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宋军那可怕的火力网突然消失,阵地一片骚乱时,阿尔斯楞与蒙古兵们无不精神大振,他们等了整整一个晚上,死了近两千勇士,就为了这一刻!如此良机,岂能不抓住。
“扔掉挡箭棚,冲冲冲!”阿尔斯楞大吼大叫,劈手抓过一面巨大挡箭棚,肌肉贲起,推下山去。挡箭棚一路撞击崖壁,发出巨大轰鸣,撞得粉碎,与无数落石坠入崖底。
蒙古兵们也省过神来,纷纷将最后七八面挡箭棚推下山崖,赤红着眼,如汹涌兽潮,冲过山道转弯,冲上那结着厚厚血浆的石阶,冲过渐渐熄灭的火油沟,冲向拒马乱石阵……
由于山道尸体纵横,血浆黏滑,不少蒙古兵或绊倒被蜂涌而至的同伴大脚踩得筋断骨裂,或脚下打滑,直接飞出山道,悲嚎着摔落崖底。然而这一切都无法阻止蒙古兵的疯狂——再不疯狂就没命疯了!
在这样的疯狂下,仅仅十数息,最前头的蒙古兵就已冲到阵前。而这时,武功队才刚刚稳定军心,枪口转向。
“杀!”龙飞翼心神狂震,抄起猎枪轰轰两枪击杀快冲到面前的数名蒙古兵,来不及填弹,扔下猎枪,拔出手枪一口气把弹匣里的子弹打光,撂倒好几个蒙古兵。
突然一把急旋的飞斧呼呼飞来,劈向龙飞翼的脑门。龙飞翼大吼如雷,扬手抓过飞斧,反手掷出,劈入七八步外的蒙古兵脑门。
一个蒙古兵嘶吼着跳上巨石,高举弯刀劈下。
龙飞翼比对手更快地拔出狗腿短刀,寒光一闪,刀刃划过蒙古兵脚髁,一溜鲜血飙出,脚筋割断。蒙古兵站立不稳,歪倒摔下。龙飞翼一手托住其手腕令对手刀不能斩下,另一只手握着狗腿刀快速进出蒙古兵胸腹,激射的鲜血喷溅了龙飞翼满脸满身,顿成血人。
龙飞翼霍然扭头,污血披面,舌绽春雷:“武功队!猛火油柜!”
吼声刚落,一声狂兽般的咆哮响起,一道庞大身影越过巨石,连人带斧狂猛轰下。
龙飞翼骇然变色,堪堪举刀格挡,巨力之下,刀身折断,斧刃急落——危急关头,龙飞翼只来得及扭了一下身子,血光迸射,右胳膊被
生生斩落。
“死!”那狂兽般的身影高高举起大斧,火光映在一张狰狞的脸上——正是阿尔斯楞!
龙飞翼痛彻心脾,捂着断臂轰然倒地,眼睁睁看着映着血光的大斧挥斩而下——
“给我死开!”
一个少年怒吼入耳,眼前烈焰喷涌,灼肌裂肤的火焰差点没把龙飞翼的眉毛胡子点燃。而这道长长的火舌烈焰轰然喷在阿尔斯楞身上,火蛇狂舞,瞬间将他包裹、点燃,顿成火人。
“嗷——”
熊熊烈焰中,阿尔斯楞发出非人的惨叫,疯狂扭动,火斧乱挥乱砍,透过火焰能看到他整张脸在烈焰中扭曲、变形、融化,仿佛遇火的蜡烛,恐怖之极。
咣当一声大响,一个沉重的猛火葫芦掉落到,身边传来啊地痛叫,龙飞翼忍痛扭头看去,难以置信:“小七!”
这个用猛火油柜把阿尔斯楞变成火人的,竟是他的勤务兵、武功队里年龄最小的战士——刚满十四的陆七郞。
这个陆七郎年纪虽小,入伍却早,曾参加两年前赵猎率军攻打万安军时的独州山之战,彼时刚满十二岁,是最小的武功队员,战前因紧张恐惧哭了鼻子,被押队官丁小幺一阵怒喷。此后成为龙飞翼的勤务兵,此次决战,陆七郎身为武功队一员,自然也要出战。
当看到指挥使重创,生命危殆之时,陆七郞眼都红了,扔掉打光子弹的左轮手枪,一把抄起用于守城战的小型猛火葫芦,引燃火种,一拉唧筒,喷口对准阿尔斯楞猛力一推,火舌喷涌,将阿尔斯楞烧成火人。
陆七郎眼见如此惨烈,惊骇之下把持不住,猛火葫芦脱手坠落,正正砸中脚掌,顿时剧痛摔倒,动弹不得。
“嗷——嗷——死——”阿尔斯楞颈肌都被烧焦,只能发出濒死的嚎叫,他眼睛被灼瞎,耳朵被烧坏,但依然能听到猛火葫芦坠地的声音,拼着一股暴戾狠劲,张臂向陆七郞扑来。
陆七郞咬牙爬行,却根本避不开,恐惧而绝望地看着那扑来的火人。
龙飞翼急怒之下,用仅存的左手一把抓起掉落在身边的断刃,奋力向前一扑,连人带刃扑到阿尔斯楞脚下,一刀刺入阿尔斯楞的脚掌,生生将这火人钉在地上。任凭阿尔斯楞咆哮怒吼,死死攥住刀刃,一任锋刃割破手掌,鲜血长流。
阿尔斯楞身上皮肉滋嗞燃烧,咆哮声越来越弱,终于轰然扑倒,两个冒着黑烟的眼窟窿犹死死盯住前方……距离不到三步的陆七郞。
当龙飞翼、陆七郞与阿尔斯楞喋血死战时,另一边战壕里,反应过来的觉远、杨正等纷纷怒吼射杀当面之敌。甚至在来不及上弹的情况下,不等蒙古兵冲近便主动杀出。杨正双刀连续割喉,觉远铁棍连击碎颅,生生把如兽潮般的蒙古兵阻拦了数息。
正是这宝贵的数息,为武功队战士赢得至关重要的反应时间,一个个扔下武器,两人一组,抄起脚边沉重的近战凶器、古代版火焰喷射器——猛火油柜。
南宋时,猛火油柜已大量应用于水(海)战,厓山海战时宋元两军大量战船被焚毁,多有此物之功。对武器装备格外重视的赵猎率武功队凭险固守,自然不会不装备这种大杀器,同时还装备易于移动的小型喷火器猛火葫芦,遂使陆七郞凭此立下奇功。
此时武功战士两人一组,一人引燃火种,一人抽拉唧筒,抽吸空气,然后猛力一推,火油经火楼(喷管)喷涌而出,被喷口的火种引燃,顿时一道道灼目的火舌喷出,将冲近阵地的蒙古兵一片片扫翻。
烈焰熊熊,烧得蒙古兵鬼哭狼嚎,乱蹦乱跳。有的满地打滚,却怎都扑不灭;有的被烧得不辨方向,嚎叫着冲下悬崖;有的歪歪扭扭摔进油沟里,火焰蓬地腾起,燃烧更为剧烈,空气中弥漫着熏人欲呕的焦臭……
疯狂的蒙古兵被更疯狂的火焰生生遏住冲势,绝望地看着他们被烧成焦炭的副将阿尔斯楞,还有浑身是血的主将完者都,再无冲锋的勇气。
半山石亭,赵猎与马南淳双枪合壁,一步一枪,打得蒙古兵不敢露头。二人很快杀到悬崖边,一个用猎枪轰击压制,一个用短刀割断绳索。随着悬崖下发出一连串长长惨叫,世界安静了……
赵猎枪口支地,垂头盯着脚下如同被血水浸泡、奄奄一息的完者都:“你失败了——你们失败了。”
完者都整张脸全是弹洞,血肉模糊,模样骇人,他咕噜吞下一口血水,用尽生命最后一丝气力,从喉咙里挤压出两个字:“好……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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