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箬带着莫佑庭在别墅里转了一圈,处处洋溢着乔安明对她的温馨和宠溺,就连莫佑庭都觉得心里感动。
这是乔安明为她打造的梦想之家,看来这个老男人对她是确实上心。
可是现实终究是现实,与梦想还差了太多距离。
“一会儿他到了,我去车里等你。”
“别,你必须在场,莫佑庭,我怕我一个人演不好!”杜箬牵强笑了笑,原本苍白的脸上,她刻意化了淡妆才过来。
既然她要来演戏,演出她与莫佑庭在一起很幸福,那么她便要用肤色红润的脸蛋来应付乔安明。
莫佑庭看杜箬笑得眼角起了褶子,忍不住就去捏她的鼻子:“别笑成这样,笑得太假。”
很快门外就响起汽车的声音,乔安明的脚步依旧有些低沉,从外厅走进来,一进门便见杜箬紧挨着莫佑庭坐着。
她的气色似乎恢复了许多,虽然还是瘦,但脸上至少已经有了红晕,所以乔安明尽管很不舒服她与莫佑庭那么亲密的坐姿,不过见她面色恢复,他也觉得心情平舒了一点。
“抱歉,是不是等很久了?”乔安明走进去很熟稔地问。
“没有。”杜箬欠了欠身,笑着说:“我跟佑庭也刚到。”
乔安明愣了愣,觉得杜箬笑容中带着扑闪的心狠,更何况她居然叫旁边这男人“佑庭”,以前她可都是直呼他全名的啊,恍然间又想到前几天那个电话,他们之间,是不是已经有过什么关系?
“对不起……”乔安明觉得自己有些失态,看了莫佑庭一眼,依旧保持礼貌:“麻烦你可以先出去吗?我跟杜箬有话说。”
“不需要,干嘛要叫他出去!”杜箬突然插嘴,顺手就挽了挽莫佑庭的胳膊:“我来其实就想跟你说,我要辞职了。”
“什么?”乔安明有些转不过弯来,“为什么突然要辞职?是工作太累了吗?如果太累的话,我可以叫基地那边给你安排休假!”
乔安明说得有些急,他一向心思细敏,有些料到杜箬的抉择,但是他不舍,他在作最后的挣扎。
杜箬却不给他机会,坐直身子喊:“乔安明!”
一声“乔安明”便止住了他的费力挽留,他又用手抚了抚额头,看着杜箬:“给我一个理由。”
“我不想在胜安做了,肚子越来越大,也不适合再工作。”杜箬横着心,又往莫佑庭身侧贴了贴,娇滴滴地笑着说:“况且佑庭也不舍得我再这么辛苦了,反正他又不缺我这点钱。”
乔安明脚步顿了顿,突然觉得有些站不稳,但是杜箬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还偏要问:“你什么意思?”
“意思你还不明白吗?杜箬不想再跟你纠缠下去了,他妈被你老婆害死,你自己也应该看到最近的杂志和评论,把她说得很难听,她凭什么要为你受这些委屈?”后面的话是莫佑庭替杜箬回答的。
乔安明却不信,目光依旧直直看着杜箬,问:“你是这意思吗?我要听你亲口说!”
“是,我不想再跟你这样偷偷摸摸下去了,受够了,跟你在一起没有未来,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乔安明,我还年轻,我玩不起,我想找个安稳的人结婚。”
“所以呢?你选择其他人?”乔安明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还带着一点点嘲讽之意。
杜箬手指一直在抖,心也跟着颤,莫佑庭感觉到怀中人的异样,很温柔地握住她的手。
戏已经演到这里,没有回头路了。
杜箬又笑了笑,转身看着莫佑庭:“乔安明,我这种人,离过一次婚,还怀着孩子,佑庭这么好的条件还愿意娶我,肯定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以前跟你牵扯了这么久,是我一时糊涂,谢谢你愿意为我离婚,但是你不懂吗?你离婚之后就一无所有,你年龄比我大这么多,最后如果连钱都没了,我还凭什么要跟你在一起?”
乔安明觉得他认识了完全不一样的杜箬,绝情,世故,冷漠,又理智。
他也学着她的样子笑,身经百战之后的沉稳,还是被她这段话全部打乱。
“这就是你给我的理由?”他不知还能再讲什么,感觉心里都空了。
杜箬的手指在莫佑庭的掌中蜷缩,揪紧,脸上却依旧带着笑意:“当然不全是了,关键是我发现自己心里真正想要谁,佑庭条件比你好太多了,他年轻,疼我,跟他在一起我不会再遭遇流言蜚语。”
乔安明笑意渐渐收去,没有回答杜箬,只是目光冷冷戳向莫佑庭:“你出去!”
莫佑庭顿了顿,他觉得自己再呆下去就快烧起来了,所以松开杜箬的手,很关切温柔地在她耳边低语:“行,我先去车里等你。”
杜箬想挽留,但最终没有。
既然决定要离开他,以后艰难岁月独自一个人撑,难道她还没有勇气来面对最后这一刻的乔安明吗?
莫佑庭走后,杜箬依旧坐在沙发上,连坐姿都没有变。
乔安明也没有立刻进入正题,只是走过去将空调温度调低,窗帘都合上,嘴里淡淡言:“今天气温很闷热,你大着肚子很容易中暑。”
杜箬觉得心口像压着一块大石,他怎么可以这样,都到这时候了,他心里想的还是她和孩子。
“乔安明,别忙了,有话就今天一次说清楚吧,等我离开胜安,以后我们也不会再有什么见面的机会!”她说得平铺直叙,调子里还透着几分嫌腻,仿佛她真的急迫想要离开。
乔安明就站在窗前,窗帘都拉起来了,暗色的阴影投在他的侧脸,五官都显得冷毅。
“你在演戏吗?杜箬,你演得不像。”他始终不信她的说辞。
“没有,你要我怎么说你才肯相信!”杜箬都有些急了,撑着后背站起来:“我真的打算跟莫佑庭结婚了,这段时间我想清楚了很多事,我跟你没有未来,其实一开始我就没打算你跟顾澜离婚,更不希望你为了我放弃胜安,乔安明,我是挨过穷的人,如果最后你一无所有,拿什么养活我和孩子,我家里还有一个重病的弟弟。”
她将这笔账算得很清楚,死命要把自己粉饰成一个“贪图钱财”的市侩女人。
乔安明依旧不信,你让他怎么相信?
“以后的生活你不需要考虑,我会安排好,孩子是我的,你也是我的,我会让你们受苦吗?”
“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但是哪天你老了呢?你比我大这么多,很快就会老的,老了以后怎么办?”
“那是以后的事,杜箬,你能不能别逼我,我花了很大力气才能打定主意放弃一切,为此,顾澜因为我执意要离婚住院,我妈被我气得吐血,刚动完手术,整个舆.论都在责备我负心,你都说了,我很快就老了,但是在老之前,我只想跟自己爱的人过一段自己想过的日子,到时候孩子出生,能够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庭。”
乔安明一口气说出这些话,言辞恳切,杜箬听得心里一片慌。
是发弓没有回头箭了,顾澜前几天去找她说的那些话历历在目。
一个胜安,一条人命,满世界的舆论和压力,她知道自己和乔安明以后的路会很难走。
她吃了太多苦,折腾了这么久,输得一无所有,太乏了。
“别说得这么好听,别为你的自私粉饰,你其实只想要这个孩子,对我不公平,我不能守着一个比我大20岁的男人过下半辈子,其实我从来不期望你跟顾澜离婚的,你决定跟她离婚是你一个人的事,我不同意!”杜箬说得很快,面部表情有些狰狞:“所以你就放过我吧,佑庭条件这么好,我应该珍惜。”
乔安明看着面前的杜箬,突然就垂头笑起来。
以前杜箬经常跟他讲冷笑话,可从未像今天这个笑话这么好笑。
以前她说她爱他,爱的是他的人,不在乎年龄和身份。
现在她说要离开,因为他年纪太大,他以后会一无所有,她现在必须找个更好的人。
杜箬看着乔安明冷笑,心里一阵酸。
她知道面前的男人终于信了,于是开口给了他最后一击:“还有,孩子的事,本来我是想把孩子打掉的,但是医院检查下来说月数太大了,现在引产对母体不好,所以佑庭劝我别打了,他度量大,愿意接受这个野种,为这事我一直内疚。”
乔安明笑意收去,她觉得杜箬陌生到不可思议。
“你什么时候动过打掉孩子的念头?杜箬,那是我的孩子!”
“不是,充其量不过一个孽种,一个私生子,他的存在会妨碍我的幸福。乔安明,你早就应该知道我是怎样的女人,之前我能够为了钱委身潘玮,虽然最终他没有得逞,但是如果那晚佑庭没有出现,这个孩子估计早就没有了。可惜现在我也打不掉了,只能留着!”
杜箬说得云淡风轻,肚子高高隆着,站在沙发前一脸嫌弃。
乔安明之前一直觉得怀孕的杜箬美好得如女神,因为她肚子里孕造了乔家的后续香火,他与她的结晶,他乔安明奋斗半生可以引以为继的人。
他之前都已经想好了,他跟顾澜离婚,然后搬到郊外这栋别墅陪她待产,满心喜悦地迎接新生命的来临,他会给她不一样的人生。
可是这一刻,杜箬打碎了他所有的希冀,他觉得她变得面目可憎。
他必须承认,他认错了人!
“你不需要辞职,当我不自量力,我会离开桐城。孩子你还是生下来吧,如果你敢动流产的念头,杜箬,你应该知道,我有一百种办法让你和你的家人生不如死!”
乔安明又恢复昔日的冷冽面孔,朝杜箬最后看了一眼,开门出去!
厚重的实木大门,门口是大片葱郁的树荫。
夏日的阳光格外刺眼,乔安明的高挺背影就那样渐渐走入日光里,渐渐走出杜箬的生命。
她用手盖在小腹上,朝着乔安明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宝贝,跟爸爸说再见!”
一场梦,一场殇。
早知浮生若梦,不如一夜白头。
莫佑庭看到乔安明垂着头从别墅里走出来,很快车子快速开出去,他才开门往别墅走。
刚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忍耐的哭声,门缝虚掩着,杜箬就那样无力倚在沙发上,头往上仰,后颈枕在靠背上。
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可以清晰看到她不断颤抖的肩膀,以及因为低泣而上下浮动的颈部曲线。
莫佑庭突然害怕,不知该如何去收拾哭到如此绝望的杜箬,只能悄悄退出来,站在门口的屋檐下掏烟,点燃……
屋里的哭声持续了很久,但最后还是慢慢小了下去。
莫佑庭抽完了三根烟,觉得杜箬应该情绪平稳了他才有勇气推开门扉,沙发上的人已经换了一个坐姿,身子侧着,头歪曲地缩在沙发角落里。
阳光穿过门缝撒进来,照到她脸上,她的妆都已经哭花了,残妆背后是一张憔悴的脸,皮肤白到近乎透明,日光下可以窥见额际凸起的青筋。
似乎她还在抽泣,肩膀一上一下地轻微颤抖,莫佑庭心里闷着一口气,走过去,最终坐到她身旁将她拉入怀里。
“哭够了吗?戏都演完了。”
杜箬眼睛闭起来,没有避开莫佑庭的怀抱,反而拼命把脸往他怀里钻,双手死死揪住他肩膀的T恤,仿佛心口憋着太大的委屈。
她说:“我这是在做什么?偏偏要跟自己过不去!”
从桐城回崇州,高速大约三个小时的车程。
小张一路都没敢讲话,乔安明的神情阴郁到极点,像是随时都会来一场暴风雨的样子。
到达崇州已经临近黄昏,下了高速,乔安明依旧没有说话,小张只能自己先问:“乔总,现在去哪里?”
他在后座上想了想,回答:“去中医院。”
任佩茵的气色好了一些,虽然还是很虚弱,但已经可以半撑着躺在床在说一会儿话。
才短短一天时间,病房里已经堆满了鲜花和营养品,都是来趁机拍马屁的人,好多人任佩茵都不认识。
但是她乐于逢迎,这种被人捧着的感觉异常好,前呼后拥,一呼百应!可是如果乔安明把胜安转给顾澜,那么境况就完全不同了,这也是老太太死活不准他们离婚的原因。
乔安明走进病房的时候,老太太刚送走一批市里领导安排来的慰问人员。
江磊也在,正坐在床前陪老太太聊天。
任佩茵见到乔安明走进来,刚还笑着的脸就阴掉了,气息苍弱地问:“一整天都见不得你人影,跑哪里去了?医生上午还找你呢。”
乔安明顿了顿,很直白地回答:“我去了趟桐城!”
“怎么突然去桐城?为了工作的事?”
乔安明侧身看了一眼床前的江磊,也没打算回避,直言:“不是工作的事,我去见杜箬。”
“混账!”老太太气息一下子就不稳了,刚做完大手术,一激动起来就连续地打咳。
江磊赶紧帮她顺气:“伯母,您别说太多话,手术刚做完,医生说不能动怒!”
老太太更气:“是…我也不想动怒,可有人偏见不得我好过!”
她也顾不得有江磊在场,虽说家丑不能外扬,但是都已经曝到媒体上了,她这张老脸早就丢尽。
任平生表现得却异常平静,轻睨了江磊一眼,说:“你先出去,在门口等我,我一会儿有事找你!”
江磊也觉察出这母子俩的情绪不对,他这个外人不想当炮灰。
“好,那乔总,我在门口等您!”随立刻站起来往病房外走。
老太太见没外人在场,气就更盛了,自己挣扎着要坐起来。
“安明,你是不是非要气死我?我刚动的手术,外人都知道来陪我,你倒好,手术一完你就跑去桐城见狐狸精,真是没良心的东西…”
任佩茵越骂越得劲,但声音不稳,身子又虚弱,骂得刀口越发疼,只能一手按住腹部,一手又撑着躺下去。
乔安明一直没怎么言语,慢慢踱步到床前,喊了一声:“妈……”
“别叫我妈,当我死了就行!你回桐城跟狐狸精过吧,还回来做什么?”
任佩茵的孩子脾气又上来了,乔安明没辙,只能将她的床板摇下去,让她躺着,最后才说:“别总是说胡话,以后我不去桐城了,那边公司基本已经步入正轨,我会安排其他人去管理……”
“什么?”老太太大惊,这个弯转得忒急了,她一时拐不过去,“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打算搬回崇州,桐城那边,不去了…”
“那狐狸精呢?孩子呢?安明,你能不能说清楚!”任佩茵更急,乔安明却背过身去,拨弄着桌子上那束刚送来的康乃馨,良久才回答:“她有她的去处,我不清楚,至于孩子…我会另外打算!”
江磊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总觉得今天的乔安明看上去阴冷森寒,正打算给顾澜打电话,却见乔安明推开病房门走出来。
江磊赶紧迎上去:“乔总,您找我有什么事?”
乔安明用手指划过额际,抬头看着江磊,一字一句说:“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打算换个城市工作?”
莫佑庭开车带杜箬回市区。
她之前已经跟乔安明同居在别墅一段日子了,所以市区的出租屋早就退了,现在突然回来,好像连容身之处都没有了。
莫佑庭知道她的境况,自己先主动开口:“要不先搬我公寓住段时间吧,我那边有多余的卧室。”
杜箬当然不会答应,笑着拒绝:“不用,我这样搬过去算什么?到时候打扰你泡女人就不好了。”说完她还努力笑了笑,笑得脸上的惨妆更加诡异。
莫佑庭坐在驾驶座上,倾身过去替她擦眼角花掉的彩妆,附和她的玩笑:“没关系,我很少带女人回去,如果哪天真不小心被你撞见,你就当不知道。”
“怎么能当不知道?你们要是闹出什么动静,我又不是聋子!”
“行,还能开玩笑!”莫佑庭终于松了一口气,一路都见她绷着一张脸,就怕她突然一根筋崩断,“我发誓,我不会带女人回去,再说你现在也没地方可以住了,住我那里,我还能照应一下你。”
这是他的实话。
杜箬现在大着肚子,在桐城举目无亲,他怎么放心她一个人。
可是她不能去。
“真不用,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已经帮了我很多,我不能再去麻烦你,更何况你妈很讨厌我,要是知道我住在你那里肯定会冲过来杀了我!”杜箬刻意将这些话说得稀松平常,说完还不忘皱了下鼻子,“所以我还是不去找死了,你妈我可是领教过的!”
“好,你要是怕我妈说闲话,那明天我们就去扯证!到时候名正言顺,你是她的儿媳妇儿,而且你也已经答应要嫁给我!”
杜箬哭笑不能:“傻瓜,那是演戏!”
“可是我想把它变成事实!”
爱情里的偏执,他纵容她演戏,纵容她把他当成一个道具,也纵容自己这样心甘情愿的入戏!
杜箬看着莫佑庭认真又倔气的样子,突然就抬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像姐姐轻斥弟弟那样说:“别孩子气了,这种话怎么能够乱说,你是莫佑庭,莫氏餐饮的唯一继承人,整个桐城到处都有你家开的酒店和餐厅,怎么可能娶我这种女人,所以别任性了,我谢谢你,所以我不能害你。”
多美妙的拒绝辞啊,体贴温柔到近乎仁慈。
她的脸又挨得特别近,刚刚还亲昵地刮了他的鼻子,莫佑庭无力看着眼前的女人,哭过的眼眸里清冷透亮,莫佑庭在她乌黑的眼珠里看到绝望的自己。
你是否经历过类似的拒绝?温柔到近乎残忍,可又不给你任何回转的余地。
“杜箬,我肯定上辈欠了你。”他还是没有把话说死,只是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走吧,那我给你去酒店开个房间先住一段日子。”
“不用了,送我去小冉以前住的地方吧,她离开桐城之前把钥匙给我了,房子还没到期,我还能住段日子。”
郑小冉的房子地段还不错,周围有菜场和超市,只是过于老旧,拥挤潮湿,再加上一段时间没人住,屋里一阵霉馊气。
莫佑庭一百个不愿意:“还是住我那里去吧,大不了我把公寓给你住,我住回家里去!”
“真的不用,收拾打扫一下就可以了。”杜箬开始找扫帚和抹布,她从小吃苦长大的,不娇气,更何况她知道以后的路会越来越难走,这只是一个开始。
最后莫佑庭还是拗不过她,只能抢过扫帚替她打扫:“你去沙发坐着吧,这么热的天,我来弄。”
杜箬也不客气,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莫大少开始像老妈子一样整理房间,那手法一看就是没经验的,拖把都使不好,东西理得乱七八糟。
杜箬没办法,只能他在前面整理,她再跟在屁股后面收拾。
“喂,你拖把的水搅干了再拖啊,不然地上全是脚印子。”
“怎么能把喝水的杯子放到那么高,我到时候怎么拿?”
“你家扫地不用装垃圾吗?怎么可以直接扫到门外去?”
……
惨不忍睹的夏日午后,莫佑庭累得满头大汗,最后只能将抹布扔进水池,回头可怜兮兮地冲杜箬喊:“喂,要不我出钱找个钟点阿姨过来吧?”
“……”杜箬巴巴看了他一眼,突然就缩回沙发,不再说话。
莫佑庭以为她生气了,赶紧跑过来哄:“好了好了,别生气,我开玩笑呢,我肯定把屋子收拾完!”
杜箬却摇头,再抬眸,眼眶里已经有了泪渍:“莫佑庭,谢谢你。”
“又来!”他是越来越不喜欢听到她说谢谢:“感觉你从一开始就不停的谢我,我不是雷锋,我只是自私地想帮你多做些事。”
“我知道,我都知道……”杜箬闷着头不再看他,太多次了,她走投无路的时候都是这个男人陪在自己身边,可是他没有义务陪在她身边。
莫佑庭却吓得不轻,大气都不敢喘,抓住她的手腕问:“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难道真如传说中所言,孕妇的情绪难以控制?”
“去你的!”杜箬吸了吸鼻子,抱着肚子不再说话。
她其实是被感动的,人在脆弱的时候遇到温暖,连神经都变得特别细,一点点对她的好就能让她感动半天。
晚上莫佑庭与杜箬在外面吃饭。
杜箬为感谢他帮忙,执意要请客,也不是什么高档餐馆,最普通的港式餐厅。
吃完之后再去超市采购日用品。
一路杜箬都很平静,没有再提任何关于乔安明的事。
“要买纸巾,杯子,保鲜膜……对了,还有蚊香,得买孕妇能够用的无烟蚊香,小冉那屋子蚊子很多…”她就那样一边嘀咕一边在货架前转来转去。
莫佑庭一路跟着,看着她被肚子压弯的背影,心里担心得很。
她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应该大哭,大叫,痛不欲生,或者至少要有些情绪反应。
可是她不,什么反应都没有,仿佛没有发生任何事。
“杜箬…”莫佑庭突然喊她的名字。
“什么事?”她推着小推车回头。
“逛完超市我带你去酒吧呆一会儿吧。”
“我不能喝酒,有孩子呢。”她指了指肚子,嘴角甚至笑了笑。
“去酒吧不一定要喝酒,我好久没去了,得去看看,你陪我一起?”
“不了,你自己去吧,很累了,我要回去睡觉。我看书上说,妈妈睡太晚会影响孩子发育。”杜箬说完便回头,嘴里嘀咕:“对了,还得买点水果…补充维生素。”
一边说一边往生鲜区走,空留莫佑庭一个人站在原地。
晚上杜箬便留宿在小冉的出租屋里。
莫佑庭想留下来多陪她一会儿,最后还是被她“轰”走了。
洗完澡准备休息,杜箬却突然接到小冉的电话。
“听说你搬去我以前在桐城租的房子了?”小冉开门见山地问。
“是啊,你消息真灵通,莫佑庭跟你说的?”
“嗯哼…那厮还让我打电话给你,他说他不放心你一个人呆着,让我开导你一下!”小冉口吻很欢脱,完了又问“开导你什么?就因为你跟乔安明分手了?”
“……”杜箬没回答,只是笑。
“你看你还能笑,莫佑庭那神经病,其实你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开导,这病没药医,必须自愈,不然好不了。”
“……”杜箬还是没说话。
那头有些急了,声音渐渐从欢脱变得激动:“那货真是有毛病,你都跟乔安明分手了,好不容易他有机会可以追你,他却叫我来开导你!干嘛他不自己来开导你?多好的机会啊,你说他是不是神经病?!……”
小冉的声音渐渐不对劲,话筒里依稀传来车流的声音。
杜箬眉头皱紧,问:“小冉,你哭了?”
“……”
这回换郑小冉没声音了。
各自拿着话筒都不再说话。
好几秒,那边传来哭声,一点点盖过杜箬的呼吸。
“杜箬,我心里有怨气,真的…我怨过你,其实我今天真的不想给你打这个电话,因为他心里全是你,而我心里全是他,他还偏偏要让我来开导你……杜箬,你知道吗?我来宜县这么久,他从来没主动联系过我,这是他主动给我打的第一个电话,第一个…那个白痴,第一次主动联系我,居然是让我来开导你……”
喝醉的郑小冉说得乱七八糟,来回就一直重复那几句话。
杜箬不知如何宽慰,她是小冉和莫佑庭之间的一个疙瘩。
许久之后郑小冉的声音小一些了,杜箬才问:“你在哪儿?喝了多少酒?”
“在夜排档,今天公司同事庆祝我完成了一个大CASE,年底我奖金应该能拿好多…酒也喝了很多,但是醉不了…”
“回去吧,别想这些事。”杜箬刚讲完,那边似乎传来低低的男音。
“郑姐,走吧…我先送你打车…”
“我不回去,酒还没喝完,我要跟我死党聊电话,她刚跟自己喜欢的男人分手,可是天知道她其实根本不想跟他分手,白痴……你知道跟自己不想离开的人分手是什么滋味吗?嗯…就像……就像被戳了一刀,得掩着伤口,血不能流出来……然后,还得笑着说不疼…”
杜箬终于听不下去,慢慢伏在桌子上…
桌子她下午刚擦过,上面还有威猛先生的味道。
然后摁掉手机,一点点哭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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