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有主，温缱入骨

    
    当夜天快亮时，武韬略才急匆匆走进御书房。
    御书房里，像是被强盗洗劫过一般，满殿狼藉。而百里慕晟一身明黄色龙袍颓废的坐在一堆奏折上。一听到人走路的脚步声，呆滞的百里慕晟眼眸“唰”的一下就亮了起来。
    他急切的从一堆奏折上爬起身。冲到武韬略面前，抖着唇瓣说着，“怎么样了？查没有查到绍云筠的下落？”
    因为太过激动，以至于他说话时全身都不停的颤抖着。
    武韬略眼眸微垂，避开他看过来的目光，压低声音说着，“皇上，绍云筠一从九华殿离开后，就有锦衣卫暗中协助他离开。咱们的人……没有追到绍云筠。异国馆里，那些出云国使臣们也一夜之间就消失了。咱们的人虽然现在在满城搜查，可……可并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百里慕晟清澈眼眸里的神采瞬间如潮水般消退，眸瞳黑沉沉下去，像两滩死水一般。
    武韬略壮着胆子又抬头看了他一眼，百里慕晟狠戾的目光瞬间犹如锋刀一般向他剐过来。
    “还愣着做什么？快点去给朕找人！找不到人，你就提着脑袋来见朕好了！”
    百里慕晟高声吼着。
    武韬略被吓到了，双腿抖了抖。赶紧就往外跑。
    “等等！”可还没有等武韬略跑出去，百里慕晟突然又出声叫住他了。武韬略顿住脚下的步子，回头去看他。
    然后他就看到百里慕晟一只手又伸向龙袍的衣角处，不停的揉动起来。
    过了片刻。他才沉着一张脸，阴冷冷的说着，“算了，不用找了。你现在还是派人把未央宫和九华殿团团围住就可以了。记得，一定不能让太后和九公主跑了！”
    “诺。”武韬略弓腰应诺下，随即的就退了下去。
    等武韬略离开后，百里慕晟整个人又瞬间没有了精气神，一屁股的跌坐在满是奏折的地上，两眼呆滞的不知道望向何处。
    第二天，天一亮。
    等慕珩恢复后，一走出他的屋子，就看到一身雪衣的绍云筠坐在院子一张石桌前。他的身后是开的的热闹的一树木槿花。
    慕珩黑睫轻扬了扬，双手负后在绍云筠的对面坐下。
    “绍太子，昨夜……多谢你了。”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在绍云筠这里的。可既然他现在还能平安无事的出现在绍云筠面前。那必定是绍云筠做了什么事情。
    绍云筠脸上的表情清冷，看也没有看慕珩一眼。只低头琢磨着放在他面前棋盘上的残局。
    “不用！本太子是因为九公主才救你的。”所以了，你算老几啊，你就不要自作多情的感谢本太子了。
    慕珩邪眸往棋盘上扫了几眼，“那好，本督收回感谢你的话。”
    绍云筠修长的手指上轻捻起一颗黑子，犹豫着要放在棋盘上的何处。
    慕珩拱了拱手，“那即是如此，本督就不继续打扰绍太子下棋的雅兴了。”
    一起身，他想离开了。
    “嗯。下去吧。”绍云筠冷冰冰的回答着
    那口气仿佛是在对慕珩说：嗯，本太子已经嫌你烦了，你快跪安吧。
    慕珩邪眸轻轻一眯，心里有点不爽。但鉴于昨夜是绍云筠救了他，他便忍了忍。一拂袖起步要离开。
    绍云筠在慕珩身后又冷淡淡的说着，“那个谁，回去后帮本太子和你们九公主问个安吧。”
    那个谁？他的名字什么时候变成了“那个谁？”
    还有，绍云筠当着他的面要他为他和婳儿传话，绍云筠是真的要把他这个婳儿夫君给忽略了吗？
    慕珩心里立刻就不爽了。
    他一顿足，回身走到他面前，伸手也捻起了一颗黑子，放在棋盘上的某处。刚才还是残局的棋盘，因为慕珩这么一放，整个棋局的局势瞬间扭转过来。
    “那个谁，你的棋艺很差！”慕珩评价着。
    对酷好下棋的人来说，研究残局是一种乐趣。眼见慕珩一下子就破坏了他这种乐趣。他冷眸深处已经有冷霜在凝结了。
    “同理，那个谁，没本事就不要学人家扶持傀儡皇帝。搞不好，哪天死在傀儡皇帝手里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绍云筠冷嗤的讥讽着。
    想到昨夜发生的种种，慕珩心里微微一恼，面上却不让绍云筠看出半点的不悦。
    “那个谁，谢谢你提醒。不过本督也相信，就本督养的狗，暂时还是咬不死本督的。”
    绍云筠轻勾了勾嘴角，又嘲讽的讥笑起来。
    一阵风儿吹过，从木槿树上吹落一朵花。那花儿正好落在绍云筠面前。绍云筠将花捻起，放在鼻子间轻嗅了嗅，两片薄唇一翕一合间，轻叹了口气。
    “那个谁，你看这花多有灵性啊。它知道本太子是懂花、怜花之人。便千方百计的借着风儿吹到本太子的面前。可要是它没有这个灵性，落到那个谁你的脚下，那就要被你踩坏了。哎呀。花是这样，女人也是这样的。”
    他这话里有话，慕珩马上听出绍云筠这是在暗指他家子婳。
    果然他猜得没有错啊。绍云筠这禽/兽的确是对他家子婳别有用心的啊。
    刚想反驳他，东来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东来一看到慕珩，礼貌性的向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客气的说着，“慕公子，你的属下们很厉害居然找到这里了。现在他们正在门外等着你呢。”
    慕珩深邃的邪眸又冷冷的扫了一眼一脸欠揍表情的绍云筠，冷哼了一声。
    绍云筠懂个毛花，怜个毛花啊。
    还不是因为他坐在顺风的地方啊，风一吹，花就落到他面前而已。
    瞧他那拈花一笑的矫情样，活脱脱的就是个乡巴佬，还是忒没见过世面似的。
    他家子婳眼光可高的很，才不会看上这种乡巴佬呢。
    不过，有机会了，他一定要再去“呵呵”他一脸啊。
    慕珩一拂袖，再也不做任何停留的离开了绍云筠他们住的地方。等慕珩一走后，东来瞥见他家从来不喜欢花啊草啊的冰山太子手捻着一朵木槿花，眉头轻攒了起来。
    都说女人对一个男人动情了，就会做出各种异常的行为。
    怎么他家冰山太子也这样啊。
    他小心翼翼的说着，“太子殿下，您之前不是问小的说明楚国九公主和慕珩配不配吗？小的觉得慕珩既然是假太监，那他们两人还挺……配的。男的俊，女的美。两人站在一起就是世间少有的风景。两人以后生的孩子，也一定会好看的。”这两人挺好的，太子殿下您就别惦记着搀和进去了。
    绍云筠从石凳上缓缓站起身，他将手上的那朵木槿花别在东来的头上。
    用冰冷的如雪山上的千年寒冰似的声音说着，“老头别嫩花，丑不拉几。”
    东来一听，心里苦哈哈。
    他年纪和慕珩差不多。那他家太子的意思就是……
    ……
    一个小太监小心翼翼的踩着步子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一夜无眠的百里慕晟听到脚步声，就像惊弓之鸟马上抬头向小太监看来。小太监被他眼白处的猩红给吓了一跳，连忙跪下来，禀告着，“启禀皇上，沈老太傅在外求见！”
    听到“沈老太傅”几个字，百里慕晟眼里闪过一抹精光。他道，“让他进来。”
    他这一开口，声音沙哑粗砺，恐怖慑人。
    小太监不敢和这样的皇帝再多呆，急匆匆的又福了一礼，便要退下去去请沈老太傅了。百里慕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在小太监转身之际伸手扯住他的袖子，在他耳畔边小声的低语了几句。
    那小太监白着一张脸退下。而百里慕晟这时候也从地上“蹭”的一下站起，走到书架前，从一个木匣子里快速的翻找出一把匕首。
    他刚将匕首藏到袖子里，小太监已经领着沈老太傅走了进来。
    “微臣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沈老太傅一丝不苟的向百里慕晟行礼。
    百里慕晟冷着一张脸，用疏离冷漠的眼神望着他，似乎并没有让他起身的意思。
    “老太傅，你找朕所谓何事啊？”
    沈老太傅知道御林军现在已经将整个未央宫和九华殿都团团围住了。现在即使是一只苍蝇想飞进去都不容易。
    而他的婳儿虽然也习武，可她要是轻举妄动，太后那里就不好了。
    所以，沈老太傅今天是来“求和”的。他想当个和事老，让皇帝和慕珩能心平气和的好好谈。这样对两方人都有好处。
    沈老太傅脸上的表情是恭敬的，“皇上，微臣希望你能下命令撤掉守在未央宫和九华殿里的御林军们。至于昨夜之事，等慕珩回来后。微臣会亲自和他说，也会劝说他放过皇上的。”
    百里慕晟脸上的表情傲然而冰冷。
    他嘴角忽的扬起一抹乖戾的弧度，“老太傅，即使这一次慕珩能放过朕，那以后呢？慕珩的力量正一天天的变大，若是有一天，他容不下朕这个皇帝了。老太傅你到时候是要帮慕珩呢还是帮朕啊？”
    他的问题问住了沈老太傅。
    沈老太傅跪着没有出声。
    百里慕晟冷冷看了一眼沉默的沈老太傅，清澈的眼眸也变得阴幽幽了。
    “老太傅，你先起身吧！”
    沈老太傅这才从地上站起身。
    不多时，另一个小太监将泡好的茶端上来。百里慕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后，就用冷厉的目光不停的盯着沈老太傅看。沈老太傅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端起面前的茶杯喝着，以此来掩饰他内心的混乱。
    等他把茶喝完后，百里慕晟才开始激动的抖着肩膀刻薄的说道，“老太傅，你看看你，朕刚才一个问题就把你问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呵呵，朕算是看透你了。哪一天慕珩若是叛变了，老太傅你肯定会成为慕珩的马前卒。”
    话完，又是一阵冷冰冰的大笑，百里慕晟用好似可以直接刺透沈老太傅骨髓的寒光睨着他，“老太傅啊老太傅，在慕珩没有回归的一年里，朕对你多好啊。可慕珩一回来，你就马上倒戈了。你说在这种情况下，朕要是让御林军们从未央宫那里撤走，朕还能有命活着吗？”
    沈老太傅心里是矛盾的。
    一个是他的外孙女婿，一个是他亲手教导的皇帝。
    两边人谁败了他都难过啊。
    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在他有生之年，一直能维持着各方面的平衡啊。
    百里慕晟从座位上起身，几步间已经走到他面前，可就在这时，殿门外却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九千岁，皇上正和沈老太傅在商谈要事，没有皇上的命令，九千岁你不能往里闯啊！”
    太监们阻拦的声音在殿门口响起。
    殿内两人皆是一怔，沈老太傅随即回过头向殿门口望去。
    “九千岁”三个字对现在的百里慕晟来说简直比恶魔还要可怕。听到他的声音已经在殿门口响起了，他身子一抖，全身哆嗦了下，清澈的眸瞳里快速的闪过一抹阴鸷。
    一垂眸，眼见沈老太傅的注意力都放在殿外的慕珩身上。他迅速的掏起袖子中藏好的匕首就向沈老太傅的身上刺去。
    在过去的一年里，沈老太傅不仅教了百里慕晟一些治国之道，也教他习武。
    如今，在老太傅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闪烁着寒光的匕首就已经刺入了他的心口里。等沈老太傅身上一剧痛，反应过来用惊愕的目光瞅向百里慕晟时。
    百里慕晟像这世上最凶猛的野兽一般露出了他凶狠的面目。
    他拔起刺入老太傅身上的匕首，就要继续刺下去。
    老太傅眼里精光一闪，为了自保，下意识就向他劈出一掌，希望以此来击退他的袭击。
    百里慕晟身子往边上一闭，抓起身侧的一把太师椅就向沈老太傅受伤的胸口砸过去。
    太师椅被老太傅用内力震碎，百里慕晟却也趁着这时又闪身向他刺去。
    沈老太傅刚要催动轻功闪身躲开他，可就在此时，一阵强烈的眩晕感就向他袭来。他只觉得双脚好似被人注入了铁铅一般，根本移动不开。
    而百里慕晟已经发出狰狞的笑，将他手上的匕首再一次的刺进了他的身体里了。
    慕珩听到殿里传来的异响就伺阴着脸往殿里闯。可他一进殿，就看见身负重伤的沈老太傅已经被百里慕晟劫挟持了。
    看到慕珩，百里慕晟脸上的肌肉抖了抖，一张惨白的脸庞上每一寸肌肤都被狰狞而恐怖的神情占据着。
    这让他整个人显得癫狂而恐怖。
    “九千岁，你终于来了啊！朕已经等了你一夜了！”
    阴森哑砺的声音刺的慕珩耳膜一痛。
    “皇上，你先放了老太傅，本督可以答应你不追究昨夜的事情。”慕珩眯着眼看着沈老太傅胸口处的两处伤口。
    可百里慕晟却像是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似的，“哈哈”大笑起来。
    “慕珩，朕不怕你！你不追究昨夜的事情，那朕就追究你之前把朕当狗的事情吧。”他手上的匕首抵在沈老太傅的脖颈上。
    沈老太傅全身无力，胸口处的伤口又让他的身体状况在极速的恶化。
    慕珩将双唇抿成一条直线，“那皇上准备怎么处置本督？”
    百里慕晟听慕珩这么说，心里陡然变得畅快起来。
    他慕珩平日里不是拽的不可一世吗？原来也有求人的时候啊。
    微微扬了扬手中的匕首，他嘴角轻弯了弯，对着慕珩道，“九千岁你想要救老太傅的命嘛，当然得用你自己的命来换了。朕数三声，三声过后，九千岁你就自行选择是要以命抵命呢还是看着朕亲自在你面前捅死老太傅。反正朕知道只要落到你手里，你是不会放过朕的。与其自己死了，还不如拉个垫背的。”
    百里慕晟知道慕珩当然可以见死不救。
    只是，他若是不能救下沈老太傅，沈家人以后也不会原谅他的。就连九皇妹，她也会对慕珩失望至极的。他们夫妻两以后一定会因为这件事情吵架的。
    慕珩邪眸幽幽，剜向百里慕晟的目光锐利如刀，英挺的身子如冰雕一般一直伫立在那里，纹丝不动。
    百里慕晟得意的笑，“三！”
    沈老太傅对百里慕晟失望至极，现在又怕因为自己而连累慕珩。
    他咬着牙，忍住身上所有的疼痛，对着慕珩轻摇了摇头。
    偏偏这个时候，被锦衣卫们解救出来的沈氏在颜子婳的搀扶下也向御书房而来了。沈氏一进殿，看到被劫持的沈老太傅，心就已经猛的一颤了。
    再定睛看向沈老太傅胸口处的伤口，沈氏惊的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连忙跑到慕珩面前，求着他，“慕珩，你千万不能让老太傅有事啊。”
    颜子婳安静的看了一眼平安无事回归的慕珩，见他脸上的线条绷得紧紧的。
    颜子婳便轻咬咬唇，将目光又落回到百里慕晟身上。
    “二！”
    百里慕晟见到沈氏和颜子婳，马上意识到未央宫和九华殿那里的御林军们已经被锦衣卫控制住了。
    他现在唯一的筹码只剩下了老太傅一人。
    要是老太傅没有了，他也就完蛋了。
    他眯了眯眼，扬声拔高音量的向慕珩嚷着，手里的匕首在老太傅的脖颈上晃啊晃啊。讨肝扔血。
    老太傅胸口中刀，汩汩的鲜血已经将他胸前的官府给染红了一大片。
    可即便伤的这般严重，沈老太傅还是摇着头，坚持的说着，“慕珩，你们就别管我了……”
    百里慕晟低头瞥了一眼一脸难受的老太傅，尖锐的指甲从老太傅的脸上划过，在他脸颊上留下一道伤口，
    他道，“老太傅啊老太傅，朕说的一点都没有错。慕珩和朕闹僵后，你的心就会偏向慕珩的。呵呵。既然如此，你就休要怪朕对你无情无义了！”
    说话间，百里慕晟手上的匕首在沈老太傅脸上划下一道。
    沈老太傅忍着痛，一声都不吭。
    颜子婳趁着百里慕晟不注意，悄悄的往殿门处退去。
    太后沈氏只觉得她的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处了，她瞪大双眼，向百里慕晟呼喝着，“皇帝，你还是人吗？一年前，若不是老太傅手把手教你，你早就被承阳王他们吃的连渣都不剩了。现在你倒好，翅膀还没有硬呢，就已经要杀自己恩人了。啊呸！老太傅真的瞎眼了，养了你这只白眼狼！”
    沈氏的话似乎是刺激到了百里慕晟。百里慕晟手上匕首又往沈老太傅脸上用力的划下一道伤口，尖利的冷笑着，“没错，老太傅是教会了朕许多，如果没有老太傅就没有朕的今天。可是，朕是皇帝，他是臣子。他教朕如何做个好皇帝，这是他的职责而已。并没有你说的那般伟大。还有，他作为一个臣子，不仅不能帮朕分担忧愁，相反的还吃里扒外，帮朕的死敌。他都把朕抛弃了，朕为什么还要感谢他啊？”
    慕珩眼底寒霜一片，缩在宽袖里的手悄悄握紧。
    准备等下对百里慕晟发动猛烈的攻势，趁机救下老太傅。
    眼角的余光却瞥见百里慕晟他们站着的上空，屋顶的青瓦已经被人撬开一块。
    再仔细一看，撬瓦片的人是他的婳儿。
    他的婳儿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慕珩马上会意的向她轻点了点头。
    慕珩脸上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笑着道，“好啊，既然老太傅对皇上你这般不忠心，那皇上你就赶紧杀了老太傅吧。”
    慕珩说话间，一阵冷风从殿门口吹进来。将他身上的袍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整个人卓然而立，把贵为一国之帝的百里慕晟衬的卑微而低贱。
    他笑了一会儿，目光突然又是一冷，收住脸上的笑容，用邪魅声音继续道，“快杀吧！你把老太傅杀了，本督都好处理你这条狗了！”
    百里慕晟脸上一窒，激动道，“慕珩，你别以为朕不敢杀他！朕现在就杀给你看！”
    “不！”沈氏惊声喊着，回头不悦的看了慕珩一眼。
    慕珩并没有理会太后看他的那一眼，他双手抱着胸，一脸气定悠闲。
    “皇上，你又不是女人，婆婆妈妈的做什么啊。赶紧杀了老太傅啊！”慕珩又催促着。
    慕珩脸上的无所谓神情被百里慕晟收入眼底，百里慕晟握着匕首的手一紧，咽下一口津沫。
    “老太傅，你看到了吧。你的外孙女婿可比朕还要心狠手辣啊，你……啊！”
    他话都还没有说完，说时迟那时快，他的头顶上空“哗”一声，颜子婳已经从他的上空如老鹰抓小鸡一般扑下来，将百里慕晟整个人扑倒在地。
    而慕珩眼珠子一转，在颜子婳飞扑而下时，闪身移动到百里慕晟前，一抬脚就用力的将他攥在手里的匕首踢掉。
    他又将沈老太傅一扯，带着沈老太傅离开百里慕晟。
    夫妻两这么一配合，刚才还得意嚣张的百里慕晟反倒是颜子婳制服了。
    太后沈氏第一时间里冲向沈老太傅，老太傅失血过多，在被慕珩救后他一张脸就已经白成纸了。可他还是咬着牙硬挺着对慕珩夫妻两道，“你们不要……杀皇上……放过……放过他……”
    话还未说完，老太傅就已经昏迷过去了。
    “御医，快找御医！”沈氏便指挥着人把老太傅抬到可以躺的地方，边高呼着派人去传御医。至于百里慕晟这里，她倒是暂时没有精力来对付他。
    宽敞的大殿里，一下子只剩下慕珩夫妻两还有百里慕晟。
    百里慕晟失去了唯一的倚靠，他暴躁的又像一只失了控的猛兽一般，朝着颜子婳不停的吼着，“你们快杀死朕！快杀死朕啊！”
    颜子婳一张脸暮沉无比。
    慕珩踩着军靴走到他面前。癫狂的百里慕晟瞳孔猛烈的一猝，对着慕珩恶毒嚷着，“你为什么要回宫！你为什么不死在宫外！”
    慕珩没有理会百里慕晟打尖叫，他伸手将颜子婳从百里慕晟身上拉起。
    而癫狂的百里慕晟却是又大哭起来，“朕对你们每个人都是真心。可你们每个人都要背叛朕！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对待朕？”
    颜子婳摇着头，与慕珩并肩而站。
    百里慕晟苍白的脸颊上已经布满了泪痕，“以前朕是你们提起来就要鄙视的‘猪儿’，可朕现在已经不是了。你们永远都不会体会到朕第一天睡在宽敞龙榻上时那种喜悦的心情。朕只想一直当皇帝，一直能过上现在这般奢华的生活。可你们这些无耻的混蛋，你们连朕的这点愿望都要来掠夺。”
    他红着眼睛抬头向颜子婳看来，“九皇妹，朕把你当成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朕也发誓过，只要朕能坐稳皇位一天就会好好善待你……朕不知道朕到底哪里错了。一个人想要守护住自己拥有的东西，这有什么不对的？”
    颜子婳和慕珩互相对视了一眼后，慕珩就缓缓的在百里慕晟的面前蹲下。
    “你觉得与猪同食，与猪同住就很苦吗？那本督告诉你吧。这世上永远会有比你更不幸的人。就拿本督来说吧。在你还能吃睡在猪圈里，过着至少可以活下去的生活时。本督可能正经历一场场灾难呢。
    我在六岁那年，亲眼看到我的爹娘死在我面前。之后，我和府中仆人死里逃生。可不久后，我们身上的钱银被人偷了。大冬天的，身无分文的我们饿了就靠吃雪，渴了也吃雪。可最后，无论我们怎么对抗命运，命运还是让仆人死在了一个寒冬的早晨里。
    他走后，我一个六岁的孩子，沦为了乞丐。好不容易的讨来一点东西，却总是会被比我强壮的人抢去。很长时间里，我活的还不如贫家小户的狗。
    说些让你觉得好笑的事情吧。我有次饿得实在是受不了了，半夜爬了人家的狗洞，去偷人家狗都不吃的东西。后来被那狗发现了，那凶狠的狗当时就扑向我，咬住了我的腿。我拼命的想要逃时，被那家人发现了。
    结果那家主人，用那种带刺的藤条抽了我一晚上。第二天，拖着受伤的躯体爬回我住的老窝时，又发现我住的地方已经被一帮老乞丐占了。那些老乞丐见到我，自然不会对我客气。又是大冬天的，我被那些人扒掉衣服，扔进冰冷冷的湖里，几乎差点就要死掉了。”
    颜子婳第一次听慕珩提起他的往事，愣住了。
    真是没有想到，如今铁血霸道的慕珩也有那样惨痛的童年啊。
    慕珩说着这些往事，嘴角边竟又勾起一抹笑容来，“后来我虽然没死，可日子也不会好过多少。这世上的人都说我慕珩残暴，可在我最落魄最无助时，并没有人给我多少温暖。你百里慕晟能坐上皇位，只是一朝间的功夫而已。你为争夺皇位付出了什么？而我，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才爬到了现在的地位。你百里慕晟有什么资格叫嚣命运对你的不公？你百里慕晟又有什么资格抱怨我对你的残忍？”
    他不会当着自己女人的面说，他慕珩曾经是如何像条狗似的加入杀手组织的。也不会告诉她，自己那些九死一生的经历。以及那些……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的屈辱史……
    慕珩的话把癫狂的百里慕晟给震住了。
    慕珩将脸上的神情又是一敛，一眨眼间又换上了平日里的那番邪魅，“好了，不说以前那些事情了。咱们来谈一谈对你的惩罚吧。”
    百里慕晟身子一个猛烈的抖动，一脸惊恐的望向慕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