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言沉默半晌,皱着眉头道:“你先不要轻举妄动,这时候还不清楚奶奶的意思,把她哄欢心了才是正经。你确定你做事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能有什么破绽?!”江慎行有些不耐烦地道,大口喘息几句,直到坐进了车里还是一脸的愤怒:“我真是受够了那个老家伙!当初说扫地出门就扫地出门,也没见她眉头皱一下的,现在给个股份也拖拖拉拉,说到底,就是没有把我当亲儿子看待!今天这事情如果换成是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她早就掏出股份干干脆脆地给了!”
“冷静点,现在是比耐力的时候,你这样拿什么和他们争?”江如言也被江慎行的情绪带动得有些烦躁起来。
他知道自己这个父亲向来就是个沉不住气的,之前强行让他离开南城,也是为了压住他,免得他在南城闹出什么事端来。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非但没有反省自己,反而愈加急躁。
“冷静什么?我这段时间还不够冷静吗?!”
“行了,我不和你多说,你现在立刻回到家里,洗个澡睡一觉,奶奶那边的风头我去探探,免得被你打乱计划。”
电话挂断。
江慎行猛地拍了一下方向盘,眼神凝视着前方的黑夜,发动了车子。
夜空中的车灯突然亮起,灰尘顺着灯光懒洋洋地飘动,惊了一方的草丛,西西索索的声响在窗外一闪而过。
另一边。
江如言挂断电话之后,倒了杯酒, 转身往沙发上坐下了,目光望向窗外。
奶奶最宝贝的就是那块砚台,这事情连他都知道,怎么可能突然改了性子,就算陶美珠将东西打了,她也没有任何反应?
难不成……看出什么来了?不对,如果真看出来了,处置的对象就会是江慎行……
江如言眼神一暗,随手翻出了电话,想了想,又重新放到了一边。
现在不是去问询的时机,当下要比的就是耐力,奶奶就算是怀疑到他们的头上,也只是怀疑,只要他们表现正常,理直气壮,到时候再找机会重新翻身就行。怕就怕他那个父亲忍不住……
绕城高速。
江慎行一路飙车,手指紧紧捏着方向盘,整张脸都黑着。
叮叮……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喂。”
“江总。”电话那头的人恭敬地喊了一句。
江慎行眉头一蹙道:“你不是在医院看着吗?”
“是的,刚才医生过来查房,护士给江先海换药的时候提到一些事情,不知真假,但是我觉得有必要让您知道。”
江慎行的手在方向盘上微微一滞,咬牙。
“说。”不会是有关于江先海要苏醒的事吧?
“护士说,这两天病人的情况好转,而且天气回暖,各种检测数据也开口好转,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会很快醒过来。”
“刹——”江慎行猛地刹车。
背后喇叭声一片,车灯从身侧呼啸而过,骂骂咧咧的嗓音从掠过的车窗中飞出来,江慎行却已经无力顾及。
很快醒过来……很快是多快?今天?明天?下一秒?
他脸色有些白了。
努力了这么多天,本以为事情水到渠成,不会再生意外,没想到就一个股份转让都能逼死他。真要让江先海醒过来了,不是全完了吗?一切要推翻重来,妈对自己的信任也将不复存在……
一瞬间,江慎行脑子里掠过好几个念头。
“江总?”电话那头的人试探道。
江慎行深深吸了口气,随后低声道:“我知道了,你盯着那边,有什么情况随时和我汇报。今晚通知轮班的人,一分一秒都不能错过,给我紧紧盯着!”
“是。”
电话挂断。
“滴滴滴!”
“滴!”
身后不断传来喇叭声响。
江慎行抬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竟然停在了高速出口,索性发动车子,直接下了绕城高速,掉头往江宅的方向驶去。
他脑子一片混乱,但是此刻再让他回家休息是不可能了。
要么……给如言打电话,同他商量商量?不行……如言的性子谨慎小心,就是因为他的阻止,自己拖了这么多年才回南城,闹得当初好不容易累积下来的势力都散得一干二净。
事到如今,只能豁出去了。他必须现在就回去!现在就去讨股份,连夜把这事情给办了,否则拖到明天还不知道会生出多少事端来。
打定主意,江慎行加快了油门。
十分钟后,车子在江宅的门口停了下来。
门外没有其他车了,一片空地,江慎行下车之后挑了挑眉,四处看了一眼。
他离开不过几分钟,江顾他们就都散了?
步子朝着里面一转,进了门,发现楼上的灯还亮着,整个大厅都静悄悄的,没有人声。
看来是真的走了……
“妈?”江慎行试探着叫了一句,随后抬腿朝着楼上灯光的位置走去。
“你怎么又回来了?”黑暗中突然响起一声疲惫的问句,苍老,轻缓,而又带着些许难以察觉的失望。
江慎行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退,四处扫视一圈才发现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影。
“妈你坐这儿干什么?吓死我了!”他走上前去。
奶奶的眼神经过江慎行的脸,心里再次沉了沉。
刚才江慎行进门的时候,表情从犹疑到狠厉,她倒是看了个一清二楚。
“睡不着,下来走走。”她道。
“睡不着?”江慎行眼神一转,笑了起来:“我就是担心您睡不着,所以特地过来陪陪您。是不是还在想那块砚台的事情?放心吧,明天一早我就让人来取,把它带出去修复,保证让您下午就能看见一块完整的。”
“碎都碎了,拼不拼又有什么区别?”奶奶笑了一声。
“怎么会没区别!瞧您说的……妈,您就是太固执了。”
“是啊,太固执了。”奶奶接了一句。
江慎行这才发现自己母亲说话的语调和从前有了差别,心下异样,但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在沙发上坐下了,开始盘算要怎么将股份的事情说出口。
“从前我在明处,说自己的做自己的,一切都按照自己的判断和直觉来,很少去观察身边的人。今天也算在暗处躲了一会,倒是看清楚不少东西。”
江慎行有些诧异地转头看了她一眼。
远处的灯光照不到这里,但是透过厨房窗户里洒进来的月光,也能窥见她眼底的尖锐和复杂。
今天这是怎么了?不就是打碎了一方砚台,犯得着这么伤春悲秋的……
心里想着,江慎行嘴上仍旧应道:“是,人在不同角度看的事情肯定也是不一样的,妈您说得对——怎么他们都走了吗?没有人陪着你?”
奶奶顿了顿,半晌道:“……是啊,先海醒了,他们接到通知就去医院了。”
“醒了?!”江慎行震惊地起身,脚步一晃,桌上的烟灰缸随着撞动滑落,摔在了地上。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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