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天歌看着脚下的太康山,叹了口气。
此番离山,不过短短数日,他们谁也没料到,会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找到这个答案。
“师兄,”她望着仙气缭绕的太康山,问,“我们要照实说吗?”
秦羲摇摇头:“我们怎么说?说这个世界已经被遗弃了,飞升无路?算了吧,这个秘密化神前辈们几万年都没有出口,我们何必断绝别人的希望?”
真相的残酷,不是谁都能承受得起,化神修士们没有说,自有他们的顾虑。
陌天歌想了想,叹息着点头:“也好,飞升无路,是化神修士应该考虑的问题,几千年,也不过一两位修士需要面对……就让他们心中始终存有希望吧。”
正说着,太康山上飞起一道遁光,向他们掠来。
来人在他们面前停下,遁光散去,露出一张平凡却笑意吟吟的脸:“守静师叔,清微师叔,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此人正是吴非双。她晋阶结丹之后,道号定观。这个道号,陌天歌曾腹诽,吴非双的个性,像极了妙一道君,看起来和气,其实内心再坚定不过,偏偏妙一道君又给她取了个定观的道号,这岂不是要修成块石头?
话虽如此,看着吴非双空荡荡的左袖,陌天歌还是一阵唏嘘。未结婴无法重化肉身,可做出暂时代替的假手不难,她却任由左袖空着,似乎在宣告自己的某种决心。
“事情比想像中的顺利。”陌天歌含糊地说了一句。他们此行的目的,只有几位道君知道,其他人等知之不详,此时更是没有必要详说。
身为晚辈,吴非双也不会多问,向二人躬身道:“职责在身,请两位师叔出示身份令牌。”
战事越演越烈。玄清门的护山大阵一直处于警戒的状态,无论是何身份,进出均需出示身份令牌。
验过两人的身份令牌,确认无误,吴非双方才恭敬地再次见礼:“恭迎两位师叔回山。”
“不必多礼。”秦羲摆手,从临时开启的护山大阵入口进入,随口问,“灵犀师弟可回山了?”
吴非双回答:“禀师叔。弟子近日当值,未曾见到灵犀师叔。”
秦羲点点头,他们被传送至钟沐灵、元宝跟前,不过半日就被送了回来,而寒泉曾说过,其他人会有一场机缘,灵犀道君或许就是因此耽搁了。
正往清泉峰落下,忽然两人同时心头震动,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平空出世。
下一刻,天空忽然响起惊雷。天地灵气翻涌,凝结成一颗颗有形有质的灵光。
“这是……”吴非双大惊。
“何人结婴了?”陌天歌先惊后喜。转头对秦羲说。
秦羲惊喜过后,看向灵气翻涌的源头:“朝阳峰……”
“结婴……”吴非双低喃,亦将目光投注在朝阳峰上,露出复杂的神色,既有期待,又有担忧,“难道是他……”
结婴的天象越来越明显。震阳道君已经从洞府中出来了,他看着周围涌动的风云,老怀欣慰地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好!知非。你总算没有辜负为师的期望!”
眼见靖和道君门下弟子一个一个地结婴,要说震阳道君一点也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然而结婴之事,不可强求,他门下弟子,不是欠缺机缘,就是自己不争气,他也是无可奈何。此时此刻,多年愿望终于实现,他欢喜至极。
笑罢,看到陌天歌和秦羲归来,更是喜上眉梢:“你们两个这么快就回来了?灵犀呢?”
“震阳师兄!”二人躬身见礼。
“灵犀师弟大概晚些时候回来。”秦羲答毕,看着朝阳峰顶的结婴天象,问,“师兄,是否知非结婴了?”
“正是!”震阳道君喜上眉梢,声音洪亮,“知非他这些年来,吸取教训,抛开执着,如今总算是斩断了往日是非纠葛,成就元婴了。”
秦羲微笑点头:“我玄清门有了第九位元婴道君,真是可喜可贺。”
九位元婴修士,离十位不远了。想到宗门有望在自己当权时,元婴修士达到两位数,震阳道君一时间踌躇满志。他并不是一心苦修之士,多年执掌玄清门,宗门的强大,让他得到极大的满足感,尤其如今结婴的还是他的弟子。
“清微,守静,这多亏了你们,没有你们,就没有玄清门的今日。”兴奋过后,震阳道君肃容,向他们深深一揖。
二人连忙避让:“震阳师兄太客气了,我们也是玄清门弟子,这都是应该的。”
震阳道君揖罢,笑眯眯道:“你们二人回来得正好,妙一玄因都在闭关,知非出关未免冷清,你们就充个场面吧!何况,你们都是一辈的弟子,亲近亲近,总是好的。”
陌天歌与秦羲对视一眼,都明白了震阳道君言下之意。白雁飞的沉沦,与他们不无关系,如今他结成元婴,并列道君,便该把过去的全都抹掉,他们两个去迎接,就是先一步表明态度,这也是震阳道君给白雁飞的最后一个考验。
说实话,他们之间的纠葛,陌天歌和秦羲根本没放在心上,震阳道君这个小小的要求,自然是答应了。再说,宗门有人结婴,他们本该迎接,想当初秦羲结婴回山,以震阳道君首座之尊,不也亲自出迎了吗?
两人满口答应,跟随震阳道君往白雁飞洞府而去,走了两步,却听吴非双道:“震阳师伯,两位师叔,弟子正当值,不便离开,就不过去了。”
震阳道君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她,兴奋的神情略收了收,有些愧疚地道:“非双啊,离开一会儿也不要紧,知非他……你……”
后面的话,震阳道君犹豫着没有说出来,就算陌天歌和秦羲不是外人,这夫妻之事,到底不好放到外面说。
吴非双肃容道:“正是因为有人结婴。值守更当留意,师侄不好多留。”顿了顿,道,“烦请师伯代为转达,定观恭贺知非师叔走出魔障,踏上大道。”
她自称道号,又称白雁飞为知非师叔,态度已经十分明显。震阳道君默然片刻。叹息一声:“罢了,师伯我再多管,就是为老不尊了,你去吧。”
吴非双向三人抱了抱拳,驾起法宝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陌天歌摇摇头,跟随震阳道君在朝阳峰落下。
白雁飞的洞府,就在震阳道君洞府之侧,灵气不下于朝阳峰主洞府,可见震阳道君对他的偏爱。
陌天歌不由自主地想。是不是就是太偏爱了,才使白雁飞走错了道路?白雁飞与他们都不同。她出身平凡、少年坎坷;秦羲虽出身王府。但只是旁枝,离金尊玉贵很远。而白雁飞,生来是太子,入门后又是首座爱徒,他太习惯被人宠爱了,所以受挫时一跌不起。
其实,论天资论悟性。白雁飞不比他们差,就算及不上她的混元灵根,比秦羲却要好上数倍。他还有着足够丰厚的条件。一名元后大修士精心教导,无数的资材任他取用。或者,他就是拥有得太多,才会忘记有些东西,要通过努力去索取。
一个人,无论多么聪明,多么富有,他也只是走得比别人早一些、快一些。始终昂着头,固然可以看到更高的目标,却往往看不清脚下的路。长此以往,总有一天,那些从来到不了他眼里的人,早晚会出现在他扬起的视线中,变成仰望的存在。这个时候,他才会发现自己一路走来,脚步有多么虚浮。从高处跌下的滋味不好受,但若不跌下,就无从爬起。
陌天歌在震阳道君身后站定,看着洞府石门打开,一个人缓缓迈了出来,目光平静,举止沉凝。
她微微笑了,那个高傲浮躁的师弟,在沉寂了几十年后,终于站起来,把曾经虚浮的道路,牢牢地夯实了。
…………
见过白雁飞,陌天歌二人回了洞府。
他们此行离开不久,洞府一切安好。两人传讯师尊,训诫弟子,一番忙乱后,向古剑派传信,询问景行止是否已经回转。
还没等古剑派回讯,震阳道君已经携同靖和道君、妙一道君前来拜访了。
陌天歌见他们如此慎重,有些受宠若惊,一番见礼后,道:“师父既然回来了,派人通传我们就是,怎好劳烦师父亲自上门。”
靖和道君今天没摆师尊的款,摆摆手,说:“你师父我临时赶回来的,完了还得去昆中城,没那个时间摆谱,咱们还是赶紧说吧!”
陌天歌无语了片刻,还是秦羲反应快,直接将他们迎进了修炼室。
修炼室内,没有座椅,五人在蒲团上随意坐了,震阳道君首先问:“那日知非结婴,为兄未曾细问。守静清微,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灵犀又未同行,是否事有不偕?”
秦羲给几位师长一一倒了茶,方才答道:“震阳师兄放心,没有发生什么不愉之事。”
“那你们……”震阳道君眉头仍未舒展。身为首座,身为师兄,他同样担心还未归来的灵犀道君。
妙一托起茶杯,在鼻端轻轻闻了闻又放下,笑道:“师兄,守静清微虽然身上带伤,但神情安然,显然灵犀无事;而且,他们丝毫没有焦灼不快,看起来,此行应该找到了一些答案。”
陌天歌钦佩地看了妙一道君一眼,道:“妙一师姐高见,我们确实找到答案,只是这个答案……”说到这里,她有些踌躇起来,长叹一声,“希望你们知道了以后,不会太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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