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落江湖

第十章:两指敌百剑

    
    “天下大会过去那么久了,没想到我们还能相见,真是挺有缘分哪。”白落凤一脸感慨,剑却抓地更紧。
    崔韧竹朝前走了三两步,摊手以示没有威胁:“你好歹教过我些剑术,何必这么提防我呢?”
    白落凤亮剑指着不知是敌是友的忽来之客讥讽道:“如果你早些碰见我说不定我还会携口酒送你,可惜你选的时间不是时候。现在没有酒,你还是走吧。”
    崔韧竹停下了步伐,鼻梁对着剑尖感觉眉心有点不自在,他漠然问道:“如果我不走呢?”
    树枝上不时被微风吹散的雪花稀疏飘洒半空,不巧有片落向墨冥的剑锋隐隐一分为二凄凉地消失在人间。此刻的墨冥剑比鹅绒冬雪还冷,冷得抹除了所有上面未留姓名的血的印迹。
    白落凤的心肠仿佛随着雪花的逝去软和下来,残缺不堪地背后黄山三木渐渐覆上一层白被,他若有所指道:“不要等到死在荒山野岭没人收尸才后悔。”
    崔韧竹无由感到一阵恐惧,似乎回想起天下大会时白落凤的剑架在脖上那一瞬的惊心动魄,于是他用拇指使劲扎痛掌心,尽力提声问责道:“怎么,你想把我也杀了?试问从江东一直北上,从百条人命的燕子坞到如今的黄山三木,你到底还要杀多少人才罢休?”
    白落凤毫无愧意,甚至觉得眼前人心性十分可笑:“他们要杀我,难道我不能还手?”
    崔韧竹不屈不挠道:“你已夺了他们健全,何必要取走他们性命?你这么做不正应了罡治观给你定的恶名?”
    “恶名不过是借口!”白落凤咧牙狰狞,凛冽的剑气使脚下的厚雪仿佛含苞昙花待到时辰骤然绽放,“只要罡治观一日不撤去悬赏,他们就会为了私欲一日不放过追杀。正是我害的他们残废,哪怕之前无冤无仇,哪怕是他们先动的手,那群人只会更恨我,更想置我于死地!”
    洒落的雪块如同流动的珠帘遮住了崔韧竹的视线,他看不清白落凤的神色,但能从横在二人之中的剑感受到剑主的愤怒。
    他恍然觉得白落凤对江湖人带上了成见,打算还要出言反驳,可惜被皎洁无暇的帷幕后传出有苦难言的愤懑打断:“你不是我,有什么资格说这么好听的话?”
    崔韧竹再也无话,当最后一簇雪粒触到地面时,他迫不得已挪动了本空无一物的五指——既然劝不住,那只有动手了。
    一直防备的白落凤似乎见到一个弥天的笑话,在崔韧竹脚跟离地的刹那同时以疾如雷光的速度相奔而去,不留情面的嘴巴讥讽道:“要打上来就打,找那么多借口浪费时间做什么!”
    六把金剑凭空出世依附在崔韧竹的周围,伴着他手臂挥下转眼间合并为一条镂空的筒状似要与对手一决雌雄。
    此情此景与曾经天下大会何等相似,白落凤盯着气势汹汹的六剑丝毫不惧,手握着利剑诚如当初朴实无华对着崔韧竹的胸膛长驱而去。
    然而原本开起来激流勇进的六剑悄然刹住身子,刹那舒展成六角星犹如敞开的荷叶挡在主子身前。
    墨冥的剑尖恰好点在六剑剑端重叠的部分停滞不前,可白落凤不改面色,手腕陡然使力,不忘调侃好像不记教训的手下败将:“我不是告诉过你别整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么?”
    六剑层层瓦解,化作金沙弥散空中,这片处在惨烈的斗争中的方寸天地顿时像阳光照进无比璀璨。
    当最后一柄剑出现网状裂痕,墨冥眼见还差分毫便能穿透崔韧竹的衣裳,白落凤却在不经意间瞟到了对手的眼珠,对视的眼中一股异样的气定神闲让他无由地惶恐不安。
    电光火石之际,白落凤竟收剑朝高处提纵闪躲。下一瞬间,他原本所在之处,一把势如破竹的刀刃转瞬即逝,力劲之足居然在两头划出两堵风壁。
    崔韧竹的剑尽皆毁去,那把偷袭失败的刀没入远处的树干里。此刻,他的额鬓在冬日里溢出冷汗,方才那一剑的凶险恐怕终生难忘。于是,他伸手拭去眉上的水珠感慨道:“不愧是白落凤,没有让我得手。”
    重新着陆的白落凤心有余悸,他不敢想象若不是好运从崔韧竹瞳孔察觉星点闪烁,自己还能不能避开突如其来的暗刀?不过明面上他仍是不甘心道:“要是我不躲,刚才一剑你就成了孤魂野鬼了。”
    “我赌你一定会躲。”崔韧竹一副终于掌控时局的模样,吐气扬眉道:“那一剑,我死了也罢,不过死了我一人,还有千千万人纷涌而至。我们确实不一样,你有顾忌,你须要保证自己不受重伤。所以这一次,你会输给我。”
    白落凤沉默静立,他承认崔韧竹的话:今日的对峙,在气魄上,他已然完败。
    “你说过‘为实不破’的确在理,但是招招为实容易让别人招招接住。”自大会一别,经过点拨的崔韧竹多少自得感悟,傲人的轻功更是不日而语。只见他的声音还逗留原地迟迟不退,人却已是消失匿迹,连平平雪地都不见半寸鞋印,他真的做到踏雪无痕的境界。
    霎时间陵劲淬砺的剑光无处不在,简直与千军齐发万箭一样壮观,哪里像是一人两臂所作所为。四面八方的利器从天而降,白落凤沦落其中险象环生,俨然一副十八成地狱下折磨恶鬼所用的刀山剑树的酷刑景观。
    被雪层埋没的泥土顷刻扬土飞尘,但在崔韧竹眼中它们静若止水,即便连无意中瞥见的雪花,其上的纹路亦被看的清清楚楚。人送江湖绰号“剑千手”的年轻人豪气冲天:论天下人间,还有谁的速度能与我匹敌?
    一场喧嚣终以遍地狼藉落幕,一雪前耻的崔韧竹心念道:“以白落凤的本事,断三不会草草死成肉沫,顶多失血过多无力再战。这样也好,省去路上折腾容易早点交差。”
    碍眼的灰土散尽,密集的金剑让小小空地难找出一丝缝隙多添根银针。只是崔韧竹踌躇满志的笑容在随心视线的下降不停地僵硬。
    白落凤除了衣角有些褶皱,仍旧毫发无损地屹立与剑群中央。他的佩剑插在腿边,手中两指之间夹着一把渐渐失色的长剑,伴着两端的关节悄悄用力砰然四分五裂。
    手指的主人甩了甩疲惫的指头,哼鼻一笑道:“冷蝉一指,你可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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