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知道我为何被罡治观的人视为眼中钉了吧。”白落凤轻蔑道,“他们见我记忆复苏,深知我不会再忠于他们,避免有朝一日成为心头大患 ,玉老道派人把我追杀至跌落万恶崖才善罢甘休。人心啊,不如妖心!”
李向高注视着白落凤,他希望在白落凤脸上找出一丝端倪,也希望白落凤说的故事是骗人的,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对自己的狠心内疚。
可惜,白 落凤目光里,除了一诉衷肠后的畅快外,再无其他。
“你说人法不容妖,所以你不信法。没错,我也不信。但 ,你可以信天道。”白落凤的话一片赤诚,“当年罡治观的人以为我必死无疑,然而他们算不到最后我有幸被屈身崖下的师父救走。我想这是上天给了我杀回罡治观,一正道法的机会,所以我觉得这就是天道。”
“可你现在不一定敌得过玉玄子。”
“其实,不论有多少意外,你留不留得住我都不重要。从我们离开万花谷开始,所有的事都已经没有办法停下来了。”白落凤盯着犹豫不决的李向高,逐渐击溃了他最后的防线,“因为提前与我们的分别的唐无夜去的不是别处,正是江阳第一商——淮左庄。”
“他去那里做什么!”李向高觉得自己的嗓子都快跳出来了,他实在摸不透白落凤在暗中布置了多少东西。
“要挟苏启天!”
眼下的淮左庄内早不见平常时候熙熙攘攘的热闹,硕大的庄门对外紧闭,除了时不时巡逻过的护卫,根本瞧不出有丁点人的气息。
事厅内苏启天紧锁着眉头,底下两旁坐着的都是庄内地位尊崇的近戚主事,所有人的都满肚子问号。
众人全在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毕竟自从成为江阳大头,天下实在少有难题可以难倒富可敌国的苏家,算算指头已经多久没有召集这么多人共聚一堂了。
难不成一直缠着苏家宝贝的臭和尚又弄出什么幺蛾子?底下的人琢磨来琢磨去,最后觉得只剩下这一个可能,一个接一个不由满头黑线地替苏启天感到烦心。
苏凌露可是嫡系独女,自小伶俐可人,当初还一手带着整个苏家走到现今的辉煌。哪怕是上了年纪,对苏启天看不顺眼时照打不误的老庄主见着,那都疼惜不已。更别谈七大姑八大姨还有数不清的堂哥堂弟们,简直觉得天下无人配得上她。
偏偏突然冒出个死和尚,不好好吃斋礼佛念经,背地里使了什么妖法,弄得好好的姑娘对他死心塌地。自家闺女儿胡闹也就罢了,你个什么都没有名声又烂的和尚凭什么紧咬不放,还不是窥视苏家的财力和苏凌露的美色。
所以自从上次苏启天借着比武一事将戒空伤到体无完肤,苏家人心里大叫爽快之后,这出风波也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慢慢平息下来。没想到还没消停多久,这厮又来闹心,准是白落凤那伙儿人不安分在他背后替他撑腰。
此刻在座的人越想越咬牙恨恨,同时冒出一致的想法:真当苏家没脾气了?要是把我们惹毛了,向江湖特下千金悬赏令,哪怕你们是四海盟的人,也得让你们掉两层皮不可。
“诸位不必胡乱猜想,今日不是为露儿的事劳烦各位的。”苏启天也清楚堂上所有人的想法,他疲惫地叹了口气,然后从袖中掏出一本厚厚的账本放在台上道:“老夫是被这东西弄得夜不能寐。”
左边座位打头的人最先起身,他是苏启天的胞弟苏赐,关系自然亲近,不需顾及太多便直接拿过账本。
但还没等他翻完两页,脸色骤然大变,吹着胡子对苏启天道:“这…这…庄主…账本里记得可是真的?”
苏启天冷笑:“你可知道这账本是谁给我的。”
苏赐瞪着铜铃大眼等着大哥开口。
“唐无夜!”
众人瞪目结舌面面相觑,虽然不知账本里记的到底是什么,但让凶名能止小弟啼哭的“八臂狼蛛”亲自送达的东西,对苏家绝不是幸事。
“四海盟!又是四海盟!他们到底想干什么!真以为苏家好欺负!”有人忍不住破口大骂,恨不得活剥了白落凤一干人。
苏启天示意他们冷静下来,对苏赐挥了挥手表示传阅下去。
随着账本从一只手到另外一只手,大厅内的气氛越来越冷,甚至安静的连庄外密林中的虫鸣声都能听到,四周接连传来细微的吸气声仿佛都担心抖动了空气,明明想出大气却又屏息凝神。
已经不少人在看过之后手心的汗都冻住了,原本对四海盟的敌意瞬间早被抛到九霄云外。
苏庄主看着底下挨个朝自己投来惶恐不安的目光的人们,身体却仿佛还坐在几日前唐无夜身旁的位置上,那时候他感觉到鬼门关就在跟前,胸中的心跳紧张得忘记跳动。
“苏家主,唐某给的东西可看完了?”唐无夜的嗓子就像一片久旱的土地遇见雨水,呲呲地沙哑使人全身起鸡皮疙瘩。
“能否冒昧请教唐…唐大侠这账本从何而来?”横气了半辈子的苏启天头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舌头也会打结。
“嘿嘿,我就实话告诉你,是白落凤差我来的。他说你要是问起,就告诉你这本东西是杨清涟临死前托付给他的。”唐无夜丝毫不藏着掖着。
“白…白公子是要苏某做什么?”苏启天觉得桌面上的账本像是烙铁滚烫。
唐无夜敲了敲账本哼哼皮笑肉不笑道:“白落凤说趁他抽不开身去也算你们苏家比武耍赖的旧账,最好放聪明一点,凡事该主动就得主动。不然,他不敢保证这本账本不会出现在魏贤手上。”
苏启天的手一不小心打碎了桌上的茶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他后背浸湿一片,因为他知道这次面对的不再是某个人,某个家族,某个势力!而是执掌大虞重权,爪牙遍布满廷的魏贤!反他就是与朝廷百官作对,就是与天下士子作对,就是与大虞作对!
但他没得选,因为这本帐里头除了记载官员贪腐的数额外,更详细写明淮左庄如何在六年期间瞒着魏贤逐渐蚕食本该分给他的份额。
苏启天欲哭无泪啊,延秦府盛产金矿,那时恰逢苏家刚奠定江阳第一商的地位,急需更多的金银填实这个位置,所以才有苏凌露带着苏家老九前去延秦府威逼杨清涟以低价出售矿山的事。
后来虽然出动了苏家刀卫与白落凤几人大动干戈,但结果还是好的:杨清涟至少服软表示愿意让出延秦府三成矿收赠给淮左庄,作为交换苏家将成为他背后的支柱,也是如此杨清涟才得以节节高升。
本来事情谈得非常妥帖,可后来苏家人发现不对劲:杨清涟每年交给淮左庄的矿收远比他们预算的多,而且逐年递增。苏家人开始也奇怪,但钱多又不是坏事,此事便一直搁置着无人问津。
“没想到啊,没想到。没想到杨清涟你居然算计苏家算计了那么久。”苏启天内心半敬半恨,杨清涟这一招在无形之中逼得淮左庄不知不觉站到了魏贤的对立面。
这本账本若是传送到魏贤手里会发生什么?苏启天不敢想象。可他坚信以阉人臭名远扬的睚眦必报的脾气,定会咬死是苏家指使杨清涟作假账侵吞了本该孝敬给他魏公公的东西。
淮左庄虽然不怕官府,那只是不怕寻常官府。轮到魏贤这个等级,官商高低依旧能实实在在地压在头顶。
到时以魏千岁的手段,必会假造圣谕让全国上下各路渠道给苏家使绊,指不定恨之不过扣下莫须有的罪名,满门抄斩的事他魏贤不是没有做过!
“断人财路便是杀人父母,苏家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费了多大的功夫。何况苏家子弟也有不少人在朝廷为官,一旦大火烧开遭殃的也是这些人。”苏启天思索到这儿已经开始有了眉目,但他仍然不动声色地问了句:“唐大侠可愿意告诉苏某,白公子还知道苏家那些事情?”
“你在试探我?”唐无夜的脸阴沉了几分。
“不敢不敢,苏某只是商户,哪有胆子打唐大侠的主意。”苏启天商贾本性转眼呈现了出来。
“我劝你不要动歪心思,我欠白落凤一条命,这条命用上你们淮左庄所有的钱财都抵不上。”唐无夜的目光如同已经锁定猎物的毒蛇,“所以,你最好按着白落凤的意思去做。否则就算他放过你们,我也不会对你们心慈手软。”
(PS:为杨清涟埋的坑终于填完了,我希望你们能体会到作为官身的他所具有的远见和城府,十万字挖坑,两千字填完,够了,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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