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开裂

    
    啊哈，竟然是这样！
    听了这话，白思孟比喝了一大口带气泡的冰凉甜酒还舒服，浑身每一个寒毛孔都舒坦，不由满意地笑了。
    “带劲了？”关监好笑地看着他。“有了出路，就放心了？”
    “看您说的！这样当然就放心了。再怎么着，也不能一辈子关在这边，跟爹妈同学老也见不着是不是？”
    “所以这次我一定得过来告诉你们实际发生了什么，不然你们真不可能再回去了。”沈关监幽幽地说。
    这话真是一点也不错。
    “那太感谢您了！”白思孟由衷地说，“您还要什么别的不要？”
    沈关监笑笑，手往港口帆篷密集处一指：
    “我就要一只大船，尽可能充足地给我备好粮食和水。我给你们打前站，看那新洞在哪儿，什么时候开，什么时候关。”
    “那就太谢谢您了——我这也已经说两遍了！”白思孟也一笑，”但再说一遍也不嫌多是不是？”
    “看把你乐的！”沈关监亲切地拍拍他的手，“只不过临走之前，我还得……噢，吭吭！”
    大概是要加重份量，在说下面的话之前，关监用力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
    哇，来了！白思孟心中一紧。临了临了，那话还是又来了！跟催命一样。
    看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关监笑了，说：
    “唷，眨眼间就由晴转阴，情绪变得这么快！放心吧，我不是催那个。我是说：这一去一两万里，派上船的人你可要问问人家，愿不愿意去。我就没打算再回来。顶多打发他们自己回来。路途遥远，说不定还会出事。你可要跟人家说清楚，不愿去的不勉强。”
    “啊，是这个！那好，好！”白思孟心头一松，满口应承，“那我就专招那些孤儿、家里没饭吃的、喜欢四海为家的，想建功立业的。一心想发财的不要，省得以后不好招呼。我想哥伦布、麦哲伦都有人跟，您怎会没人跟？说不定踊跃报名的多了，还要竞争上岗呢！”
    “看你形容的！”关监笑了，“来回几万里，除非一去就抱个金娃娃，谁会竞争！还是要找老实人。天天干活，天天有饭吃就行，想法太多的确实招呼不住。”
    “那我现在就去办？”白思孟答应着就想起身，“又得招募，又得备粮备水，三天真有点紧。”
    “别忙！坐下！还有一件事。”
    哇，又来了！还是来了！
    嗨，命里注定，该来的永远躲不过。
    “是说飞船的事。”
    果然，果然！关监点了头。
    白思孟唔了一声，面无表情。实在非来不可，那就来吧。
    “那飞船不见了！”
    “啊？”真是石破天惊！白思孟腰一挺，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不见了？怎么个不见了？”
    “沉了！沉进大沼泽了！”
    沉？沉？沉了！
    “噢——”就是听到高考中榜人也不会这么高兴。那玩意儿居然沉了！找不到了！
    太棒了！简直棒得没话说！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但老师在前，高兴，在心里打滚可以，外面却不能过于流露。
    于是噢了一声之后，他立即十分关切甚至忧心地问：
    “那——那——那么那些资料、样品、仪器……就都拿不到了？唉，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唉，真是——真——真——真是！”
    可惜他的懊恼惋惜表演得实在过了头，关监都不由笑了起来，说：
    “你小子快给我打住吧！别说我，看你这鬼样，就是小蒋都不会相信你！你还是干脆笑得打滚吧！”
    等关监也笑够，白思孟抓抓头发，尴尬地说：
    “沈老师！嗯，我也就只问问——真的——真的那些东西就都找不回了？”
    “沉到泥潭顶底下去了，那还怎么找？”
    听关监解释了才明白。原来那条飞船从空中摔下时，刚好搁浅在一块大石头上。这石头原是平地上的一个山尖，后来海水上涨，把它淹没了。慢慢的，泥沙淤积，取代了海水，它就变成了沼泽里的一块硬底。
    飞船那时虽然摔裂，却由于它的支撑，居然没进水，不然早就完了。但最近由于海边吹起大风暴，潮汐汹涌，推动飞船一点点地侧滑，终于移出大石头的边缘，倾斜向下，不可阻止地慢慢滑入深渊。
    泥浆千尺，哪里捞去！
    原来是这么回事！任务结束了。
    “这事您怎么知道的？”白思孟仍然有点儿不放心地问。
    “你们出海打仗，我在桃浦没事，就拿你们那些圈子试了试，找了几个还好用的，一起带上，飞到了葱城，找到了那家代办商号，于是就都知道了。”
    原来趁咱们不在，他居然都飞了一趟葱城！真是行踪诡秘，来去如风。
    “他们不会拿话哄您吗？”白思孟仍然有些不踏实。
    “生意来了有钱赚，他们干嘛哄我？怕不确切，我还专门请人带我坐泥扒儿去了一趟。那儿真的什么都看不到了。飞船没了。”
    “那我们此来的最大任务也就没有了。我们也可以回去了。”白思孟充满希望地说。
    “是啊。特别是现在通道换了新地方！我倒希望和你们一起回去，可是万时明几个都不愿回去。”
    “他们不愿回去？”这又是一个想也想不到的意外，白思孟大为诧异，“为什么？”
    “你说呢？”沈关监看着他，“他那情况跟你有点关系吧？”
    “他？”白思孟眼珠转得飞快，一下子想到很多事情。他很想装得诧异好笑，却只装到一半就不愿装了。
    “他自然有他的情况，但似乎跟我无关！”捱到末了，他硬梆梆地说。
    “是吗？”沈关监审视地看了看他，目光锐利，却也只一扫即收。“那我姑且信你好了。反正他现在还不想走。小蒋说要问你俩，我就一个人过来了。”
    “潘刘二人肯定也不想走。”
    “他们两个……那是自然。天涯何处无芳草，哪里黄土不埋人？那么你俩的想法到底怎么样？事到如今，还要帮老皇帝打下去？”
    “我也没想好，得回去问朱姐。”这么大的事情，哪能还在码头上就给定盘。
    “那好吧。别的也没什么事了。既然时间紧张，咱们就先办航海这件事。”
    他们走出茶亭。白思孟马上把吴起雄喊来，先把沈老师介绍给他，直言说这是我的老师，是我们都督府的高级参议，叔伯一辈的人，要特别尊敬。
    然后又对他说：都督们商议了，现在卡拉汉人新败，一定会设法报复。卡国国里还有百余战舰，若是悉数而出，实是可虑。
    因此都督府决定，请沈参议率船出使西面的新明国，联络同盟之事。一旦谈成，就可借其兵力东指，与卡拉汉国为难。
    这样一来，东西都有敌情，卡国就不敢轻动。等我们完全拿下大青铜，再出兵夹攻之，则卡拉汉可平，百年祸患可灭。这是开疆拓土的好事情，一定要办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