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彦斌死了,明明昨天见面还好好的!
当刘继宗让牢头领着他照常探望时,囚犯以非常怪异的姿势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武侯的心忽然不安起来。他轻声唤了几声,随后两手抓着木桩整个头几乎钻进进缝隙大声呼喊起来,但仍然没有得到回应。
牢头慌忙地打开铁锁,冲进去拍了拍仇彦斌的背,当手心触碰到僵硬测躯体时他一下子预料到要坏事儿了。
牢头的两指使劲哆嗦地靠近鼻子,眼睛顿时瞪大直接瘫坐在地上,紧接着惶恐地爬起跪在地上求饶道:“武侯恕罪...仇将军...已...已遭不测...”
从几日李继宗连续的探望,牢头能够看出死去的人肯定受武侯十分看重。这种人哪怕明天就要处刑了,今儿也得好生相待,可偏偏现在人横死在牢房内,怎不让他一个小小人物惊慌失措。
“还不快去叫人!”刘继宗暴怒吼道。
牢头连滚带爬跌跌撞撞跑了出去,留下刘继宗独自一人隔着牢门忤在原地看着里头已经凉透的尸体,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没有办法发泄出来,他推开解锁的大门,脚下每一步都如同走到火石上。
地上的人似乎死的非常痛苦,其右手捂着胸口,左手朝着牢门的方向伸出,五根指在地上抠出五条疤痕仿佛想要爬到前头喊人救命。
武侯慢慢跪了下来,轻轻抬起仇彦斌的头枕在臂上,看着原本俊爽的五官被七窍流出的鲜血染得不成人样泣不成声,他小心地拭去被咬烂的嘴唇上的尘土,终于放腔号啕大哭。
“彦斌!本候答应过你会带你出去的啊你怎敢出尔反尔!”武侯抱着再也醒不过来的人把头埋在他的怀里痛哭流涕,当他紧紧地抓起尸体外边下垂的手臂放入手中时,赫然发现仇彦斌倒扣的手掌下掩盖着用血写下的遗迹——“刂又”。
武侯恍然愣住,他仔细端详地上歪歪曲曲的笔画,确定不是有人故意伪造出来的,一时间堵闷的胸腔顿时喷发出无尽的怒火。
“刂又”正是贤字其中上半部分!
“魏贤!你明明答应过我会放过他的!”刘继宗的手掌反复搓抚着地上的印记,手背上的青筋凸出地越来越明显,直至他把血字完全擦去后才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回地上。
武侯重新站了起来,拳头拽着咯吱发响,嘴里的牙齿死咬到快要粉碎,死寂的牢房内微弱的噗呲声突然划破了宁静的空气。
刘继宗大吐出口鲜血,豁然倒下......
整个武侯府上下人心惶惶,武侯夫人终日坐在床边照看不省人事的刘继宗,没过多久倾国的花容憔悴了不少。至于宫中更是闹得鸡犬不宁:罪将悄无声息地死在天牢里,武侯更是呕血晕厥在内,不论哪一件事都让康嘉暴跳如雷。
说实在朱烨昭对于这位保卫朱家江山的大将没有任何嫌恶之情,即便偶尔情绪失控难免说些重话,但心地还是带有感激多些。所以得知刘继宗出了意外,立马下诏派出许多御医过去诊断情况,同时召见禁羽卫统军胡进忠领命严查仇彦斌的死因。
然而太医一诊不要紧,居然诊出武侯五脏深重热毒,或许因为他身为武将体态比常人壮硕短期看不出来,但是仇彦斌之死成了*诱发毒性加剧对心脏的侵蚀。
消息传回宫内,皇帝龙颜大怒,直接把派人把刚出宫的胡进忠叫了回去:“刘卿身居高爵,岂是误食粗粮遭受剧毒?必是有人图谋害之!三日,朕只给你三日时间,若三日之后还抓不出谁敢对朕的亲臣痛下杀手,朕先拿你试问!”
这边胡进忠磕着响头心惊胆战地退了出去,那边揪人心弦的刘继宗躺在床上缓缓睁开了眼。
靠在床头半睡半醒的萧伊馨听到动静立刻挪了上去道:“侯爷,你醒啦?”
刘继宗温柔地拍了拍玉手,安慰道:“你受累了。”
硬撑到现在的佳人在此时不再刻意压抑自己的担忧,但不想在刘继宗面前太过失态,只能忍泪佯低面,含忧半敛眉道:“侯爷是家中的顶梁柱,自己不护自己安全,是把妾身放到哪去?”
不久前经过无数生离死别的武侯脸上流露暖色,不论外头风雨多么艰险,只要回到她面前,他都能感觉自己非常的安心。
男人充满宠意地伸手替丽人舒了舒后背,耐心地等她止住了梨花泪水才开口问道:“我昏睡的时候,魏贤那边可有让人传来什么消息?”
萧伊馨听刘继宗多年来头次恶狠狠地直呼魏贤名字,娇躯不禁震了一下,随后迅速恢复到正常的脸色道:“不曾来过。”
“欺人太甚!”武侯靠在枕上,一拳重重地砸在被褥上。
“妾身记起来了!”萧伊馨忽然急急走到屋内的茶桌上取来一封信道:“之前有个不肯透姓名的人来府上叮嘱下人要把信交给侯爷,妾身当时一心想着照顾侯爷险些忘了此事。”
这个时候会有谁送信过来?刘继宗满腹狐疑的撕开信口,信封里只有一张黄纸,黄纸上寥寥几句话却透出苍劲险挺的笔力;“说者拉拢无望,欲以侯府上下胁之,望君戒备。”
刘继宗看着信封上的字墨沉入思索中:说者为谁?李玉璋还是白落凤?李玉璋仅是翰林书生,无权无势不可能打武侯府的主意。而白落凤的话,在遭受自己拒绝后心生此念绝不是不可能的事,因为他是江湖草莽,行事不必谨遵圣贤理德,何况还结识不少身手了得的家伙。
但是送信的人是谁?他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情?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觉得胁迫府内手无寸铁的人不义?还是单纯不想看到他刘继宗被逼无奈与魏贤为敌?
武侯呆呆地对着这封信出神,他似乎隐约感觉到有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手暗藏在漩涡之后掌控操作着他做出选择。
“贫僧听说武侯醒了,过来瞧瞧。”门外忽来憨喜的笑声解开了刘继宗紧锁的眉头,他朝房门对外边守门的护院命令道:“快让高僧进来。”
伴着清脆的木门推开声,一块胖乎乎的肥肉披着裹不紧的僧袍摇摇晃晃走了进来,使看的人担心他会撞到屋内的家具。
萧伊馨见衣冠不整宛如弥勒的和尚,脸颊不由漫上一抹红霞,自觉地向刘继宗道:“侯爷,多亏这位高僧熬出比宫内太医还神奇的汤药才救醒了您,妾身在这多有不便先下去了,您便替妾身谢谢他吧。”
刘继宗点了点头,夫人随即起身款款对食癫行了告退之礼后落落大方地迈着莲步走了出去。
“这次又劳烦大师了救了继宗一命。”武侯想要掀开被子起身道谢,最后还是被食癫按捺下去制止住了。
“武侯客气了,就当作贫僧还几日借宿在您府上的饭钱吧。”和尚嘿嘿笑着。
“大师说的是哪里话,只要您愿意呆在这,那是府里的福气,您愿意住多久便住多久......”
食癫摆了摆手打断了刘继宗的话:“贫僧见武侯现在谈笑自如,心底已然放心了。至于武侯府,贫僧的邋遢习惯总归住不惯。”
刘继宗听出和尚的去意,再次忘却虚弱的身子从被褥中挤了出来,想要下地挽留道:“大师觉得有什么不满只管提出来,继宗一定按您的意思去置办。”
“哈哈,武侯府安逸还来不及,贫僧这种常睡破庙的人哪会嫌弃。”食癫捧腹大笑,尔后渐渐平下气道:“可惜贫僧是想吃遍天下的人,山珍海味自然喜爱,杂米菜梗不会嫌弃。只要做菜的人手法好,那便是麸穅树皮也愿意尝尝。”
武侯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和尚却陶醉其中地说下去:“所以武侯不必留我,等那日贫僧真的没饭吃,再来您这儿讨要。”
“好!只要大师愿意,武侯府的大门永远为您敞开着。”
“多谢武侯,多谢武侯。”食癫知足的合掌微拜,可是脸上的褶纹正慢慢展开,他低声若有所指道:“临走之前还有件事想要提醒武侯。”
“大师请说。”
“贫僧之前去府内的厨房查看过,里头做菜的材料、供人的饮水、入锅的佐料等都没有问题。所以说武侯是不是因为在外头不小心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才身中热毒?”和尚神神秘秘的模样还没眨眼的功夫,立马又换成亲善的笑脸:“当然若是贫僧妄加猜断,还请武侯不要怪罪。”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刘继宗仿佛醍醐灌顶,想起两日前在掌印司饮下的茶水,眼中添上了几层浓重的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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