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暮声

    
    顾晖浑身一颤，一种异样的感觉窜上心头。她根本不顾身后几个人的反应，突然抬腿就跑，朝那道熟悉的身影追出去。
    是他！
    她不会看错，就是那个人。
    她几乎浑身发颤，可是追出来的时候，早已经没有了那个人的身影。
    顾晖沉下面容四处搜寻，一瞬间也说不清楚是失望还是其他。明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可是还是想立时扑上去，将他碎尸万段，让他去该去的地方赎罪。
    “顾晖……”安宴匆匆从店里追出来，迅速追上她。“你怎么了？”
    “安宴。”顾晖焦急的回身抓住他的手臂，眼中忽暗忽明的光影半明半亮。“我刚刚看到于鹏生了，我真的看到他了。”
    提起这个名字，安宴的脸色也瞬间沉下来。
    “你确定？”
    顾晖皱眉：“我不会看错的，就算他化成灰我也能认出来。可是……我刚走出来，他就不见了。”
    安宴能感觉到她此刻的焦灼和迫切，像是把自己逼进了一个死角。越焦急越惶恐不安，就越神经质。
    所以他立马搂住了她的肩膀，试图安抚她：“你先冷静一下，就算刚刚真的看到他了。你现在有什么都不能做，不能让他知道你有证据，并且打算起诉他。不然一旦他畏罪潜逃，以后想翻身就更难了。”
    道理她何尝不懂，可是眼睁睁看着毁了她的那个人在眼前却什么也不能做。对她来说，简直比将整颗心放进油锅里炸，还要更煎熬。
    “冷静下来。”他的声音就在耳畔，“你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不急于这一时，无论如何，我会替你讨回公道。但是在此之前，我希望我可以打点好一切，让你不必承受那么多流言蜚语。”
    顾晖闭上眼睛平复了很久，她开始怀疑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还能不能心平气和的面对以后的起诉。其实已经计划很久了，她不应该这样情绪化的。
    她突然仰起头来看他：“安宴，我们会很快结婚，举行婚礼的对吧。到了那个时候，我就可以起诉了，对吧？”
    他眼底有些许怅然：“会的。”
    即便，知道她突然这样主动迫切只是为了起诉。
    会的，一切都会尘埃落定的。
    安宴带着顾晖从商场坐直升电梯下楼去，温知夏才和叶梦寻从专.卖店出来。
    叶梦寻顺着他的视线往前方看去，正好看到那两个人坐透明的直升电梯下楼去。她偏了偏头，微微挑眉。这个人还真有意思，明明恨不得立马冲上去，却一直忍着，假装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
    不过，看刚刚的局面，这几个人之间，大概有许多故事可以听。
    她顿了顿，才八卦说：“想追上去就追上去呗，眼睛都快望直了。”
    温知夏收回视线：“谢谢你帮忙，我先送你回去。”
    “我陪你出来挑礼物，你居然一点表示感谢的诚意都没有。起码应该请我吃个饭吧？”
    “想来叶小姐饭局很多，不缺我这一顿。”他微微一笑，“不过既然你亲自开口了，那就下次吧。等下次有时间，一定请你吃饭表示感谢。”
    温知夏送叶梦寻回家，旋即开车离开。
    一路兜兜转转似乎不知道该去哪里，每到一个路口，他就习惯性的右转。每一次转弯时，都听见转向灯嗒嗒的轻响，就像眼泪掉落的声音。
    最后远远的看见酒吧闪烁的招牌，他才停下车，不知道自己怎么不知不觉将车开到这里来了。
    温知夏将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隐忍的情绪源源不断的从体内迸发出来。
    他们的过往，他们的曾经，他们的现在和未来。都一一在脑子里咆哮，她明明已经作出选择了。明知道自己没办法继续入戏，可是心上的缺口，仿佛洪水决堤般越来越大，不断动摇他的意志力。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自制的人，但或许，这些自制力，在面对不同的人时，会时浅时厚。
    她和安宴拥抱的画面，她面对自己风轻云淡的画面……
    他曾经有多爱她，曾经有多绝望。此刻就有多恨她，也就有多思念她。
    但这分明是错误的。
    温知夏脸色铁青，眼底也氤氲着一层阴霾。
    既然她已经做出了选择，既然已经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那就这样吧，从此以后，就当生命中从来没有她的存在。就当她只是一个过客，让她带着和他有关的一切，一起滚出他的生活！
    他拿出手机，电话簿里有她的电话号码。手指在那串号码上摩挲片刻，他紧紧握着手机很久，最后猛地将手里的手机砸了出去，手机摔在挡风玻璃上，又反弹回来，落在了副驾驶的座椅上。
    他打开天窗，靠在座椅上，冷眼看着天空中淡的似有若无的星子。
    片刻后，终究是推开车门，朝着不远处二楼的星河酒吧走去。
    顾冉静大概也没想到他这个许久没来的常客，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来。所以立马放下手头的事情来招待他，送了他一杯威士忌。
    顾晖离开之后，最伤心的大概就是他们两个人了。所以后来，顾冉静接手成为这家酒吧的大老板，温知夏便经常来这里捧场，一来二去就成了常客。
    大概也因为，除了顾冉静，他也不知道还能和谁一起，聊起顾晖。
    顾冉静一身黑色单肩长裙，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温总可是好久没来了，怎么突然想起今天过来？”
    温知夏低眉：“你非得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吗？”
    顾冉静一脸天真：“我以前也这样叫你，也没见你多说什么，今天怎么突然挑起刺来了。我猜猜看，遇到不顺心的事儿了吧？”
    温知夏动作一顿，没有回答。
    只是一只手握着手中的玻璃杯，缓缓晃动杯里的酒，微微侧目。
    “你私下约她谈过吗？”温知夏声音有些沉。
    “你说谁？”
    “……不想回答算了。”
    顾冉静笑说：“我发现你越来越急躁了，你今天来，只是为了向我打听她的情况？”
    温知夏一时语塞，回想一下，似乎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半晌，他说：“我们之间除了谈她，好像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可以谈。”
    他沉目：“不想说就算了。”
    顾冉静凝神，想起那天跟顾晖谈话时她说的那些话。
    她原本一直觉得温知夏才是那个最可怜的人，付出了那么多，最后得到的只是顾晖的不辞而别。可是顾晖说出那些缘由之后，她又觉得可怜的其实不仅仅是温知夏一个人，顾晖也一样过得很煎熬。
    但如今，如果她把真相告诉他，温知夏一定会竭尽全力把顾晖追回来。如果顾晖愿意回来，那最可怜的那个人就变成了安宴。
    三个人之间，无论怎样，都会有一个人受到伤害。
    想了想，她说：“顾晖现在挺好的，有爱她的人，也有她奋斗的目标。”
    像是无法理解她这番言辞，温知夏突然打断她的话：“所以你现在跟他们站在同一战线，你也觉得我这五年的等待什么也不算。我不应该阻止他们寻求真爱，我才是那个多余的人，是吗？”
    顾冉静摇头：“我可没这样说。”
    他一仰头就把杯里的酒都喝光了，顾冉静挥手，叫人给他添满。
    她沉默了很久才说：“不过温知夏，我真的觉得现在这样就够了。如果放在以前，我会觉得你跟她最合适，但是现在，你真的不应该继续下去。”
    温知夏看了她一眼，拿过杯子，珉了一口。
    他的脸色很难看：“你明知道以前发生的所有事，我一直以为你是最懂我的那个人。现在你居然也会说这样的话，你们到底什么意思啊？”
    看着他痛苦如履薄冰的样子，联想到以前那个骄傲自满的温知夏。顾冉静莫名觉得不忍心，她沉默了许久，挥手让人给她拿了两瓶酒。
    一瓶酒留给自己，另一瓶推给温知夏。
    她说：“顾晖是有苦衷的，如果她跟你在一起，痛苦为难的不仅是安宴还有你的家人。但如果她和安宴在一起，只需要等你放下，一切就可以迎刃而解。”
    他突然停下动作，犀利的转头看她。
    他突然说：“你也知道为什么了。”
    顾冉静嘴角兀自下沉，她下意识的就想否认。可是面对他这样锐利的眸光，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样的沉默，等于承认。
    温知夏皱了皱眉，突然觉得很烦躁。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又将冉静刚刚给他的那瓶酒倒进杯子里。接连喝了七八杯，他才停下动作。
    不知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还是这烈酒太过辛烈。又或许他挤压在心里的情绪太苦，太容易让人喝醉。他的脸颊上有不正常的潮红，莫名的让人怦然心动。
    他低着头失笑：“你也知道了，你们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我才是那个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人，你们把我当什么，她到底把我当什么！”
    顾冉静看他许久，心里莫名有一丝感同身受的薄凉，她低声说。
    “因为如果让你知道，后果太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