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葵向暖

    
    黑夜给大地罩上一件在风中冽冽飞舞的墨色长袍。
    那只突然出的军队在距离曲白城大概三里的地方停了下来。明明已经是黑夜，可他们并未点亮营火，也未见有旗官到曲白城前交涉。
    很奇怪，难道他们想偷袭吗？
    可若是偷袭的话，为何行军过程中发出那般大的声响。
    曲白城外一片黑暗，曲白城里灯火通明。
    青石城墙上，李经渔的秀字营和常都郡的城防军依次朝两边排开，缓缓将垛口后一个个油灯点亮。
    城墙下，穿着五颜六色的衙役，官差，甚至曲白一些大家族派来打探风声的世家子弟都围聚在这里。场面虽然显得混乱，不过大家都还算安静，因为这时候西北边塞来的巨人陈冲正指挥着手底下十几个兵丁将李经渔将军扶起登上城去。
    常都郡刚刚其实已经派出去两队斥候到城外打探。伴随着木制机括的扭曲与吱呀声，城防军不多的几队斥候们坐着从城头降下去的木篮，遁入城外一片黑暗中。
    从傍晚开始，斥候们其实已经来回往那边打探了几趟，甚至还派了个旗官过去，可最后都是石沉大海。这一次，他们借着夜色与一处土坡靠的更近些了，甚至已经能看到那伙人马挂出来的旗帜，可惜隔着那么长的黑夜斥候们还是瞅不真切。
    ……
    常都郡这会儿披着身土黄色的重甲正站在烽火台的正中处朝远处眺望，他身后两个守城营的指挥使正拿着手里的地图在他身后低声交谈。
    曲白已经好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阵势，虽然常都郡然每隔几年都会拉着人马出来在城墙上操练一圈，可那更多只是一种象征意义。西北已经几十年没有经过真正的战事了，在曲白城这地方，除了那些流窜在荒原上，如同蝗虫般顽强的马匪之外，城防军几乎没有碰上过这种真正的军阵。
    那可是足足上千人的队伍啊。
    “是叛军！”如今的东城营指挥使潘兴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低沉。
    这都什么年生了，难道马匪还敢聚拢过来攻城？
    这必定是传说中那只被叛王藏在人妖边境间迷雾森林里的黑甲军。
    潘兴非常肯定自己的猜想，不过让他疑惑的是，这只军队从何而来？他们又是如何躲过边境上风帅西北军团的视线？
    他正准备将疑惑说与常都郡听，东边一截城楼上士兵们发出一阵骚动。
    只见十几个人操纵着木制机括拉将竹篮拉回，随着竹篮门开，当中一人跌跌撞撞得跑出，在地上跌倒几次后，要往城楼上烽火台来。
    这人周身衣甲沾满血污，左肩翻开的胸甲上更是透出好大一个血洞。
    “都郡，将军，那是鬼啊，是鬼啊！”这人从矗立在两旁的军列中穿过，沿着城墙一路小跑上了烽火台。
    潘兴回头看着这个自己手下满身是血，一脸惶恐的斥候，心里跳了一下。他派出去的斥候都是一队三人的，已经折损了两个？。
    他正想开口，常都郡走到烽火台边，居高临下的压了那斥候一眼。
    “都郡，那是只鬼军啊！”
    一个耳光狠狠扇在那斥候脸上将他打的歪倒下去撞在城墙垛口上。
    这一掌常都郡没有收力，生生将他打晕了过去。
    “没用的东西，这就被叛军吓破了胆？”常都郡的声音冷漠而坚定。
    “白狼……”
    一个身材高大的力士从黑暗中走出来拖着这斥候的头发将他扯了起来。
    “就在这，按军法打这么个无用之人四十重棍。”
    白狼点了点头，将这人拖到城楼正中火光最亮的地方朝着底下的军阵。
    他找了跟红缨枪，扯下枪头，挥舞开来猛得拍在那斥候背上。
    被夹杂着呼啸风声的枪杆拍了七八下，那斥候醒了，抬头看着常都郡放声哭嚎。
    “都郡，那真的是鬼啊……“
    白狼不让他说话，将其踢翻，扬起枪砸在他脖颈上，把后面的声音砸了回去。接下来他下手更重了，每一枪下去，这人身体都要在原地剧烈得抽搐一阵。
    大概二十几棍后，这斥候不说话了，嘴角挂着点血，在地上瘫做一团。他本就受了伤，这下应该是被白狼打死了。
    众人用余光看向常都郡和白狼，心里有些犯怵。
    四十重棍还差十几下，所以白狼依旧没有停手。
    就如同拍在一截散在地上的海绵一样，白狼手里的红缨枪冷漠无情。
    ……
    士兵们不禁将手上的武器握得更紧了。
    过了几许，常都郡待到众人将嘴里的唾沫咽下之后，才缓缓开口。
    “准备迎敌，将这人身体挂到城头上。”
    “他家中若有亲故，好生赡养。“
    七八个军官上来将这人软绵绵的四肢展开，挂到城头一杆大旗之下。
    “李将军觉得如何？“常都郡面无表情的转头过来看了眼刚刚被秀字营众人扶上城头的李经渔。
    “岂可乱军心。”
    ……
    白狼手气刀落，将这斥候的脑袋也割下来挂到了城门上方。
    常都郡抬手，身后几个军士抬起一只两人多长的牛角，架在身前的城墙垛口上，使劲吹响。
    一声划开黑夜与旷野的低鸣飞扬起来。
    “不管，来人是谁，你们可有信心，将他们击退，守住身后的曲白城？“常都郡提起中气，一个字一个字的大喝出来。
    墙上众人愣了片刻。
    然后如同接力浪潮般的吼开。
    “有。”
    “有！”
    “有……“
    常都郡朝李经渔点了点头，抬步走到城楼中塔最高处，仰首朝北边那片夜色看过去。
    众人眼中的常都郡抓着精钢长刀，一身土黄色铠甲挺立在城头最前方，仿若无论什么地鬼小妖都踏不过他身后半尺城墙。
    凛凛烈风中，身躯高大的他被火光映照得如同天神。
    ……
    “秀字营，听我号令！”李经渔声音虽然沙哑，但还算雄浑。
    风来，将他身上的绿长袍刮得呼啦啦的作响。
    ……
    仿佛为了回应刚才曲白城头那声牛角重号的低鸣，曲白城外三里处的土坡上，一顶状若磐石的巨鼓被敲响。
    随着“咚咚咚”的怒号，一旁的树林里五辆造型怪异的攻城车被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