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继宗凯旋得胜班师回朝是一个月后的事了,据说当天康嘉皇帝亲临城门迎候,前来庆贺的百姓络绎不绝,一时间京都锣鼓喧天万人空巷好不喜庆。
金銮殿上朱烨昭自然大嘉褒奖刘继宗一番,笑叹得武侯一人得半壁江山。随后又夸奖魏贤推举有方,得幸黄怀恩赶到及时增援,方能有后来大败蒙人的机会。
刘继宗也不为了贪功领赏使劲给自己脸上添花,反倒附和皇帝对黄怀恩的兵贵神速以及魏贤的识人眼光颇多赞词,最后又向朱烨昭告假称自己身上的伤未好,长途跋涉有些吃不消,希望可以回府养歇。
康嘉听了连续慰问好几次他的身体情况,在准许了刘继宗的请求后又下诏派宫中的御医前去照料,甚至嘱咐人多添些难求的药材送到武侯府帮助武侯早日康复。
这便是刘继宗处事之道,也是他为何能在党派林立,阉党作大的当下无人冒犯的原因:得罪黄怀恩不打紧,只要让魏贤脸上好看就行;赏赐多少不打紧,只要万万不要功勋盖主便可。
黄怀恩没想到前些天还扣着自己丝毫不给脸面的刘继宗居然这么快换脸色,不过等他仔细一想就明白了:嘿!这武夫还知道回京后不是他的地盘,不敢横了!看洒家不让魏公公整治整治你,哪怕整不死也要让你恶心出口气!
于是下朝之后他立马去寻魏贤,但到了掌印司才知道自家大人被皇上宣去有事商议,兴致勃勃的黄大人只能灰头土脸的回去。
玉文殿内魏贤跪在下边很久,早就跪的腰酸背疼,只是台上朱烨昭埋头看着奏折一直不吭声,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地等皇帝发话。
康嘉手里的奏本换了好几帖,里边大多都是吹捧皇恩浩荡,大虞命数大通才能时此次北征成功之类的废话。最后他实在对语言无味不胜其烦,索性把它们丢在一边,目光移向了殿下的人身上。
魏千岁还在心里鼓动康嘉到底在什么心思时,玉桌前的人发话了:“此次北征御敌得胜,朕很欣慰。”
“都是归功皇上泽福还有将军带兵有方。”魏贤不解皇帝无端来的这一句话,只能硬着头皮说好话。
“还有那个黄怀恩。”朱烨昭提醒道,“既然有功便不能横夺了他人的功劳。”
“是是是,奴才谨记皇上教诲。”
“你也觉得朕言之有理。”康嘉似笑非笑。
“皇上所言字字珍言,哪有不在之理。”魏贤越觉得皇帝难测,不知不觉中汗流浃背。
“既然功不可没,那罪也自当难恕。”朱烨昭冷不丁来了一句。
“对……诶……”魏贤只顾迎合,哪想到康嘉语锋突转。
“你自己看看泉阳城那群人干的好事!”康嘉把奏本啪的一声甩在魏贤跟前,忽然大发雷霆:“从太守到都督居然都在侵吞朝廷拨的银两,若不是仇将军上奏,朕还不知区区几人竟然能把城门砍破。”
魏贤心惊胆颤扫着字墨,台上的皇帝火气越加旺盛:“还有那时战和两议,樊祥几人力争主和,莫不是知道一堆废铜烂铁招架不住,一同计划好了欺瞒朕!”
魏千岁见万岁爷居然记得老账,赶紧丢了本子摆好姿势开始磕头谢罪,康嘉却不吃老药阴阳怪气道:“朕记得不论是泉阳太守还是樊祥都是你举荐上来的吧!”
火已经烧到自己身上来了,老太监快要招架不住忙着想为自己辩护时,朱烨昭稍后蹦出来的话吓掉了他半条老命:“当初是你呈上来说查到武侯与内阁有染,可以今日来看武侯淡泊心性会有所图?”
阉人心里暗自叫苦:洒家可没说那些话,最多不过隐隐暗示了些,偏偏是你愿意顺着猜想过去最后处死杨清涟,怎么现在怪到自己身上!
只是埋怨归埋怨,话万万说不得,魏贤带着哭腔道:“奴才该死!受人蒙蔽却不自知,求皇上息怒!奴才一定彻查这些贪赃枉法欺上瞒下的人。”
“既然如此,朕给你十日时间,查!狠狠地查!若是查不出朕唯你是问!”康嘉咬牙切齿道。
千岁带着痛并思痛的模样唯唯诺诺地退下,当他跨过门槛时诚惶诚恐的表情忽然消失,转而流露出的是不屑的脸色,站在殿上望着他背影若有所思的朱烨昭永远也不知道他眼里的奴才竟然会有如此大不敬的神态。
与之相当的是魏贤也想不透康嘉为什么无端发这么大火。
一切其实是因为刘继宗,因为他在朝会期间对黄怀恩表现出的忌惮让皇帝感觉到不痛快。
在朱烨昭意识中刘继宗是自己赐的爵位,普天之下除了自己谁都可以不怕,但是此前他分明有意将功劳多分给黄怀恩以表示好。
黄怀恩是谁的人?明眼人都清楚他是魏贤的亲党。那么问题来了,他堂堂一个皇帝给的地位凭什么压不过一个奴才底下的奴才?
自傲天下无人匹敌的康嘉头次觉得自己的脸被人扇了一则重重的耳光,所以他必须警醒魏贤,他要让阉人明白:所有的一切只要是我朱烨昭给的,什么时候想收回来就什么时候收回来。
养狗可以,喂狼绝对不行!
回到掌印司的千岁越想越觉得不舒坦,倒不是因为担忧皇帝降罚,而是被人骂的狗血淋头实在窝火,为了给自己顺气他唤人把樊祥招了过来。
还不知道风雨欲来的樊大人刚摆好讨好的笑容去见干爹,一入门马上被劈头盖脸一顿口水。
“你们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魏贤气得开回踱步,觉得实在无可发泄,直接把桌上的笔筒砸到干儿子头上,“净给洒家找不痛快。”
樊祥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谁惹千岁不高兴,干脆安安静静地等他劲头过了才轻声询问。
魏贤经过打骂气消了不少,将事情经过一并告知,又补多了句:“陛下让洒家深究此事,看来你们这次是逃不掉的。”
樊祥一听这还得了,干儿子不救你还要救谁,顿时痛哭流涕,悲怆之声简直生不如死。
“哭哭哭!那你说洒家怎么救你!”干爹被哭声扰的发慌,不满地苛责道。
不想刚刚还寻死觅活的樊祥听闻魏公公有帮衬的意愿,堂堂男儿也不顾未拭干的纵横劳累阴毒道:“千岁,此次事端皆是因为仇彦斌而起,既然如此我们便设法除了他,泉阳城的案子还有什么可查!”
(PS:回来晚了,但还是按约定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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