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开裂

第630章 峰前沙似雪

    
    见他问及这个,朱品声沉吟片刻,估量说:
    “按照眼线报告,他们的存粮最少能支持三个月;节约一点的话,够用五个月。如果先放出百姓,只留下能打仗的,差不多足够支撑一年。再长也不可能了——我这说的是自始至终消极避战,实际上当然不可能。”
    白思孟叹口气道:
    “一年太长了,再怎么会编排,也拖不了那么久。朝廷等不起。不过为双方的官兵着想,既然老仙儿在持久战中必输,那么老道那些玄玄虚虚的陷阱,完全可以不碰,咱就把它晾在那里,让它风吹日晒去。
    “要轰要炸,也只炸他的谷仓!只要一把大火,先把粮食搞没了,单单一个饿字,就能逼得他们投降!”
    这种战法无疑最理想,朱品声赞赏地笑道:
    “能这样才好。只要朝廷不催命,无论成本还是讲人道,绝对是围困为上。生命和物资都宝贵,能少损失就少损失。
    “另外这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一旦旷日持久,老万他们的事情料理完毕,朝廷那边又嫌我们作战不力,进展缓慢,下诏责难,我们正好辞职不干,趁这个机会一走了之。”
    “拖字诀?好计!一拖垮老仙儿,二拖烦朝廷,三脱手米家作坊,三管齐下,更妙!”
    “就怕你还恋栈,三心二意!”
    “那怎么会!”白思孟笑道,“仗打得实在太久,我也已经求之不得了。”
    “那就说定了——围而不攻!”
    “对!对天发誓:围而不攻!”
    两个都督随随便便的一番对话,就决定了一座城池的最终命运。
    第二天,舰队载来的陆军就大举登陆,占领整个港口,直薄铜坞城下。
    而在铜坞城背后,成先率统领的一万二千北仓南下部队也已经抵达,立刻屯驻下来,将其后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铜坞两侧都是高山峻岭,陡崖深涧,攀爬极难,下来更是不易,是以崖下向无城墙。
    但这次老仙儿造反,防备有人走这边缒崖入城,特意驱众赶工加筑了两道高墙,隔开崖脚;放了数千人在夹墙内,专司警戒。
    外军想从这两边进击,除非是长了翅膀,再无第二种可能。
    时值秋令,寒风阵阵,草木萧疏。
    铜坞城的围困之势一成,城内城外更是一片肃杀,不但来往商船绝迹,就是年年经此迁徙的候鸟,也不再在那有河水滔滔注入的港口水面停下来过夜。
    夜晚时分,月照中天。陆军副统领陈老耽前来报告扎营完毕,白朱二人点了头,准他退出。
    随后,二人走出中军大帐,在岸上军营巡视漫步。
    从这边遥望两里外的城楼,只见一片白霜覆盖,连竖立的旌旗也下垂不动。天寒地冻,敌人也不知都藏在了哪里。
    “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何处玉人吹簘管,一夜征人尽望乡。”白思孟见景生情,不由想起这首古诗,在心中暗暗吟诵。
    见他端立抬头,凝眸不语,目光深沉,朱品声便知他又心生感慨,就不打扰他,只是细心体察周围动静,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的感觉细腻敏锐,往往能在别人没有觉察到什么的时候,找出那些值得注意的蛛丝马迹。
    但是这是围城的第一天夜晚,营中人马还没完全安顿好,声响较杂,时起时寝,听不出什么格外不平常的。
    看了一阵官兵作息,又问过警戒安排,他们回到中军大帐,商量要不要现在就写信通知万蒋两人开始撤资搬迁,离开桃浦。
    “再不写就晚了。”白思孟郑重其事地说,“只围不攻,完全不符合朝廷的宗旨,所以决不能明目张胆地这样安排。
    “要拖时间,就只能拉长进攻的准备时间。而要拉长,就要夸大进攻的规模,声称要展开压倒性的全面进攻。
    “既然说要压倒,那就得准备大量攻具,造车建楼垒土堆挖地道。把部队撒开去,都去做这些不急之务。
    “之后,再次第发起几次小规模攻击,试试敌人的强弱。各次试探的间隔,可以拖长到一个月。下面问起来,就说要弄清虚实,熟筹对策。
    “当然老装样子,朝廷不傻,很快也能猜到咱们的真实意图。再者他们在咱内部也有眼线,一准会打小报告。各种花头加一起,半年六个月,这恐怕是最大的期限了,再要争取也难了。”
    “这就不错了!”朱品声说,“那之后,能不能再来个告病,请求调理呢?主帅有恙,那可是没法子的事,总不能叫人抬在担架上去进攻吧!”
    “这个主意更好!”白思孟高兴地说,“那就半年后,到了实在没法交代的时候,我就先拉肚子,然后你再接着头疼。一人一个月,两人就是两个月!只要又多出两个月,老万他们怎么也该完事了。”
    朱品声听得津津有味,末了轻松地吐了口气,说:
    “实在不够,还可以再装一次——难道不兴病情有反复?不过一个人真想让人一直谅解,那也办不到。”
    “办不到也拖了八个月了!”白思孟愉快地说,“这就够了。但老万他们还是宁快勿慢!”
    这不是他俩傻胆大,只要泼出去做,还真能让事情就这么的了。
    朝廷制约将帅,也有一定的程序和灵活度。
    前方有所拖延,不如他们的意,他们要是不高兴,一开始自然是询问和谅解,不至于马上就表示不耐烦。
    路途遥远,信件来回耽误时间,一两月的慰藉铁定是有的。
    而时间更长,终于不耐烦了,朝廷就会开始责备催促,甚至还会升格到谴责。那时就不大好玩了。
    但责备会引来解释,谴责会招致辩驳,笔墨官司打起来也很缓慢。
    终于忍无可忍了,朝廷就开始酝酿换马。但这时将帅突然病了,而且虽需卧床,却还不至于请辞,上面就得好好考虑一下。此时摘印,真会寒了前敌将士之心,那就再等等吧。
    于是两都督的小小诡计便得逞了。
    当然,这只是以拖待变之计,还是出于减少伤亡,关怀将士的仁爱目的,并不是真正的畏敌渎职。
    唯一带点私心的是,万时明可以利用这长长的一段时间,不显水,不露水地悄悄处理米家那极为庞大的资产。
    这么煊赫的财富可不能堂而皇之地处置。只要有一点显眼,那就是明告诉大家:西海四督要撒丫子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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