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皎拉着陈胪,前头走得飞快,可到那些邻近草丛的石阶上,她就小心翼翼多了而后头的陈胪看着她那小心翼翼的动作,不由得也心里发毛,到最后忍不住开口说道:“公主,不会再有蛇吧?”
“胆小鬼,哪来这么多蛇!”陈皎轻哼了一声,随即才想到陈胪好歹是长辈,少不得又色厉内荏地说道,“没事,小叔叔你放心,要是有蛇,我也会和大哥一样,一把抓住狠狠摔死,不会吓了你的!”
靠着这壮胆的话,两人倒也平平安安到了刚刚遇着蛇的地方然而,发现那条死蛇连同起头那块石头上的痕迹也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可陈曦和刚刚留下的几个禁卫都不见人影,叔侄俩对视一眼,一时更加好奇,当下陈皎在前,陈胪在后,两人俱是蹑手蹑脚地往山下走去堪堪下了这座并不算高的万岁山,他们俩就看到山脚平地处,陈曦正背对着他们,前头跪了十几二十个内侍
“这万岁山上下除草洒扫的人,就是他们这些?”在得到身边内侍的确认之后,陈曦扫了一眼这些战战兢兢满脸惶然的内侍,沉声说道,“琼华岛乃是西苑重地,万岁山更是父皇母后不时要来赏玩的,尔等既然司职山上洒扫除草,养护花木,便当尽心竭力!今日是一条无毒的菜花蛇,若明日是一条五步倒的竹叶青则何如?尔等有几颗脑袋可以赎罪?”
“太子殿下恕罪,实在是因为不知道今日贵人来,不曾事先净山……”
“琼华岛乃是在太液池中堆土为山造成的,四面都是青石铺就的平地,若是水蛇还说得通,这菜花蛇若不是有人不慎带入,抑或是心怀叵测,怎么会在这琼华岛上出没?”陈曦的语气突然转厉,见再无人敢辩解一句他便冷冷地说道,“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如今父皇母后尚未离岛,尔等立时先将万岁山左近好好搜索一遍,休要再出此等差错罗^你记着去对内官监说,从今往后,把琼华岛以及万岁山上各处分成片,让他们各自抓阄认领日后若再出了事情,自有相应的人承碉责”
陈曦右后方的那个东宫内侍立时躬身应道:“是奴婢遵命”
眼看着大哥突然转身往这边走来,刚刚拽着陈胪在树后头看热闹的陈皎知道躲藏不赚这才笑吟吟地现身出来看着妹妹又是这么个光景陈曦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才对陈胪说道:“小叔叔,明月就是这性子,你不要和她计较”
尽管陈胪辈分高,可连陈皎都应付不了,面对年纪大了整整六岁的陈曦,他自然连忙摇摇头道:“没事,我也是想四处逛逛”
“那我叫人带着你四处走走!”陈皎不等大哥同意连忙叫了罗^过来,不由分说让他带着陈胪到琼华岛上四处转转等人走了,她方才上前拽着长兄的袖子说:“大哥你刚刚对他们未免也太客气了一些,什么处分都没有这要真是毒蛇怎么办,我险些都给吓死了!”
“真要是毒蛇自然是另外一回事,但如今既然不是,父皇母后和淄王淄王妃仍在琼华岛上,打板子处置闹得鸡飞狗跳,总是煞风景的事,处分的事自然得延后再说反倒内官监那边得给他们敲敲警钟,这便如同父皇考核官员似的,宫中内侍也应该如此才好……”
兄长分明有把小事变成大事变成国事的架势,陈皎立时咳嗽了一声道:“大哥不愧是太子,这明察秋毫的本事,我可比不上!我才刚从万岁山上下来,不想再上去啦,大哥,咱们好久都没有两个人逛过了,绕着这琼华岛走一圈吧?”
想想山上除了父皇母后和淄王淄王妃,还有好些禁卫,应当不会出什么问题,再看看陈皎那你若不依就另使花招的样子,陈曦只得无可奈何地答应了下来,又摆手叫来了几个内侍和禁卫远远跟着等到了太液池边上的太液桥时,他突然听见陈皎在背后问了一句:“大哥,你可想过今后要娶谁为太子妃么?”
此话一出,陈曦愣了一愣便头也不回地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自然听父皇母后的”
陈皎却寸步不让地说道:“可大哥你是知道的,当初父皇迎娶母后,虽说是太祖皇帝赐婚,可却不是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是父皇早早就认识了母后,更是暗中通过书信,见面更不计其数,最后父皇还托了李公公在太祖皇帝面前递话,于是方才促成了姻缘?”
“你好大的胆子,在背后编排起父皇母后了!”
陈曦倏然转头喝了一句,可见妹妹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知道他板着脸能吓倒很多人,包括两个弟弟,可偏偏对付不了陈皎,他只能又转回了头去,却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平静的水面发呆
父皇母后的往事,父皇从来没有瞒过他,非但如此,还曾经自夸似的在他面前讲过,也正因为讲过,他方才会在祖父第一次北征的时候识破密信玄机,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可父皇那时候只是赵王世子,可以自由出入宫闱市井,而他毕竟身份不同……
见大哥扶着桥栏杆一动不动,陈皎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和顾铭张琪的女儿顾仪很要好,尽管最初曾经对张琪说谣言止于智者,可顾仪常常进宫,她还是觉得对方成为大嫂是个不错的选择,然而,别说顾仪遇见过大哥很多次,大哥却仿佛对人没什么特别反应,而且就连顾仪自己都私底下对她说,皇太子威仪太重,令人望而生畏
她自己倒不觉得陈曦有那么威严,可只看陈f和陈昊在父皇母后面前都会偶尔撒娇,可在长兄面前就立时规规矩矩大气不敢吭一声,也知道此言不差可是,能够配得上大哥的女子,就凭她曾经多次出入众多勋臣贵戚府上的经历,却连个人选都没有,想必父皇母后也正烦恼呢!倒是她自个儿,此前金殿传胪的时候,她偷偷溜过去瞅过一眼,礼部恩荣宴的时候也让人去打探过,心里已经有了些盘算要说大哥真的是太板正了!
万岁山上,俯瞰下头巍峨宫城的章晗亦是若有所思突然,她仿佛漫不经心似的对淄王妃张茹说道:“十七婶,你说倘若让晨旭自己挑一挑他的太子妃,如何?”
张茹顿时吓了一跳,她忍不住先去看了正相谈甚欢的陈善昭和陈榕一眼,一时连敬称都忘了:“你怎么生出这主意?”
“他本就少年老成,因太宗皇帝和仁孝皇后同日而崩的事情,这些年更加不苟言笑了小小年纪能自持固然好,可身为人母,看着他如此拘束自己,我总有些说不出的的他是长兄,明月和他虽处得好,但毕竟明月将来是要嫁人的,若选妃不得人,我实在是怕他日后寂寥”
不但是寂寥,东宫如今没有一个妙龄宫人,不是她怕儿子纵欲伤身,而是陈善昭登基之后,东宫用人就交给陈曦自主,陈曦挑的都是些性子老成年龄更老成的!洁身自好固然好,可倘若一个人真的一丁点缺陷都没有,人前人后都那么完美,甚至于把自己禁锢管束得太严格,她实在的万一那看似坚固的堤防崩辣,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事不论是出身平民的女子也好,出身官宦之家的女子也好,倘若他真的能够自己挑一个合心意的,兴许也能多一个能说话的伴!
淄王妃张茹在片刻的惊讶过后,旋即若有所思地说道:“皇后娘娘这么说,太子殿下确实在优秀之外,太过沉静了一些作为皇储来说自然是好的,可这选妃上头若是也选个性子恬静的大家闺秀,兴许倒是一对闷嘴葫芦了不过,皇后娘娘也不用太的,船到桥头自然直,想当初咱们那会儿,谁知道最后会是如今这个结局?”
被张茹这么一说,章晗顿时哑然失笑想当初张茹虽是隆平侯大小姐,可家中被嗣兄一家把持,母女二人完全说不上话,纵使隆福寺中一番巧遇,可哪里想得到被许配给了人品才学尽皆出众的淄王;至于她就更不用说了,纵使对陈善昭有些好感,可从来都没想过会成为赵王世子妃这世上,有时候天赐的缘分未必就不可靠,如果陈曦真的看中什么人,对她和陈善昭禀告,他们难道就一定会棒打鸳鸯?
“十七婶说的是,倒是我这个当娘的关心则乱了”
说笑之中,张茹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当即开口问道:“对了,今日听说六宫局和宫正司考女官?记得这是皇上即位以后的第二次,连宫学都是皇后娘娘一手倡导成立的,这琼华岛上逛完,不如去中书房看看?”
此话一出,章晗顿时也记起了此事知道今日这一批应该是宫学之中学成的第一批宫人,她只踌躇片刻便点了点头:“也好,我们悄悄热闹至于皇上和十七叔,让他们俩在这琼华岛上吟诗作对好了索性我们留下世子再加他们俩,三个书痴相得益彰,我们把晨旭明月一块带去,也看看这次考女官的人质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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