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无双所不知的事,魔无双皆看在眼里。他从天而降,落在翼州城门之下,翅膀一抖瞬间消失为血沫不见。见他突降,街头人皆呼号奔逃,他嘴角一勾,若无其事地幻化出一把折扇开扇一挥,鬼魅幻化成的百姓即刻便从翼州城里抹去。他无一丝一毫的怜悯。
烛颜告诉他,他与魔鬼的契约书是他父亲高正光在他还在襁褓之时签下的:高无双将背负高国公的所有罪孽,化身为魔,坠入无边地狱。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他则告诉她,从小到大备受漠视,郁郁愤懑,才会被掳出军营后大开杀戒,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最终成魔怨不得旁人。反正,自己是人是魔,对于高正光来说,并无差别。
嘴上说着恩断义绝,毫无瓜葛,魔无双却只愿意称呼他为高国公。高正光其人,在他的心里早就灰飞烟灭了,原先活着的那个,不过是个打着官腔、抓着权力不放的庸人,是个不负责任、又苛求回报的人父。
又有什么区别呢,等待人的结局还不是一死。
高国公死了。连同着高国公府的老老少少,满门抄斩。
若真追忆起高国公的前半生,金戈铁马征战南北,事实却并不光彩——先皇(原四皇子)夺嫡,是他一手制造兵变,杀入午门。彼时他的刀下魂,有自己曾经的兄弟也自己亲手训练出的卫军。午门事变后,太上皇称赞其能识大体,又忌惮其杀伐果断,便封号赏地,将他派到南境翼州戍守边陲。后立太子时,先皇意在打压高国公为首的南境势力,蓄意挑动古庶、东州、翼州三州与安南关系,发动战争。高国公的长子就死在这场无妄之灾之中,而次子高无双不凑巧地在风雨飘摇的军帐里呱呱坠地。双手汗渍污血的高夫人抱起了襁褓里的孩子,希望自己的次子能东征西战,天下无双。她却不知为了赢得战争,高国公已与魔达成协约。翼州百姓看来,高国公是屠光敌军的神。却无人知晓高无双是未杀一人的魔。可悲的是,高国公并不因为亏欠高无双而另眼相看,反因忌惮自己所立的契约,对高无双十分冷漠。他与高夫人的关系日趋恶化,三子、四子皆由侧室所生——十七年后,太子继位,恰逢干旱无雨,祭天使称西南灾星当道,需得铲除。小皇帝受先皇嘱咐,需得解决拥兵自重党羽众多的高国公,以保西南边陲势弱,受京城制衡。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命高国公挂帅出征,扫平安南余孽,以保天下太平。一纸诏书,飞达翼州,登时搅得高国公府鸡犬不宁。高国公疾病缠身,无法南征,无奈之下,只有高无双一介书生,能代替父亲披甲上阵。高无双领兵出征后,小皇帝听人献计,派人掳走他,并以通敌叛国之名,将高府满门抄斩。
魔无双站在翼州街头,伸开双臂,感受到一股极为亲切的黑暗气息正在召唤着他。一个月来,这股怨灵气息,一如吸铁石般吸引着九州无数的因干旱灾荒死去的鬼魂。而这源头,正来自于高国公府的高夫人。
有的人死后,有未尽的心愿便留在人间做了鬼,而有的人执念太深,连鬼都没办法满足他。执念强到连转世轮回都无法排解的人,才会成为怨灵。长子身死、次子失踪、夫君叛国、满门问斩,经历这样一生的高夫人,难免比旁人多一分不甘。只是,无人能够料想到,她会利用旱灾,源源不断地吸引着九州的亡灵,如滚雪球般将力量越囤越多。
魔无双回头望向结界之外,术士和道士们用尽了各种方法,都无法攻破这个坚不可破的结界。他笑了,那笑容既自大又张狂,飞蛾扑火般毫无顾忌,他向外面勾勾手指:“想进来,很容易啊。”
只要变成鬼,变成妖,变成魔,就可以进城。
“进来啊。”他的眼神媚态百生,又狠戾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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