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虎衔尸

    
    玉女一声呻吟，却是金童在她身上摸了一把，娇声道：‘死相！’
    ‘还包括把我送给冥虎当了这些年猪猡吧！’帐篷角落里一道阴沉的声音响起，土豆子灰影一动，掠到二人跟前的桌子上，目光动也不动，望着床上二人。
    二人警觉，帐篷内立即寒气大作，正要动手，却见土豆子手中一物高高举起，那是一支碧玉钗子，里面一点冰晶游走不定，同样散发着丝丝寒气。
    金童玉女脸色同时一僵，玉女涩声道：‘你是……雷公子？’
    ‘正是早应该死了的雷公子！’土豆子冷冷道。
    ‘当年金童为了拆散我们，在一次狩猎中与冥虎的人勾结，把我出卖，害得我被冥虎的人重创抓住，不得不自废修为才躲过杀生之祸，却元气倒挫反噬，成了今天这幅再也长不大的鬼样子……玉女，这就是金童所谓的为你花的功夫！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吗？’土豆子盯着玉女，眼眶中有波光闪动。
    金童脸上似笑非笑，道：‘你一人来的吗？这次是以什么身份？冥虎的狗还是追求旧情人？’
    土豆子冷笑道：‘是我一人又如何，你现在生活都不能自理，杀你费不了半点功夫！玉女，跟我走吧，这个男人心思毒辣，不择手段，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还记得这朵碧玉冰钗吗，我送给你的定情信物，你说太贵重了戴着怕被人抢，反而拿了剩下的废弃玉石，说要重新打一根……’
    金童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玉女面色尴尬，反手从怀里取出一物来，道：‘你说的是这个吗？’
    土豆子动情的话语曳然而止，望着玉女手中那块已经被常年摩挲得光滑透亮的玉石，动情道：‘想不到你还留着，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我！’
    金童突然哈哈大笑，拍着床铺不可抑止，笑得直不起身来。玉女也自忍俊不禁，咯咯娇笑起来，剩下土豆子站在桌子上，看着两人不明所以。
    ‘边角料……哈哈，笑死我了！哈哈……’金童和玉女捧腹大笑，良久方歇，半响金童带着笑意道：‘雷公子，教你一个乖，这块边角料里面藏了一件东西，叫做九幽冰心……边角料！哈哈……’
    土豆子一颗心直往下沉，不可置信地看着玉女，涩声道：‘你早就知道？’
    ‘我自然早就知道，你以为我真看上你了？我就是为了它才和你虚与委蛇的。师兄和我同出一源，比你帅，比你修为高，又温柔体贴，我瞎了眼才会喜欢你……’玉女也止住了笑，脸上还带着笑意，语气却逐渐冰冷。
    土豆子一颗心直往下沉，空气很冷，土豆子只觉得心底更冷，有什么美好的东西砰然破碎，再也拼不回来。
    ‘看你这幅悲伤欲绝的样子，我都不忍心逗你了。实话跟你说吧，当时我们就是看上了你手上的九幽冰心，强求怕你砸碎玉石让冰心散溢，故而用了一计，逗你好玩。想不到你果然中计，师妹一说想要个玉钗子你就立即拿出九幽冰心制了只玉钗送给师妹，居然将九幽冰心当成了边角料。师妹自然不会受你这份‘大礼’，只非常贤惠懂事地拿了‘边角料’。而后，师妹怕你缠着不放，我只好把你卖了猪猡……哦，忘了告诉你，这个计策还是师妹出的，说是钓你这种傻子轻而易举，果然如此！’金童脸上笑意徘徊不去，揭去了土豆子心底最后一分侥幸。
    ‘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九幽冰心么？你想要我自会给你，何必耍弄这么多手段？到手了又为何要赶尽杀绝？玉女，你明明白白告诉我，你没有一丁点喜欢我吗？当初说要跟我远走高飞的话都是骗我的吗？你摸着良心回答，这对你对我都很重要！’土豆子眼神又亮了起来，却透着绝望的疯狂之色。
    玉女暗自戒备，冻气引而不发，倒也无惧一个小小三阶发疯，冷哼道：‘自然是骗你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为了这块九幽冰心！死心吧，丑八怪！’
    土豆子一屁股坐在桌子上，面上一片死灰，喃喃道：‘在一起两个多月，你我夜夜欢好，有时一夜三次也是假的？’
    金童面色一僵，玉女也楞在当场。土豆子疑惑地看看二人，突然指着金童大笑道：‘哈哈哈……你不知道，你居然不知道！’
    ‘胡说八道！’玉女这才回过神来，回望金童铁青的脸色，慌忙解释道：‘他血口喷人！师哥你别信他的！’
    ‘王八蛋，我杀了你！’玉女抬手一挥，一道洁白冻气飞出，道道冰凌凭空生成，疾刺土豆子。土豆子身子一闪，被一根冰棱刺中，鲜血滴落，却奋力窜出帐篷，声音还在帐篷内回荡：‘玉女左边屁古上有一块紫斑你知道不知道？绿毛大乌龟？’
    玉女羞怒交加，提气追出。金童在屋内坐着，只觉得一阵阵天旋地转，无数顶绿帽在眼前飞腾，隐约听见有一人在外问道：‘玉女大人，我听到帐篷内似乎有人叫嚷，是不是冥虎的人来偷袭？’
    玉女不想事情被传出去，急急交代一句：‘没事，你去看护好金童大人，我有急事外出，你们不必跟来！’话音犹在空中，白影已经如飞鸿掠空，极速远去。
    那修士闻言掀开帐篷，道：‘金童大人，你还好吗？’
    金童脸如金纸，本来已经恢复一些的内伤再次发作，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厉声道：‘背我出去，追上玉女！’
    那人赶忙走过来扶住金童，嘴里道：‘好的，绿毛龟！’
    ‘你说什么？’金童以为自己气昏了头，听错了，愕然问道。
    ‘我说，好的，绿帽大王八！’那人双掌元气狂吐，摧枯拉朽一般冲入金童毫无抵抗的体内，无数如刀锋般的元气旋转割裂，钻刺挥舞，将金童的身体内绞成一滩烂泥。
    ‘你……’金童惊骇的目光盯着那名修士，这才发现那人自己根本不认识，嘴里血沫喷涌，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雷公子叫我代他向你问好，绿毛龟！’燕三将金童轻轻扶倒，扯下他腰间芥子袋，断轻风寒光乍现即收，金童人头断落，燕三抓起头颅收进芥子袋，悄悄钻出帐篷，大猫一般往山下潜掠而去。
    天色灰暗。玉女白衣若雪，在空中拉出长长的影子，追着下方一道几不可见的小小灰影。三阶元气有限，这般身法必定要耗费大量元气，且还中了自己一记冻气冰棱，极寒入体，绝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很快雷公子就会落在自己的手中，绝望地闭上那张很多年前就应该闭上的嘴。
    土豆子并不绝望，反而眼中充满了斗志，那是被仇恨燃烧到扭曲的斗志。多年前的欺骗，戏耍，出卖让他的身体都要燃烧起来，他知道自己这样跑下去很可能会直接跑死，但……死也要把玉女带进坟墓！
    玉女并没有追多久，就看见雷公子小小的身形最后一次飞跃，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像一条小小的死狗一样趴伏在地，还在挣扎着往前爬。
    一丝残忍恶毒的狞笑出现在玉女天仙般的脸孔上，雷公子要死，但要在死前后悔生了一张贱嘴。她不紧不慢地落下地面，像九天仙女落下凡尘，脸上却带着魔鬼的微笑，跟着雷公子攀爬的身形一步步缓缓走着，有时候看雷公子爬得慢了还轻轻踢上一脚，凭空而生的根根冰刺随着玉女的脚刺入雷公子腿股。
    路终于到了尽头，雷公子奋力翻过身，靠在一块巨大的足有五米高的石头上，看着玉女微笑。他的牙齿被冻得咯咯直响，脸色苍白像是死尸一般，却努力笑着。笑情爱的虚妄，笑自己的无知，也笑那些玩弄别人的人。
    ‘爬啊，你怎么不爬了？’玉女恶毒得将冰棱踢人雷公子腿脚，没有鲜血，腿脚已成冰块。
    ‘我爬到地方了。你也到地方了！’雷公子仰头望着玉女，记忆里的玉洁冰清，清纯玉女此时崩散成一张丑恶不堪的面目。
    ‘想这么痛快死么，没那么容易！我要把你舌头一分分拔出来！’玉女狞笑一声，伸手……
    ‘我是说，你，到地方了！’雷公子坚定而痛苦地吼道！这痛苦不是来自于肉体，而是来自心灵深处的悸痛。
    巨石猛然炸裂，一条威猛无铸的大汉破石而出，双拳如锤，带着呜呜怪风和无坚不摧的罡气，重重轰在玉女胸腹之间。拳罡如此凝实集中，劲力如斯猛烈，以至于强大高速的冲击之下玉女的身形反而并未飞出，而是在背后猛烈爆开两团西瓜大小的血洞，像是炸开两朵灿烂巨大的花。
    玉女不可置信的表情凝固，身形晃了几晃，而后像破麻袋一样扑在地上，美丽的头颅正落在雷公子腿上，死不瞑目。
    雷公子捧起玉女的头颅，重重吻上玉女冰冷的额头，然后抱着头颅，像是抱着黑暗但美好的曾经，抱着昙花一现的爱情。雷公子突然痛哭失声，像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