白：“路娜连忙过去，扶起男生，珍珠般的美丽眼泪再次落下，湿润了男生的锥子脸，她哭着说……”
    路娜哭着说：“你没看是红灯吗？你怎么这么傻？”
    男生：“明明是你先过的，好吗？不过……你别担心，我本来就有绝症，反正我都得死……”
    旁白：“路娜愤怒的冲四周围观的人们嘶吼……”
    路娜嘶吼：“你们快叫打电话叫救护车啊，我电话卡欠费了。”
    “……”
    那种浓烈的滑稽感，让路娜有点受不了了，她开始思考哪里不对。
    旁白：“悲伤到极点，路娜感到饥饿，她拾起地上的早餐，她庆幸，没沾多少血。所以，她开始吃早餐……”
    路娜身不由己的吃着早餐，就在血泊中，她已经彻底无言。
    旁白：“救护车来了！将男生接走了。路娜嘤嘤嘤的在车后追赶……”
    路娜崩溃了，我为什么不能直接上车？
    旁白：“当路娜跑到没有力气，天空已经暗下，大雪纷纷扬扬的飘落到街上，路娜忽然想起，明天就是新年了，她感到很冷很冷……”
    路娜内心的真实想法是：前面还是夏天，我穿着夏装，能不冷吗？等等，为什么忽然就天黑了？
    旁白：“雪越下越大了，满街的辉煌灯光，与天上的星星辉映，路娜记得奶奶说过，天上掉下一颗星星，地上就要死一个人……”
    路娜觉得这剧情好像有点熟……
    旁白：“路娜看着橱窗里的圣诞树，她想起了小时候奶奶送给她的圣诞礼物，那时候真是快乐啊！路娜从自己的小包里，取出一捆火柴盒，她用颤抖的声音喊……”
    路娜喊：“卖核弹啦，谁要我的核弹？”
    路娜拼命用眼角的余光瞥向火柴盒，不是应该卖火柴吗？怎么变成卖核弹了？
    旁白：“人们匆匆忙忙的赶路，谁也没有理她。可怜的路娜，连一盒核弹也没有卖掉……”
    路娜再次崩溃，公开兜售核弹，你们这些路人不觉得奇怪吗？
    旁白：“路娜把冻僵的手放在嘴边呵着，她想，要有一堆火该多暖和呀。路娜看着手里的核弹，她想，只要点亮一根，在火光里，就能看见奶奶了……”
    路娜打开了火柴盒，天啊，里面真有一枚核弹！
    周围的路人终于慌了，纷纷围住路娜。
    “小女孩，你别想不开啊，我买我买！”
    “你开个价，有话好好说！”
    “……”
    旁白：“一位慈祥的老人家也挤进了人群，原来竟然是路娜的奶奶……”
    路娜内心已经无力吐槽了，我奶奶如果没死，我为什么要从火光里去寻找她？
    路娜的奶奶厉声说：“你把家族的核弹偷出来，你想干什么？不就是被退婚嘛，你不要想不开！这正是你踏上强者之路的最好时机！另，又是宫中三年一期的选秀时……”
    为什么画风又变了？还一变再变……路娜觉得自己再也忍受不下去了！
    整个世界顿时停顿，继而彻底碎成万千碎片……
    在碎片的缤纷中，路娜从现实中醒来了。
    她摘下头盔，马上就迎来一旁洛伦满是期待的注视，就像一位等待读者好评的作家。
    路娜正想说点什么，但胃有点翻滚，她马上转过身，弯下腰，对着垃圾桶，干呕了起来。
    不过她的自控力还是占据了上风，她努力让自己又迅速平静下来。
    洛伦讪讪的转开头，想继续码代码，又不忘小心翼翼的偷看路娜。
    路娜扶了扶眼镜，关怀的看着洛伦。
    对于这种眼神，洛伦很熟悉，一般都是他用这种关怀的目光去看别人。
    他低声抗议：“也没那么差吧？”
    路娜轻声评价：“前面挺好的，后面就彻底乱来了。”
    “嗯，你提前醒了，没经历完一天的结局？”
    “……被吓醒了。”路娜继续说：“前面你是固定模板，所以认真做？而后面所谓的剧情时间，你是用随机剧情组合，对吗？”
    洛伦只好点头：“也不是那么随机，程序我有精心设计的，用了无数作家擅长的剧情元素，来进行随机搭配组合，像你刚经历那次，里面甚至有大文豪雷丁的后期作品呢……”
    “叛逃到下面的那位雷丁大人吗？”路娜轻声问。
    洛伦神秘一笑：“还是他未发表的杰作。”
    “……”路娜想，看来一定是违禁品了。
    她说：“你说准备了很多剧情，就是这样的随机搭配组合啊？”
    “嗯。一千多万个呢，全是精品……”洛伦笑容有点骄傲，但很快又敛去，“喂，你别用这样眼神看我。要不，你再体验下一个试试，好不好？说不定会碰到你满意的呢？”
    路娜又干呕了一下，她捂住胸口，果断摇头。
    可看到洛伦为之失落的眼神，她立即轻声说：“再晚点吧，我需要一点心理准备，现在胃还有点难受……”
    “……”
    ……
    ……
    上林市，蓝盾时空清洁公司。
    贵宾休息室。
    里面有悠扬的乐韵，淡淡的香薰味，还有弥漫的烟雾，及熟人见面的招呼声。
    能接取这样精英级的位面清洁任务，都是暗网里的资深佣兵，所以这里不乏点头之交。
    许诺缩在大厅一角，默默的关注，暗暗评价每一个人的实力，嘲讽着他们招呼时的热情，哪来这么多生死之交……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进来的人越来越多，许诺就感觉越来越不妙，普通的精英清洁任务，哪需要这么多人啊？
    一个浅绿色的军装女子进门，引来许诺的高度警惕。
    休息室里热闹的分贝也骤然下降了几分，有人尝试挤出笑容，和这军装女子打招呼，女子也只是冷冰冰的点头，脸上似乎写着一个“滚”字。
    许诺脑海里闪过好几个名字，全是那些很不好惹的凶残存在。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这位凶残存在貌似多看了自己两眼。
    看着军装女子往自己的方向走来，许诺心里低嚷：别坐我这里，我不想认识你，快停下，那边的位置就很不错了……
    然后，女子在他身边的空位坐下了。
    随着女子的坐下，周围又渐渐恢复原先热闹的见面气氛。
    女子稍稍凑近许诺，用力嗅了嗅鼻子，像在确定什么。
    许诺有点慌，连忙说：“我没洗澡，要不我坐到别的地方去？”
    “不用。”女子摆摆手，“我只是觉得气味有点熟，你今天是不是见过什么人……”
    许诺眼中闪过杀机，他赶紧垂下头，他今天见过最重要的人就是洛伦。
    这军装女子相貌平庸，面相里还带着点戾气，许诺确定自己从未见过她，但来到这里，也没几个人会用自己的本来面孔，立体面具是精英佣兵的标配，哪怕你选择一个最便宜的……
    她是变异造物主？她是与洞察系相关的能力，还是预言系相关，再或是嗅觉系？她有可能是敌人吗，不管如何，我不喜欢任何潜在的危险，为了洛伦，也为了自己！
    女子点了一根烟：“随便聊点什么吧，你低头干嘛呢，害羞啊？”
    许诺内心回答，我低头在想等会在任务过程中，如何顺便干掉你呢。
    他抬头憨厚的笑道：“人有点多，很少参加这样的大型清洁任务，不太习惯。”
    女子冷笑：“小场面，不算什么！”
    她冲另一旁吐了口唾沫，另一旁那佣兵却一句话都不敢抗议。
    女子却不满的抗议：“这里有点挤啊！”
    两旁的人马上站起，很懂事的走开了，许诺也想走，女子却将他按下：“你留下，继续陪老娘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