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从土窝坊听了一个多小时半荤半素的二人转,袁坤把王庆河送回酒店。
王庆河这次带队来到沈阳,是应邀参加东三省经贸洽谈会,他从东升出发前就跟袁坤联系上了。
总局两个亿的东北扶贫工程已经部分开工,项目部设在沈阳。
进了房间,袁坤抽着鼻子,四处看着说,你这屋子里,味道不好呀,咱们还是去酒吧坐坐吧。
王庆河笑笑说,我也闻到了那种味,在我之前,这房间里啊,肯定住过猛男猛女,走走,喝酒去。
来到九层的酒吧,王庆河一看有法国葡萄酒薄若莱,就要了一瓶。
王庆河道,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喝到薄若莱,那年我去日本,正好赶上薄若莱葡萄全球同步上市,算是开了眼界,日本人对薄若莱葡萄酒的喜爱程度,不亚于老北京人得意二锅头,日本是这薄若莱葡萄酒的最大消费国。
袁坤道,不过这一瓶肯定不是当年酒,今年的葡萄还没长好呢。
王庆河歪着头瞅着袁坤说,这薄若莱葡萄酒,是全球唯一用当年生产的葡萄酿造的葡萄知名美酒,看来我这是遇到了薄若莱知音。
袁坤道,曾经在法国,偶尔薄若莱了一下。要说喝洋酒,这是你的强项,看来我今晚又要草鸡了王市长。
袁坤过去跟王庆河没少喝洋酒,但喝舒服的时候少,不像王床河,喝洋酒不上头,一人挑一瓶,不晕不醉,舌头扭来转去的也不显大。
王庆河直了直腰说,薄若莱又不是伏特加、威士忌、人头马,薄若莱是葡萄酒,没那么大劲。
都倒了一个杯底,碰过后就干掉了。接下来两人说闲话,话题刚一碰到东北工程,袁坤就发牢骚了,苦着脸说,你那操蛋侄子也真是不给你争脸,没跑几趟活,就挑肥拣瘦,跟总调度找别扭,状都告到我耳朵边上了。
王庆河的侄子在东升注册了自己的运输公司,跑活的大车有二十几辆。其中十几辆新旧在七八成上的运输车,差不多都是王庆河侄子从袁坤手里以报废车辆的处理价钱淘弄走的,而且只要袁坤这里有工程,不论大小,王庆河的侄子都要过来吃上几口,这次王庆河的侄子从两个亿的东北工程上,签走了两百多万的运输合同,上来了十几辆车。
王庆河拿起酒杯说,你跟他还客气什么?就当是你侄子你儿子,该怎么收拾他,你就怎么收拾他,耽误工程了,少客气,你让他滚蛋!
袁坤道,你就忽悠吧,打条狗,还得看主人是谁呢,那小子可是你王市长的亲侄子,我收拾他,还不如去捅马蜂窝,跟你侄子过不去,还不就等于跟半个市政府过不去?
王庆河摆手说,别别别,袁局长,你要是这么说,我得把这杯酒干了。说着一扬脖子,就把酒灌了下去。
酒吧里灯光迷离,一股股浓郁的脂粉气味,从那边几个喝啤酒的男女老外身上散发出来,袁坤腻味地筋了筋鼻子,屁股底下一蹭,就把后背给了那几个叽哩咕噜的老外。
王庆河侄子的话题搁浅,袁坤回敬了一下王庆河,落杯后问道,城市增容扩建费,你还打算收吗?
王庆河眨着诡秘的眼睛说,你都封口了,没兴趣合作,我还能再开口?不过此路不通还有道,我正在琢磨新法子掏你腰包呢。
早在一局二局合并的风还没刮起来的时候,一天王庆河打电话往袁坤耳朵眼里吹风,说是省内有几个地级市,这会儿正在向驻地中直单位,以及其它外来企业收缴城市增容扩建费,东升市也打算向兄弟市学习,对驻东升的中直单位以及外来企业,再搞一次全面摸底调查,增容扩建费到时收多收少,也好有个最新的合理依据。袁坤与地方官员打交道多年,对那些人正反两面的了解,不说是他们一撅屁股就知道他们拉什么屎,起码也是官员们嘴上一绕圈,他就知道脚要往哪儿落了,王庆河这时拿城市增容扩建费说事,显然是他着急往开发区拉资金上项目。袁坤能看出来,眼下王庆河在主持东升市政府工作,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个建功立业的好机遇,这期间他王庆河一旦在开发区里鼓捣出名堂来,上一个过亿元大项目什么的,想必到时市长的病就是治好了,也很难再重返工作岗位了。尽管心里明明白白,但那天袁坤还是跟王庆河打起了哑谜,说乱收费的苦头,你王市长也想尝尝?别忘了大前年收城市建设配套费,就收得乌烟瘴气啊。
袁坤道,那你就别费事了王市长,直接下手吧,我现在又有兴趣了。
王庆河瞧着他,目光一闪一闪,像个饥民盯着一大块刚出锅的红烧肉。
袁坤说,现在这个所谓的城市增容扩建费,不过就是想当年那个城市建设配套费的翻版,你们打算收多少?
王庆河一看袁坤脸色挺认真,思忖了一下,说,什么所谓,要不是考虑咱俩和市局之间的关系,我根本不会放弃,收是合情合理的事。
袁坤仰起头说,我问你打算收多少?
王庆河道,嗯……依据你们总局基地各种类建筑的最新相关数据,这次城市增容扩建费,至少应该收你们一点七个亿。
袁坤笑笑,举杯跟王庆河碰了一下说,嗯……我怎么记得,你开发区里等待上马的电子元件开发项目,需要我的控股资金好像是一个亿?
王庆河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肩头就给袁坤重重地拍打了两下。
袁坤道,这样吧,市里正式给我们总局下个文件,词怎么措,我不管,钱数我来定,文件资金照两个亿开口。
王庆河盯看袁坤的眼神,一下子又变了,像是在打量一个刚刚说了胡话的陌生人。然而王庆河的阅世城府,毕竟搁在那儿,等脑子转过弯来,忙不失时机地说,谢谢老兄!
袁坤说,别冲动,我说两个亿,那是文件上就城市增容扩建费的谈判价,钱最后的落脚点,在开发区的合作项目上,而且资金不能突破一个亿。
王庆河想想说,噢,你的意思是那笔合作电子元件开发资金,先在城市增容扩建费的文件上虚晃一枪,然后再拐弯绕到开发区。也好,也好,这办法不错,还是你老兄的脑子够用啊。
袁坤咂了一下嘴说,到时你们跟温局长谈吧。
王庆河点点头,感激地说,还是你体谅我的苦处,关心我的前途啊老兄。不过老兄……王庆河脸色又有些疑惑了,问道,这事还用得着再跟温朴扯皮?你老兄拍不了板?
袁坤道,工兵挖地雷,地雷炸司令,军棋就是这么玩的。这件事,你就照我说的步骤去做吧王市长。
王庆河还是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温朴要是不开窍,死抗着呢?
袁坤拿起酒杯道,那你就迈不开步了?想当初跟我较劲的时候,你们的税务局、工商局、物价局什么的,都是怎么对付我来的?不过呢,这次你可不能让那些部门来真格的,轰他们去总局走走、转转、看看、问问,送服务上门也就齐活了。往下等到温局长抗不住了,他自然会来找我。还有,你跟温局长接触时,要温和地谈,顶多是不软不硬地谈,别学狗日的丁市长,认钱不认人,最后落个鸡飞蛋打,败走东升。说一千道一万,钱数上,你就咬住了两个亿不松口,少一分你不干,不然后面的事,我就不好操作了。另外就是保密,不能向总局里任何人,还有你身边不必要的人,露出声东击西的痕迹来。
王庆河乐呵呵地说,好好,就听你的老兄,来来,我敬老兄一杯,提前庆贺咱们开发区项目合作成功!
2
对上任时间有限的温朴来说,市里给来的这份关于东升市城市增容扩建费的红头文件,不亚于一块从天而降的石头砸到了他的头上。
温朴望着案头上的文件,脑子里嗡嗡的,两个亿把他的心抓疼了。想当年东升市索要城市建设配套费引发的一系列冲突,阴影一样游晃在他的记忆里,因为那次苏南在配套费上没少操心。温朴想联系远在东北的袁坤,同时也想跟部里汇报,但反复权衡后,他觉得自己这个看家守业的常务副局长,在城市增容扩建费上一点劲也不使就找袁坤找部里,似乎不是那么回事,那样一来自己这个常务副局长在总局人眼里,还不成了一个没用的摆设?两个亿是钱,但也是自己的前程,更是自己挑战自己的一次机会,自己不能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把两个亿批出去,想当年人家袁坤当家,没有如数交出那笔城市建设配套费不说,还顺带着把姓丁的市长撵出了东升。
温朴镇定下来,圈定几个相关人士,召开了紧急商讨会。
温朴把城市增容扩建费这事往会议桌上一撂,与会的人就开始七嘴八舌,怪话连篇,诅咒市里太欺负人了,把总局当成了唐僧肉,说来割一块就来割一块,那年的城市建设配套费闹得市局两败俱伤,看来这一任市领导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现在又拿城市增容扩建费来压榨总局,到头来还得闹个鱼死网破。不过也有头脑清醒人说,地方政府收缴城市增容扩建费,此举就算是圈钱,但人家也是打着合法的旗号,很多城市早就这么干过了,这就像当年收缴城市建设配套费一样,人家依据合法,问题在收多收少上。所以说不给不现实,少给倒是有可能,关键要看这工作怎么做了。
吵吵嚷嚷解决不了问题,另外温朴也担心过分敌视市里,不利于自己今后开展工作,于是他就把大家的不满情绪,巧妙地岔到了解决办法上来。话入正题,有人讲还没有跟市里沟通呢,等沟通一下再做决定也来得及;有人还是咽不下这口气,鼓动温朴像上次一样去部里告状,让部里出面找省里干预此事;还有人主张干脆不理这茬儿,往死里拖。温朴把大家的意见集中起来,横竖考虑后,最终确定先由一个副局长,代表总局与市里相关领导接触一下,之后再琢磨采取何种应对措施。
转天,负责沟通的副局长,就一脸沮丧地把沟通结果通报给了温朴,那结果就是没商量。
温朴自从上任以来,算是在工作中碰到了最尖最硬的一根钉子,心里多少有些没着没落。他想该轮到自己出面了,王庆河不是说过嘛,现在市局两家都是常务在主事,常务不直接对话,怕是什么结果也搞不出来。
温朴打王庆河办公室电话,没人接听,再打他手机,几声后就通了。
温朴没有一上来就提城市增容扩建费的事,而是拿吃饭先铺垫一下,说,晚上想请王市长吃个饭,不知王市长赏不赏脸?
王庆河道,哎呀温局长,你可真会赶脚,我刚刚到省里,开一个经济会。
温朴想王庆河这很可能是在搪塞,但又不好挑破,只能说,不巧不巧,那就等王市长回来吧,到时我给你接风洗尘。哎对了王市长,会哪天开完?
王庆河说,开三天,会后可能还要去几个地方考察什么的。这样吧温市长,回去后我跟你联系。
打过这个电话,温朴基本断定王庆河没去省里开会,他这是在城市增容扩建费上躲避自己呢,于是心里的压力更大了,意识到未来在两个亿上的争斗会是很残酷的,王庆河哪是个好对付的人啊!
三天后,王庆河主动给温朴打电话,说是回来了。当晚,温朴在多景多大酒店请了王庆河。席间,王庆河酒喝得那是蛮爽快,只是一说到城市增容扩建费能不能再往下砍点,照着几千万砍,王庆河就的舌头就开始推磨了,叫苦不迭,说两个亿这个数字,已经是他压了又压,砍了再砍的友情数字了,不然就奔着三个亿去了,一再让温朴理解他的难处。温朴还跟他逗话呢,说你王市长的难处,理应是我温朴的苦处,而我温朴的苦处,也应该是你王市长的难处。王庆河说那是那是,难兄难弟,捆绑义气,省里到时要是批评我在城市增容扩建费上胳膊肘儿往外拐的话,我王庆河回来后,绝不跟你温局长诉苦喊冤。听出王庆河这是在得便宜卖乖,没办法去堵人家的嘴不说,温朴还要整出一脸领情的笑容来。其实温朴也明白,凭一桌酒菜,就想捏软王庆河,那是做梦的事,今天这一面,无非也就是为了日后的较量,先在情面上预热一下。思路清晰了,后来温朴在酒桌上索性不再提砍减城市增容扩建费的事了,把心里的别扭劲儿,零零散散都用在了喝酒上。岂知王庆河的酒量也很好,搞掉了至少一斤五粮液后,又张啰上红酒,而且是碰杯就干掉。王庆河酒量不含糊,再加上他左膀右臂的插花围攻,很快就把以温朴为首的总局领导灌得溃不成军,一个副局长甚至连酒桌都没下去。
温朴在酒桌上倒是把持住了,但一回房间就挺不住了,头重脚轻,晕晕乎乎进了卫生间,蹲下来抱住马桶吐了个底朝天。之后不久,王庆河打来电话,声音不飘不涩,就是音量有点高,他招呼温朴到六楼卡拉OK,唱几首歌散散酒。温朴仰躺在床上,没有告诉王庆河他刚才吐得一塌糊涂,而是往下压着顶心冲头的难受劲,假装一身劳累地说,就不陪你唱歌了王市长,明天一早,我还要去部里汇报工作,下次我好好陪你唱唱。挂断电话,温朴一骨碌滚下床,踉踉跄跄又去了卫生间,他感觉肚子里还有东西要吐。
3
几天时间一晃过去了,温朴在两个亿城市增容扩建费上一无所获,力不从心的感觉,让他的心啊脑啊都深深地体会到了。这期间,除了他的一切努力,两个跟市里其他领导称兄道弟的副局长也都出去活动了,但同样没收到效果,人家说王庆河的苦处也是一大堆,两个亿是市里搁浅的底线了,收缴不到两个亿,王庆河这个临时主持工作的常务副市长也不好向省里交待。
两个亿城市增容扩建费,这时就像一座无形的山,压得温朴喘不过气来,而且其他工作还不能放下不管,他这几天里先后接待接见了部里的先进人物事迹宣讲团、某国外财团意向投资咨询顾问团、兄弟单位经验交流代表团,还参加了职工学院校庆活动、出席了局基地离退休干部献计献策余热发光会,最添乱的是,那天智发集团的沈董事长也带着几个人从北京来到东升找温朴叙旧,一拨拨迎来送往的应酬,叠加到两个亿城市增容扩建费上,温朴就是不晕头转向,也给弄得心力交瘁。
然而在两个亿城市增容扩建费上,温朴抗到了两腿打晃,也还在死抗着,导致他这种硬碰硬抵抗的心理因素,一是他年轻气盛不服软,二是缺乏实战工作经验,三是对地方官员不了解,四是想在困难中有所作为,给部领导一个能干而且是硬气的形象看看。但是硬着头皮死抗着的后果,显然让温朴始料不及,因为市里的一些职能部门,诸如税务局、电力局、交通局、公安局、物价局、工商局等,这时纷纷来到总局上门服务,现场办公,搞得总局里的对应部门,整天只能把一些烂尾事情及账目捂着盖着,提心吊胆地应付这些上门微笑送服务的国家公务员,局内正常工作秩序被打乱,到温朴办公室来讨请示索决策的处室长明显比平时增多。温朴这会儿是哑巴吃黄莲有苦难言,他怎能不明白市里各路职能部门人员是冲着什么来上门服务的,这心火一下子就上大了,满嘴牙肿了一半,疼得他说话失真,吃饭也只能是吃流食。
温朴灰心地想,还真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浑身是铁真的捻不出几根钉?自己在东升处理地方问题似乎也就这么大能耐了,看看袁坤有没有招数吧?
远在沈阳的袁坤,在电话里一听两个亿的城市增容扩建费,一时间也像是给什么堵住了嗓子眼,过了老半天才说,唉,两个亿,这要是放在从前对咱们来说,不算个大数字,也就是拔一两根汗毛的事,可是如今……温局长,你看这样好不好,一方面我跟王市长沟通,一方面你拿着市里的文件去部里汇报,这事咱俩硬抗是抗不住的,现在的市局关系可不像从前了,弄不好日后会落怪罪,及时听听部里的意见是正确选择。
温朴一听袁坤的话鼓不上劲,心与脑子就再也撑不下去了,没咒念了,只得说,袁局长,我也知道不给是行不通的,问题是能不能少给,我想部里差不多也会是这个意见。我刚上来,没经手过这么大数额的钱,两个亿对我来说就是个天文数字,我是真心疼啊袁局长。
袁坤安慰道,你也别太着急温局长,最终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还是等你跟部里汇报了以后,你我再细商量。在王庆河那里,我好歹还有一些耍赖的资本。
温朴说,那好吧袁局长,我们分头去忙吧。
温朴没耽搁,下午就去了北京。
温朴把两个亿城市增容扩建费的事汇报给了苏南,苏南听了以后,脸色阴沉沉的,没给出什么具体意见,只是说两个亿不是大风刮来的,你们的东北扶贫工程,总预算也不过就是两个亿,而且费了多大劲才拿到手,这你心里应该有数。苏南说在这件事上,他不好自己拿意见,他要把两个亿的城市增容扩建费拿到部党组会上说说,同时让温朴回去后再想想办法,尽量跟市里沟通,能省一分是一分,然后尽快拿出一份结果报告来。此时在苏南面前,温朴又找到了做秘书的感觉,频频点头。临了苏南问了问李汉一的情况,温朴说听龚主任讲,李局长基本上是植物人了,除非有奇迹出现。苏南盯着温朴嘴说,听你说话声音不对,是牙肿了吧?回去想着吃药。
温朴从北京回来时,天已经擦黑了。那会儿从部办公大楼出来,他本想回家住一晚上,但因为心里不痛快,迈不开回家的步子。之后他又想去赢巢净心宫打打杀杀,倒一倒心里的怨气窝囊气,但也给犹豫扯住了两脚,最终他还是返回了东升。
温朴联系袁坤通气,一五一十地把苏南的意见送进了袁坤的耳朵。
袁坤沉默着。
几近焦头烂额的温朴,叹了几口气说,袁局长,不知你能不能走开,能走开的话,你最好回来一趟。
袁坤说,必要的时候,我就是走不开也得回去。不过看现在的情形,还不至于束手无策走投无路。对了,我跟王市长交流过了,你就是不打来这个电话,过一会儿我还想给你打过去呢。
他怎么说?温朴急切地问,感到满嘴的牙神经都在痉挛。
袁坤没听清,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温朴沉口气,努力把刚才的话,往清楚上重复了一遍。
袁坤道,啊,你先听我怎么跟他说的。我跟他说,有过去城市建设配套费那一说,这次的城市增容扩建费不论怎么收,都是一件伤害市局两家感情的事,这种钱里没有合作友谊,更谈不上人情味,纯属斩草除根,一锤子买卖的事,往后彼此来往的空间也就没多大了,因为温局长和我没办法向部里交待。接着我给他出了一个双赢的主意,就是把城市增容扩建费这一说隐去不提,换成投资项目合作,我说你王市长不是想在开发区搞电子元件开发吗?咱们就合作这个项目,我们总局投资一个亿控股,你们市里出地皮和小股资金,到时董事长由温局长来担当。温局长,这事如果能成,拿出去的钱不打水漂不说,同时还能分流一批咱们的人过去。温局长,你琢磨琢磨我这个建议,可行不可行?
温朴一琢磨,袁坤的这个调包办法,倒是个化解问题的良策,既可以应眼前的急,也可以谋长远的利,因为拿一个亿去做生意,控股不说,同时还能消化局内一批待岗下岗职工,尤其是跟部里好交待了,因为在两个亿上,不管怎么往下砍,哪怕是能砍下来一个亿,到头来也还是要白白交给市里一个亿,而袁坤的这个计策就不吃亏了,简直是死马让他医活了,相信部领导会因此由愁转喜,笑呵呵支持。
温朴问,一个亿的投资,能把所有的问题都解决吗袁局长?
袁坤道,还不好说,我也在等王庆河的话呢。就像咱俩对部里负责一样,冲着省里开口,他王庆河也是个干具体事的小媳妇,也得请示汇报,变通城市增容扩建费对他王庆河来说,轻重都是一件压肩头的事。不过我想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去促成此事,因为城市增容扩建费收得再多,这功劳也不可能咣当落到他一个人头上,但他亲手在开发区里抓出一个项目来,可就是他王庆河个人的政绩了,雷打不动的政绩。要不是考虑到这一点,我也就不给他出那个变通主意了。
温朴沉吟片刻说,袁局长,要是这样的话,我看你还是回来一趟吧。
袁坤说,先不急,还是等等王庆河回话再说。你文攻,我武卫,我是你在两个亿上的最后一道防线,不能轻易让王庆河突破了温局长。
温朴一回味袁坤的这句话,意识到不大对劲,他的舌头上像是拧了一股什么邪劲,那两个亿的城市增容扩建费,怎么就成了自己一个人肩上的包袱?人心隔肚皮,花鲜根不艳,袁坤不会是想要借两个亿的麻烦来看自己的笑话,或是趁机往火炕里推自己吧?于是说,袁局长,你要是把这两个亿都搁我身上,可就压垮我了。老兄,咱俩现在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老弟我要是倒下了,可就连累老兄也站不住了呀!
袁坤笑了笑说,老弟啊,袖手旁观的话,我还会给王庆河支高招?
温朴心里苦甜参半,意识到做秘书时接触的袁坤,跟这会儿自己以常务副局长身份与其同台合作的袁坤是有差距的,袁坤的粗中有细,细中夹粗的双重性格,成就了他独特的为人处事的方法与工作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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