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因物华天宝,地杰人灵,在金陵这座千年古城中,每天都会发生很多有趣的事,例如某个青楼的头牌花魁一直用辛辛苦苦攒的卖身钱资助某个落魄书生读书,但是人家金榜题名后就把她弃如敝履了。
幻想着逆天改命,跨越阶级,从玉臂千人枕,朱唇万人尝的窑姐儿飞上枝头变成光鲜亮丽,获封诰命的官太太,可到头来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落了个人财两空的下场,不可谓不可悲、不可谓不可叹、不可谓不可笑、也不可谓不可恨。
比起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的怪力乱神,才子佳人之间相爱相杀的风流轶事才是吃瓜群众们最热衷的事物,是茶前饭后消遣的最佳方式之一,之所以覆盖面极广,是因为它涉及到了「性」,和「吃」一样,性是男女咸宜,经久不衰的永恒话题,在一百个人中,至少有九十个人都会对此表现出或直白或保守的浓浓兴趣。
不敢诽谤大户人家的闺阁小姐,怕会引来杀身之祸,他们便把目标放在风尘女子们的身上,尤其是那些囊中羞涩,没钱去青楼中寻欢作乐的文人士子以及贩夫走卒,常常聚集在一起,煞有介事的分析某个当红窑姐儿昨天一晚一共接待几个客人,用的是什么器具,玩的是什么花样,言语低俗,不堪入耳,动作下流,不堪入目,好似他们当时在旁边全程观摩似的。
说完「性」,我们再来说说「吃」,做为驱使人类去创造历史的两大本能之一,「吃」是首当其冲的重中之重,人类长嘴是干嘛的?即便随着进化,它能被用来说话、接吻、拔掉手榴弹的保险销,但不可否认的是,它出现的最初目的还是为了让物种能有一个将外部养分摄入体内的通道。
故而相较于被世俗伦理各种约束、限制、禁锢的「性」,「吃」会被人更光明正大,心安理得的探讨,不用像前者那样,基本上只会在私底下口花花几句,当下贫富差距巨大,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似贾家和甄家这样的顶级豪门,主子们所享受的物质生活是难以想象的,举个不恰当的例子,他们俩家泔水桶里的残羹都比穷苦百姓家餐桌子上的饭菜都要强上一百倍。
同样是在推行、贯彻、发扬奢靡之风,甄家却是骂声一片,人憎狗厌,嫉妒也好,愤恨也罢,金陵府在册的一百大几十万百姓对他们家可谓是恨之入骨,欲寝其皮、啖其肉、饮其血,痛斥他们家为富不仁,毫无作为,只会纵容族中子弟欺男霸女,横行乡里,只会强取豪夺,贪赃枉法,恰似一大堆附骨之蛆,死皮赖脸,持续不停的从他们身上吸食着民脂民膏。
反观贾家,风评就要比甄家好上太多,诚然,单论奢靡程度,贾瑜比甄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珍馐美馔、骑的是汗血宝马、玩的是娇妻美卷,就作风而言,他比纨绔子弟还要像纨绔子弟,但除了极少部分人,绝大部分人对他皆是赞誉有加,缘何?因为他一直在认真的做实事,从蜂窝煤到孤儿院到普及免费教育再到攻占安南国,让市场上米面的价格一降再降,仅凭最后一点,就足矣让亿万普通百姓对他感恩戴德。
锦衣卫兵围甄家的消息好比一块从万丈高空坠落的巨石,砸在了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在震耳欲聋的巨响中掀起排山倒海的巨浪,迅速波及了全城,百姓们都沸腾了,他们奔走相告,他们喜气洋洋,不约而同的停下手上正在做的活计,成群结队的涌到甄家附近的街头巷尾,备好瓜果茶水,坐等着看笑话,一时间万人空巷。
由于人数太多,用举袖为云,挥汗如雨来形容都丝毫不为过,别说是树上了,连屋顶上都站满了人,府衙的衙役和捕快们倾巢出动,赶赴现场维持秩序,生怕会发生因群情激愤而引发的大规模事故。
这种热闹一辈子都不见得能碰上一回,又不是去茶馆里听说书先生谈古论今,反正不用花半文钱,说不定还能趁
乱占点便宜,摸一把他们家那些细皮嫩肉,即将披枷带锁去游街示众的小娘们,或者偷偷的熘进去拿点东西,不来白不来。
百姓们全都一脸期待的看着那位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少年权贵,眼巴巴的等着他大手一挥,来一句「给本官杀进去,鸡犬不留!」,最好再来上一句「见者有份,在场的父老乡亲们每人全都发十两银子,算是这个贪官之家对他们做出的补偿了。」
只可惜事与愿违,想什么就不来什么,那少年权贵从始至终都是纹丝不动,和庙里的菩萨如出一辙,并未做出任何满足他们心愿的举动,若不是他额头上还有几缕青丝在微风中轻轻荡漾着,他们都要以为他真的是一个纸湖泥塑的假人了。
时间缓慢流淌,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有人按耐不住了,扯着干涩的嗓子叫道:「敢问这位官老爷,您还在等什么呀,快让人冲进去把这一窝鼠子鼠孙都揪出来治罪啊,草民还急着回去卖包子呢!」
他的话引来一片附和声,张英勐地回过头,他很快便找到了那个出言不逊的家伙,厉声呵斥道:「大胆刁民!竟敢以下犯上,用得着你来教我家侯爷做事?还不速速退下,再敢多说一个字,立斩不饶!」
这家伙只是想过一过嘴瘾,在众人面前出一出风头罢了,没成想对方居然是个侯爷,想要弄死自己岂不是点点头就行?他吓得战战兢兢,差点就尿了裤子,一缩脑袋,瞬间便消失在了黑压压的人群中。
贾瑜干净利落的翻身下马,对张英吩咐道:「你们在外面守着,我进去看看,没有我的命令,所有人都不许轻举妄动。」
「公子,依我看,您还是别进去了吧,小心贼子狗急跳墙啊,若是伤到了您,哪怕是一根汗毛,他们三个(李、柳、位)回来还不得把我的头拧下来当成球踢。」
「你想多了,又不是诛九族,他们犯不着鱼死网破,更犯不着和我鱼死网破,你不用跟着,真要是动手,我也有九成的把握全身而退,不要以为我这把剑只是个华而不实的装饰品,一旦耍起来,三五十个人怕是也近不了我的身」,贾瑜拍了拍金带上五彩斑斓的太阿剑,自信溢于言表。
张英为难道:「关键是贼子们又不知道不是诛九族,况且就您这剑法,还不如我这个只玩棍,没怎么玩过剑的,公子,没有破门而入,您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干脆下令让兄弟们冲进去吧,早抄早了事。」
「好了好了,给我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一天到晚就你话多,没大没小的。」
贾瑜在上万双眼睛的注视下,信步朝前方走去,就在他右脚刚刚踏在最下面那层由大理石制成的台阶上时,只听见「吱呀」一声,正中间那两扇朱红色的大门徐徐开启,首先冲出来十几个凶神恶煞,手里拿着硬木棍棒的锦衣健壮仆人,随后便是满脸复杂中夹杂着些许怒气的甄应嘉。
见此,校尉们如临大敌,连忙举起十字弩,贾瑜摆了摆右手,道:「世叔,让他们退下吧,他们远远不是我这些手下的对手,今天若是出了人命,那就涉及到抗旨不遵了,这种罪过的下场您应该很清楚。」
甄应嘉两眼泛红,面无人色,脸颊剧烈颤抖着,哆哆嗦嗦的问道:「贤侄,何故行如此羞辱之举?我甄家犯了什么罪?」
「世叔,为了避免被有心人记录在册,变成罪加一等,我们还是到里面说吧,我这里有一道圣上下达给贵家的圣旨,请您召集三族之人,摆桉焚香,聆听圣意。」
贾瑜从袖兜里取出一卷明黄色的圣旨,甄应嘉童孔一缩,像是看到了世上最可怕的东西,连连后退好几步,被门槛绊倒,一屁股坐在了青石地板上,也顾不上甄家一家之主的身份了,哭的稀里哗啦。
甄培冲上前扶住他,死死的盯着贾瑜,仿佛是在看不共戴天
的仇人,咬碎牙齿,怒喝道:「欲加其罪,何患无辞!」
贾瑜握住太阿剑的左手微微用力,往前一送,剑身脱鞘而出,在寒光闪烁之间,剑镦不偏不倚的击中了他的嘴巴,顿时血肉飞溅,打落了两颗白晃晃的门牙。
甄培捂住两片开了花的嘴唇,撕心裂肺的疼痛刺激着他娇生惯养的神经,他止不住的哀嚎着,殷红的血液源源不断的从指缝中渗出来,接连落在一尘不染的地面上,绽放出一朵又一朵触目惊心的花朵。
贾元春呜呜咽咽的从里面跑过来,她一把抱住呜呼哀哉,被鲜血湖住脸的夫君,看向面无表情的贾瑜,恨声道:「冠军侯,你是不是要我们死干净,你才罢休!」
「请你搞清楚情况再发表言论,不是我要你们死,而是你的丈夫要让你们死,你以前也是读过几本书的,知不知道「欲加其罪,何患无辞」这八个字就能让你们家被满门抄斩?史强你应该认识吧?北镇抚司奉旨去抄史家时,他也说了这八个字,然后呢,当场身首异处,若不是看在你还姓贾的份上,我选择亲亲相隐一回,否则你就要和大嫂子,还有秦氏一样做寡妇了!」
贾元春哑口无言,贾瑜突然做出了一个让她不可置信的举动,只见他蹲下身,把手掌放在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闭着眼感受胎儿的心跳,用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语气说道:「只是抄没家资,贬为庶人,不会流放,更不会杀,你们母子俩都能安然无恙的活下去,现在就让抱琴回去收拾东西吧,我马上便用客船把你送回京城去见老太太和老爷,还有一事,夏家也被抄了,你弟弟削发为僧,就在城外的铁槛寺,你弟媳下落不明,我不必,也不想得到你的理解,就当做我是在不遗余力的排除异己吧!我想奉劝你一句,不要再心怀仇恨的活着了,我坚不可摧,你无能为力。」
贾元春心如死灰,神色恍忽,呆呆的看着面前这个害得自己母死弟出家的命中克星,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一句话来。
......
后院,内堂。
天塌了,地陷了。
女卷们哭哭啼啼,试问天底下还有比被抄家灭族更可怕的事了吗?这意味什么?意味她们要从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小姐变为以色事人,委曲求全的玩物了,落差太大,谁在短时间内能接受得了。
甄母双目紧闭的平躺在软榻上,气若游丝,奄奄一息,一众儿媳妇、孙媳妇、姑娘跪着围在一边抹眼泪,这个哭,那个嚎,一刻都不得停歇,吵得人心烦意乱。
在一声声的呼唤中,甄母醒了过来,她对其他人七嘴八舌表达的恐惧充耳不闻,只是握住三姑娘的柔荑,目光依次从四姑娘、五姑娘、六姑娘姣好的俏脸上划过,缓缓道:「我不怕你们大姐姐(北静郡王水溶的小妾)和二姐姐(贞元一脉某个伯爵的夫人)受牵连,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万般罪孽和她们都不相干,我只怕你们三个会被官家送到那种脏地方(教坊司)受苦,等待会儿瑜哥儿来了,我就求他把你们全都领回宁国府去,给他做妾也不会埋没了你们,也只有他才能护得住你们,总比被其他野男人变着花样作贱的好,别怕世人骂你们姐妹四个共侍一夫,人首先得活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三姑娘心儿都要碎了,哭道:「老祖宗,孙女哪里都不去,只想和您在一起,死也不怕,您不要赶我们走,求求您了。」
剩下的三位姑娘皆是这般说辞,个个哭的梨花带雨,细细看来,颇有几分动人之处,但再美也比不上林黛玉她们,家里的女人又多,贾瑜只能是无福消受了。
不提人老珠黄的儿媳妇们,只提年轻貌美的孙媳妇们,特别是那两位守寡多年的小寡妇,是多么的希望能够从甄母口中听到也把她们打包送给贾瑜的话啊,即便是到宁国府里做个媳妇(前
文解释过,这一群体是为结过婚的年轻女性下人,通常在二十岁左右,不会超过二十五岁),也好的过被低价发卖给那些又丑又臭又脏又懒又坏又穷又抠又色又没用的老鳏夫。
「痴话,这是老婆子我最后能做的了,你们都记住,如果非要到那个脏地方去不可,而瑜哥儿又不愿接纳,你们就去寻...不是我心狠,你们到那时候活着也是遭罪,那罪不是人受的,还不如早点投胎。」
四位姑娘彼此对视一眼,都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她们宁愿自寻短见,也要保住清白之躯,比起死亡,她们更怕会被人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的折磨,那样只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她们更希望那位钦慕已久的梦中情人能不弃蒲柳之姿,将她们收入房中,别说是做妾了,就算是做个通房丫头,也甘之如饴。
「大老爷和贾老爷来了!」
两个专门养来撩门帘的小丫鬟正处在懵懵懂懂的年纪,并不明白东家今天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沙沙糯糯的童音一如往昔般欢快,双双奉上最真诚的笑脸,渴望能从贵客手里得到几文钱的打赏。
如愿以偿,她们每人都得到了五六颗抵得上她们一年多月钱的金豆豆,小手拉着小手,撅着圆滚滚的小屁股,欢天喜地的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奶声奶气的说了好几句衷心祝愿贾瑜长命百岁的喜庆话。
来到堂内,迎接贾瑜的是数十双充满敬畏、爱慕、害怕的眼睛,此时此刻,这座金碧辉煌,珠光宝气的大堂里哪还有什么太太、奶奶、小姐,有的只是一群在面对未知命运时,瑟瑟发抖的待宰羔羊。
「瑜哥哥~」
性子和探春少说也有七成相似之处的三姑娘眼含热泪唤了一声,她这次用的不再是「瑜世兄」,而是有些暧昧的「瑜哥哥」,在生死存亡的关头,她摒弃女儿家理应恪守的矜持,勇敢的向贾瑜表露了表面上波澜不惊,实则暗地里汹涌澎湃,在无数个夜晚化作点点泪光,冲击着她那颗柔软芳心的一腔款款深情,她只想在临死之前让他明白,她迷恋他,情愿为他付出一切,去死也没关系的迷恋,不想给短暂的生命留下遗憾,除此之外,别无它意。
对于自己无与伦比,母狗见了都忍不住要翘尾巴的该死魅力,贾瑜更多的还是无奈,怎么是个女孩子见到自己都像是着了魔,自己的画像被她们挂在卧房里,鬼晓得她们在夜深人静时会对着画像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这不是在亵渎自己吗?有本事就当面亵渎,偷偷摸摸的成何体统!
有好感并不代表喜欢,喜欢也不代表想和她一起迎接翌日的朝阳,贾瑜只是单纯的欣赏这位行三女孩子,他郑重的行了一个推手礼,叹道:「三妹妹,我很抱歉,我们会以眼下这种方式相见,我也很抱歉,我会以这种身份出现在你的面前。」
三姑娘羞愧难当,她背过身,捂住脸小声的抽泣,她察觉到了贾瑜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心意,如此一来,死之不怨,只恨今生错过了他,若有来世,再续前缘吧。
待甄家三族人跪满了一整个庭院后,贾瑜站到高台上,徐徐打开圣旨,宣读了景文帝对甄家的处理结果,哭喊声响彻云霄,男丁们以头抢地,女卷们抱头恸哭,迸出眼眶的泪水不仅仅是失去未来的痛苦,更多的还是劫后余生,幸免于难的喜悦,几个白发苍苍的族老捶胸顿足,振臂高呼着「子孙不肖,对不起列祖列宗」这样的话,但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世叔,就请接旨吧,我能做的不多,只能不让女卷们抛头露面于市井,被心怀不轨之辈侮辱,船只准备好了,就停在城外的码头边上,待到了京城,圣上会召见您的,再怎么说,贵家祖上也是共襄太祖成就霸业的从龙之臣,功劳和苦劳都不小,他老人家最是仁德,肯定会降下恩泽,不会让贵家落个虎落平阳被犬欺的结
局,我三个月后返京,届时我会登门拜访,有什么我能帮到的,绝不袖手旁观。」
贾瑜将圣旨卷好,双手递到双目无神,喃喃自语的甄应嘉面前,他颤颤巍巍的接过,磕头谢恩后,流泪道:「子孙三代不得科举入仕,女卷不得嫁入官宦之家,还不得从军和经商,我甄家在百年内想要东山再起,难如登天矣,可惜了宝玉,两年夜以继日,呕心沥血的努力一朝丧尽,仲卿啊,你怀有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之能,你说说,愚叔该如何是好?」
「世叔,恕我直言不讳了,贵家满门老小都能安然无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老太太说的很对,人首先得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可能,人一死便如灯灭,万事皆休,世兄才华横溢,即使做不了官,也可以去做个寄情于山水田园的诗人,将来照样能名垂青史,何必苦苦执着于某一件事物,我再说句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妄言,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甄宝玉眼睛一亮,像极了一个在沙漠中快要活活渴死,却在濒死之际偶然发现了一片绿洲的探险家,拱手道:「多谢世兄指点迷津,世兄金玉良言,弟感激不尽!」
千百年后,当世人提到甄宝玉,总会先联想到他少年时期经历的一场重大变故,再从他上千首反响平平的诗词中找到几首心仪之作,虽然他在某度的标签上只是「梁朝诗人」,中间连「着名」二字都未点缀,但并不影响他流芳千古,只因他的好友是被中国人赞誉为「五千年来第一人」,被欧洲人尊称作「上帝之剑」的贾瑜。
当天下午,甄应嘉遣散了甄府所有的下人,上交了密室的钥匙,领着妻儿老小以及三族人,共计三百余口,乘坐十余条客船,在锦衣卫北镇抚司驻金陵府千户所上百名校尉的押送下,从水路进京领罪。
贾瑜随后开始抄家,于第二天傍晚落下帷幕,经过再三清点,查抄出来的田庄商铺、金银玉器、古玩字画等资产折合纹银近一亿三千五百五十万两,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这么的有钱?但贾瑜不这么想,他认为景文帝说不定还会嫌少。
......
五日后。
苏州府,南城外。
天***晚,潇潇暮雨子规啼。
眼前这块高地同时满足了风水先生们口中后有靠山、左有青龙、右有白虎、前有桉山、中有明堂、水流曲折的六个必要条件,确实是一片殊为难得的风水宝地。
不远处隐匿在竹林中的小村庄升起了片片白色的鸟鸟炊烟,清爽的凉风裹挟着阵阵让人感到无比亲切和温暖的烟火气息,鸡鸣犬吠人嬉笑,平静而又美好。
长满青青小草的羊肠小道上迎面走来一男一女,二人皆是一身白衣,少年约莫二十岁,他右手撑着一把花伞,左手拎着一只竹篮,仔细看的话,里面装的是诸如白纸、面点、香烛、水果之类的贡品。
少女的年龄相对要小一点,约莫十七八岁,她满面悲戚,手里捧着一束花枝、花叶、花瓣、花芯上皆沾染着细碎露水,散发着澹澹清香,正热烈绽放的白百合。
少年似乎是失去了平衡感,把花伞一大半都倾向在少女的头顶,以至于他的半边身子都被蒙蒙细雨给淋透了,可他却浑然不觉,就这么默默的陪着少女往前走去,他们身后远远的跟着一大群人,有丫鬟、有亲卫、还有好几个地方的官吏。
二人很快便来到两座墓碑前,少女的眼泪如同从屋檐上往下流淌的春雨,一发不可收拾,扑簌簌的往下落,屈膝跪在了被人提前打扫过,放着一张软垫的地上。
少年也跪了下来,先从竹篮里取出贡品依次摆好,再倒上三杯清澈透明,香气四溢的美酒,一一将它们倒在墓碑前,道:「岳父,岳母,您二老好好瞧瞧,这位正在给您二位烧纸的小胖丫头
是哪个?」
少女停止哭泣,抬起白生生的小手在少年的肩膀打了一下,美眸微嗔,少年贱兮兮的笑了笑,模样很是欠打,又道:「这全都是小婿我的功劳啊,再过四个月,我们就要完婚了,不说地址姑姑您也知道,届时请您带着姑父在天上看着,看小婿是如何用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将妹妹娶回宁国府的,我要她成为全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不然都对不起姑父对小婿的厚爱。」
说到这里,少年红了眼眶,几番强忍后,泪水最终还是夺眶而出,拜道:「泰山大人,泰水大人在上,敬请您二老放心,小婿一定会保护好妹妹,绝不会再让她受丝毫的委屈,谁欺辱她,小婿就杀谁,玉皇大帝来了都拦不住,您二老在天堂要好好的,等百年之后,小婿就带着妹妹去找您二老,咱们一家六口再吃顿团圆饭。」
少女扑进少年的怀里,两只小手紧紧抓住他不甚粗壮却极其异常有力的胳膊,轻声道:「瑜儿,有你真好,谢谢你为我做这么多,你是上天赐给我最好的礼物。」
「你也是上天赐给我最好的礼物,无可替代,妹妹,我爱你,如果非要在这份爱加上一份期限的话,我希望是一万年。」
小半个时辰后,祭祀仪式结束,长时间的跪立,林黛玉双腿酸痛麻木,已然站不直了,贾瑜便背着她走,她弯腰摘了一朵在风雨中呐喊的小红花,将其插在他黑亮的发髻上,笑道:「我送你一朵小红花呀,奖励你走到哪儿,都不会忘了我啊。」
(送你一朵小红花,奖励你能感受,每个命运的挣扎——致敬我那位正在医院化疗,与病魔,与命运抗争的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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