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倒说得漂亮!白思孟鼻子里哼了一声。
“说法没错,却只是欺负老实人。算啦!苏民之困,好事,我同意!那就干脆都停下来,让西海三郡也苏一苏。这副挑子,今天撂定了!”他负气地把帽子一掼。
“那就把老万找回来,也得跟他说!”小蒋说。
“对!他师父还躺在这里,要他赶紧回来!”
这头已经在商量打铺盖,柏原那头忽又传来消息,说老皇帝生病日久,缠绵床榻,也萌生倦勤之意。如今总说精力不济,隔三差五不上朝,即使扶病勉强去了,也言不数句即退,终日呆在自己宫里养疴,国事已交由太子暂摄。
对于皇朝而言,这就是皇权更替、大位转移的惊天动地之事,对各方都牵连极大,是以从上到下,从京城到海隅,从官吏到庶民,无不极为关注。
“变天了!”万时明匆匆跑回来,一进门就嚷,“太子入视阁事!才下的上谕!”
“晚报了!我们都在议论了。”小蒋瓮声瓮气地说,“还不先看你师父!”
“啊?”万时明收住脚步,摸了下头不明白,“哪个师父?”
“你有几个师父?不就是惠师父吗?”
“惠师父!惠师父来啦?这怎么可能!”万时明还以为他逗着玩呢,忽一抬头看到朱品声难过的样子,便醒悟了,“啊,真的呀!怎么来的?还好吗?我看看去!”
几个人跟着他,快步来到朱品声的卧室,还没进去,便有一股浓烈的药香扑面而来。
进去看时,仍是三四个大夫围着,看着,议论着。有说还好的,也有表示未可乐观的,都没有一定的把握,但惠老师原来紧闭的双眼已经略微可以睁开了
“师父!”万时明吃惊不小,却不敢高声,轻轻地喊着。连喊几声,惠如仙才慢慢转头,把目光定牢在他脸上,轻轻地哦了一声。
“师父,你怎么这样啦?”看着一向整洁精致的惠老师突然变得脸色灰黄,头发蓬乱,憔悴又虚弱,简直像从哪里讨饭讨来的农村大妈,他真不知该不该相信自己的眼睛!
“哦,是小万……”惠如仙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又见——见——见到了……”
“师父,是谁把您害成这样?”万时明气愤地说,“您不是呆在那边好好的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跟——跟……”惠如仙鼓着最大力气才让人听清楚,“沈——沈——关监一……一……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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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是他?他确实是来了。可您为什么也过来呀,这边不是有我们吗?”
“也——也为飞……飞船。以为——以为你们都——都……”
以为我们也全军覆没了!没错。可是她既然是一起来的,沈关监为什么一个字也没提?
打头的老中医看了一会儿,担忧地对白思孟说:
“不敢打扰都督们的公事,然而病人此际备极虚弱,勉强说话,大耗中阳,于病体极为不宜。”
这自然是极为负责的意见,但白思孟此时却极想听出个首尾来,嗯了嗯却不作声。
这样一来,就连才逢面的万时明也闹明白了,惠老师已经时间不多,每句说话都极为宝贵,一定要找最重要的问。
“是谁伤的您?”他痛心地问。
“飞……飞船……猴……猴……”
“关监告诉我们:他一个人到葱城去的,没看见飞船。”
“四……六……六人同去。有——有……飞船……”
同去?四个人!六个人!我的天!沈关监怎么一点口风都不露?
“飞船里的人用什么东西打伤你的?”
“石……石……石头。”
石头?这玩意儿?
“怎么打的?”
“砸……”
最原始的武器,最原始的方式?
“还有光……光……”
这是说激光武器!
天哪,都开打了!这么严重的事,沈关监都不说!
“关监做了什么?”
“要我们……我们……”
“拿到仪器和数据没有?”
“有……一部……部分……”
“关监拿走了?”
“是……是……”
“怎么就他自己回来了,怎么没和你们几个一起?”由于气愤,万时明的声音也高亢起来了。
惠如仙力气耗尽,几乎无法说话,面色难看,眼带怨怒。
万时明又问一遍,惠如仙仍然那样瞪着,嘴唇却没动,似乎已经悄然死去。但探一下鼻息,才知她仍然活着。
事情的脉络似乎清楚了:沈关监带了几个人过来。
惠师父之外,应该还有于首座和力师父,以及他那个随从葛达。
连他自己五个之外,还有个名字不知道的。这就是“四……六人去……”的意思。
那么关监自己在哪儿?也去了现场吗?
他说他去了那个地点,却没看到飞船。这话当真?
看到却说没看到,那不是撒谎吗?他为什么要撒这个谎?
或者他没撒谎,确实没去现场,但起码起了个“逼”的作用,强行让手下的四个或是五个人去了。
姑且说五个吧。五人见到了飞船,也得手了,拿回了一部分所需材料,却被飞船里的人用石头和激光打伤了。
最后关监拿走了材料,却不管他们,自己走了。
回来了,却一个字也不向四个年轻人透风!
白思孟心算了一下时间,问小蒋:
“关监交回来的飞行圈,还有动力没有?”
“这个——嗯,我试过。交出来的两个都还能飞,带得动人。他悄悄带走的那个肯定也是好的。”
我的天!六个圈子,三个损毁(关监说是跟葛达一起沉掉了),三个沈关监都带回来了,一个都没给别人留。
是不是带得动人也不带,首先要确保自己飞回来?
或许他也没做得那么绝,葛达的圈子也给别人用了用。但惠老师肯定没用着——她的脚底板可全都磨破了,血泡一个摞着一个!
“这非常符合他的作风!”白思孟毫不迟疑地对自己说,“一切以任务为主,一切以自己为主,别的什么都不管!”
在旧时代,这样的人就是酷吏的材料。而在现代,则是无良的生意人。
四人心情都十分郁闷,沉默不语。
但——有一点白朱两人都想不明白——他既然已经部分得逞,又不想再干了,急于回到那边去献功,还处心积虑想要白思孟的活页夹子干什么?难道也是见了好东西就割舍不下?
“白送了他一艘三桅大船!”小蒋愤愤不平。
“算了吧!”万时明咬着嘴唇挥挥手说,“但愿他把东西顺顺利利带回去,也算是跟基金会交了差!千万途中别出事!”
是呀,他人再无良,也还是在完成任务。道德人品,在目前这么个情况,说到底还不是最重要的。
“真想把他揪回来问问!”万时明气愤地说。
但话说得再硬,也是鞭长莫及,无奈其何。
此时此刻,他老先生乘风远飏,大概都走到卡拉汉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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