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一口素茶,我才想起自己早上连牙也没刷的恶心事实,马上一口吐到垃圾桶去。再闻一闻自己的衣服,身上满满的酒味。
突然觉得我们主编真好,上午居然没有因为嫌弃我身发奇臭把我轰出来。当然,也可能是火气上头,嗅觉失灵了。
离下班本来还有那么一会儿,想着手头也没什么事,加上确实觉得昨晚没洗澡,今早没刷牙,全身不舒服。于是决定提前去给主编请个假,回家收拾一下自己,也收拾一下心情。
刚走到主编办公室门口,正要敲门,门却开了。
一位衣着华丽的妙龄少女款款而出。
披肩的长发下是精致的面容,瓜子脸,眼睛很大,有淡淡的唇彩。估计也就20出头的样子。
虽然撞见我,似乎也没有什么尴尬,只是停顿了一下。然后往屋里看了一眼,“我先走了,晚上别迟到。”
我欠了欠身,给妙龄女子让出一条通道,看着女子踩着优雅的脚步朝电梯走去。
虽然门已半开,我还是敲了敲门,主编方才注意到我正在门口。
“请进!”主编正了正身体,看了我一眼说到。
虽然在短短几秒中内,对于妙龄女子的身份我已经有了数十种猜测,但我还是本着非礼勿打听的原则,假装并没有看到有女子从主编办公室出去的事情,甚至刚刚那句充满内涵的“我先走了,晚上别迟到”也假装没有听到。
对于上午的事情,我对主编表示了歉意,然后告诉主编,家里有点急事,想提前下班一会儿。
主编点了点头,说行。
对于上午的事情主编似乎已经完全翻篇了。我感谢完主编正要离开,却看到主编左侧脸颊上有轻微的吻痕。想必是刚刚那位妙龄女子留下的。
我本可以什么也不说就走出办公室,但想到主编无论过去还是今天,对我都算照顾有加,甚至包容万分。
主编人到中年,加上又事业有成,难免饱暖思**,包个小妹儿或者泡个粉丝什么的。对于私生活,我本不愿干预,但想到如果主编顶着这样一张印着唇印的脸走在大街上难免被嘲笑,回到家里,可能就不是被笑话的事情了,也许会有腥风血雨一场。
无论刚刚的妙龄女子是主编包到的小妹儿,还是主编泡到的粉丝我无意揣度,但是主编今天给了我面子,我不能让主编到大街上丢面子,回到家里丢里子。
“那个……主编……”我指了指主编的脸,吞吞吐吐地说到,“你脸色有点脏东西。”
文化人一听就明白了,主编略显尴尬,但马上回归正经,“刚刚那是我女儿。”
说完从桌子上抽了一张面纸擦了擦,这样出门就不会丢面子了。
领导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是一个下属对待领导应有的基本态度。
“你女儿真漂亮。”我笑了笑,走出了主编办公室。
在我关上门的那一刹那,我分明听到主编自言自语了一句,“这丫头,看我晚上不收拾她。”
晚上别迟到。晚上收拾她。
女儿?
干爹?
咦……我突然觉得自己的思想有些邪恶,有些恶心,有些龌龊。
但是怎么感觉很刺激!
……
四戒一路把二丫背回学校医务室的事情,我只是觉得四戒真兄弟、真哥们儿、够担当,并没有往爱慕之情上想。
我问四戒,你怎么这么虎,为什么要一个人一直背,明明可以让大家换着背的。
四戒指着养老区的一群男生回答说,他们都喜欢二丫,你是知道的,我是让给谁背不让给谁背都不好,还不如我自己坚持背回学校算了。
我又说,那你可以让我背啊。
四戒白了我一眼,“难到你不喜欢二丫?”
我还是没有回应四戒这个问题,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因为这件事,二丫对于四戒原本就已经不错的情义得到进一步的升华。
二丫的作文又一次上了作文报,题目是《我想对你说》。讲述的就是四戒一路头顶大汗、口喘粗气把二丫背回医务室的事情,二丫在作文里对四戒表达了感谢。同时还是以小见大地赞扬了四戒乐于助人的美好品格。
四戒花了一个月的零花钱,买了好几十份那一期的作文报,给班上的每个同学都送了一份。
“又不是你写的作文,看你那嘚瑟劲儿。”养老区有同学调侃四戒。
“可是是写我的作文啊。”四戒得意洋洋地说到,“老子第一次上报,高兴!”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的作文报完全算不上报纸,最起码的刊号都没有,最多只能算是手抄报变成了打印报而已。虽然四戒后来经常上报,也都是上一些有分量、有刊号的报纸,但在他心里,二丫上榜的那期作文报应该是他最喜欢的上报经历。
对于二丫以作文的方式表达对四戒的谢意,我心里没有多想,只是觉得二丫这事儿有点矫情。
随口说声谢谢,或者请我们一起吃顿鸡腿、麻辣烫就可以了。完全没有必要去写一篇作文,还上了学校的作文报,弄得学校人尽皆知。
于是,继四戒吃粉笔后,四戒背二丫又一次在实验中学传开。我甚至还听到过猪八戒背媳妇的调侃,但我完全没有在意,我知道,四戒也好,二丫也罢,还有我,我们的目标是县一中,不是儿女私情。
也是因为这件事,四戒在那一年的五四青年节获得了他初中时代唯一的荣誉:优秀团员。如果我的记忆没有撒谎,这也应该是他学生时代最后一份荣誉,虽然我并不清楚他之前获得过多少荣誉。
我们还没有升入初三,非典封校令就解除了。在消息闭塞的农村,在那个时候,就算不是有人要刻意封锁消息,我们能够获得的消息也是有限的。记忆里最深的就算那个初夏,弥漫在校园里的消毒水味道。
后来,读到、看到关于非典的书籍和报到,才知道在我们幸运的背后是无数家庭和同胞的不幸。
只有四戒沉重地问过我,“二毛,你说人是不是都会死?”
我以为四戒是在装深沉,白了他一眼,“人固有一死,或早、或晚。”
后来我才知道,四戒的母亲,2003年,在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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