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墨色浓稠如漆,一如他的眼深沉不可窥。
“陛下,皇后娘娘差人送了一样东西过来。”身边的内侍尽职尽责将皇后送来的明黄色懿旨奉上,盖了凤印的诏书。
皇帝点点头,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年底了,准备一下,明日让皇后去护国寺请母后回宫,东阳和曦嫔也该回来了。”皇后办好了这件事,倒是难得。皇帝心底有些异样,这位皇后倒比以往更懂上心。
“诺。”内侍躬身答,又道“刑部侍郎郑肃希郑大人已经在门外待了一个时辰了,皇上可要召见?”
皇帝扯开嘴角,郑肃希?“让他进来吧。”
虽能一用,可惜太过自傲,不及白黎。
那内侍随即传话,便有小太监将人引了进来。
吹了一个时辰的冷风冷雪,郑肃希脖子里都似乎还留着未化的雪花,乍然进入温暖的宫殿浑身抖了几下,咬了咬唇迫使自己看上去不是这么狼狈,便跪在地上请罪。
“臣有罪。”
皇帝摆了摆手“起来再说。”郑家毕竟是大族,太后也出身郑家,他这个做皇帝的也该给几分面子,让人在风雪里站了一个时辰差不多了。
再多,时机还不到呐!
皇帝暗忖,墨色扳指不住的被转动,消磨他心底的焦躁。
“皇上见了郑肃希?”前脚皇上在勤政殿召见郑肃希,后脚便有消息传到了白黎耳里,只是路途远了些,他在护国寺陪唐玥。
“办事不利,郑肃希自然该急。”唐玥淡然一笑,摆足了看戏的姿态“他可是负责看守罪犯的,可是昨夜却叫人逃了,这可是连杀十五位贵公子的凶手,这人跑了,京都里哪家纨绔公子哥儿还能睡着?”
白黎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又问元清“是贺王劫走的人?”
“我们的人是看到那犯人被带着往贺王府去了。”元清回“只是贺王府内里是个什么情况还不知道,昨夜能进去也是多亏夙无星大人。”
不然他一个人哪怕轻功再好估计也搞不定贺王府的阵法。原以为去了一个瑞王,贺王也就是个绣花枕头谁成想他这些年在道观还真不是混日子的,奇门八卦倒是学得厉害,瑞王府上都没摆这些弯弯绕绕。
虽然也有可能是那个姓宋的不愿意。
白黎点头“没事了,你先下去吧。”等元清下去了,白黎才抱着唐玥有些好笑“原以为是个软柿子结果确是个硬骨头。”
“真要是软柿子,瑞王一早就把他捏死了。”唐玥倒是觉得贺王这人比瑞王还危险,只是前生不显,今时不明“不过他如今漏了尾巴倒还好让我们做个准备,若是晚点只怕得打我们歌措手不及。”
“只是可惜,他压根没被我的香放倒。”唐玥不免可惜,瑞王好色,能下手的机会就多这贺王油盐不进的,倒是麻烦得紧!
白黎一个爆栗敲她脑袋,看着唐玥横过来娇媚的眼神,白黎无奈解释“阿玥,做人堂堂正正的!别老想着下毒用药。”
唐玥不在意的挑眉,拿葱白的手指戳白黎的肩膀“你是个男子,用谋算也是阳谋,可我是女孩子,阴谋也没什么!不知道孔夫子都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吗?”
白黎瞧她那副噘嘴嘟唇的模样就知道小姑娘没真生气,笑嘻嘻的把人抱怀里,话说他们两每次商量事大部分都在谈怎么阴人,这样不好不好,想起老丈人回来了,估摸着明儿就能团圆,白黎开口问“岳丈回来了,还给你请了个封号,皇后那边的意思是昌乐,这地方不错,够你的胭脂水粉钱,陛下也下令让岳丈好生休息,你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就是腊八了,太后娘娘应该会回宫,我和姜姐姐应该是直接回自己府上。”唐玥拨着手指头算日子,“不过姜姐姐不想和郑肃希成婚,估计这个年有得闹腾。”
白黎有些惊讶“这事郑家族长和族长夫人可都是知道的,这要是贸然反悔,姜家族人那边只怕也说不过去。”婚姻结的是两姓之好,贸然行事,姜家可不一定会冒着得罪郑家的风险而迁就一个女儿。
更何况……错过了郑肃希姜觅还能有更好的选择?
唐玥掀起眼眸看了一眼白黎,果然,白黎没能理解她的意思。
叹了一口气才解释道“欲拒还迎懂吗?”唐玥那天其实也和姜觅仔细商讨过,郑家的婚事可不是说翻脸就能翻脸的,所以……
白黎挑眉,他家这小姑娘心里小九九挺多的嘛!还欲拒还迎……
“懂。有什么要做的直接吩咐元清就是。”
“嗯!”
第二日,唐玥便回了定国侯府,一家团圆,白黎则先护送太后公主回宫。
大年初一很快就到了,唐玥才方整理好来往的年礼,预备了金银裸子,就听见天上烟火声起。
今年……更冷清了。
母亲不在,两位哥哥下棋,父亲看书,她和丫鬟们包饺子……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唐玥抹掉眼角的泪,无甚可说。
“今年得雪是不是下得有些大?”唐瑚突然开口。
倒让唐斳惊着了,这雪……好像是比往年的大“可是城外出了什么事?”唐斳在官场上好歹摸爬滚打了好些年,如果这雪真要是下得大了……城内不知道情况城外定然有事发生!
唐瑚捏着棋子,毫不留情的斩去唐珑的大龙,开口道“昨日去给寺庙添香油钱,倒是发现好多寺庙都在施粥,任挺多得,我就多嘴问了一句,说是城外已经有两百余人无家可归借宿寺庙了。”
“怎么城里一个都看不见?”唐珑皱眉“我今日还出门给妹妹选礼物,大街小巷的连一个乞丐都没见着……”
“要是真连一个乞丐都见不着,那岂不是更大的问题?”唐玥蹙眉,真要是这样就和京兆尹有关系了。
唐斳拍案决断“这事你们别管。珑儿,咱们家里还有多少余粮?”
“除开庄子上送来的玉田胭脂米和碧梗米,白米只有五百石。”唐珑算道“还有些红薯,玉米,面粉什么的,约莫两百袋左右。”
“爹爹是想布施?”唐玥蹙眉试探着问,不是她心狠,只是唐家和平王府再不适合做出头鸟了。
“若真有灾害,也不能见死不救。”唐斳开口,风霜压在眉梢脊背,似乎将整个人都压弯了下去。
“但我们唐家不能做这个出头的。”唐瑚落子,看着唐斳,目光清澈见底,却又让人猜不透他千回百转的心思。
他素来――运筹帷幄。
他一开口,唐玥便放心了,自家大哥足智多谋,智计百出,甩了那些门客不知多少。
好在爹爹因母亲的事散了门客,不然那些个只知道花钱又没什么真本事的,唐玥才不乐意养着他们!
“到子时了,去给你们祖母请安吧。”唐斳起身,甩了甩衣袖,整理衣冠带着三个小的往松鹤楼走去,唐老夫人虽然中风卧病在床,可唐玥也好唐瑚唐珑也罢没人委屈过她,甚至唐瑿回来了也是住在松鹤楼,聊解老人烦闷。
虽然这位不怎么待见大房就是了。
不过礼节还是药做的,反正她……现在也说不出什么话。
唐玥吩咐左右把饺子煮好,又让杨柳风铃半夏风露几人把院子里的丫鬟婆子的金银裸子发好,才姗姗去了松鹤楼,守下半夜。
守完了一夜,唐玥用了早膳才回了自己房里歇着,昏昏沉沉的睡了半日,才被杨柳半夏拉起来用午膳。
到了晚间,唐斳放话让几个孩子出去玩耍,唐玥却接到了白黎让风铃传得消息――大长公主要见她。
唐玥瞬间就愣住了。
大长公主?那岂不是……白黎的祖母?当今的姑姑?
其实她一点准备也没有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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