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激1995

    
    当杜秋被詹妮弗鄙视不靠谱的时候，马耘正在光明影院附近的小饭店里和一群这两天结识的网友聚餐，他大学读的是师范，毕业之后在杭城电子科技学院当了将近7年的老师，口才很好，非常健谈，不过今天却有些沉寂，话语很少，酒也没怎么喝，显得心事重重。
    马耘的夫人张英也来了云城，等吃完饭，登上接送网友回酒店的大巴车之后，问道：“还在想昨天杜秋说的话？”
    “是啊，骁龙早上发布的那几款产品，大大降低了网页制作的技术门槛，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很多和我们中国黄页竞争的公司。”大巴车里有些闷热，马耘昨晚没休息好，感觉头晕脑胀的，于是用大拇指揉了揉太阳穴，问道：“你感觉昨天杜秋是随口说着玩的，还是真想投资我们？”
    “我觉得杜秋是很严谨的人，不会随便开玩笑。”张英把手上拿的冰镇可乐递给他，小声说道：“我打听过了，杜秋很重视个人隐私，连骁龙内部员工都没几个人知道他的手机号码，昨天下午却告诉了你和我，让我们想好了之后就和他联系，所以肯定是真想投资。”
    马耘嗯了一声，靠坐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叹息道：“我也觉得是真想投资，可问题是不知道他想投资多少。”
    张英为之默然，她知道自家丈夫心气很高，几个月前不顾亲朋好友的劝说，舍弃旱涝保收的铁饭碗，辞职下海全职经营公司，就是想做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现在刚刚步入正轨，眼看就要盈利了，却被骁龙打了一记闷棍，面临进退两难的困局，实在有些不甘心。
    马耘一直很有商业意识，早在几年前就利用业余时间开了个海博翻译公司，今年年初接了笔生意，陪政府官员去美国洛杉矶落实一项高速公路的投资，虽然没谈妥，却在朋友那里接触到了互联网，大开眼界，3月份回国之后就从学校辞职了，4月份东拼西凑借了10万块钱，把海博翻译公司改成了海博电脑服务公司，5月份开始到处推销中国黄页，一个3000字的主页，外加一张照片，收费2万人民币，其中1.2万要给美国的制作公司，自己赚的不多，而且受制于人，很难发展壮大。
    因此马耘这次来云城参加互联网大会，目的很单纯，也很寒酸，就是想招揽一个或者两个懂网页制作的人才，提高公司的效率和利润，可是等到了云城之后的所见所闻，让他又惊又愁，觉察到了巨大的危机感。
    惊是因为在杭城掘地三尺都找不到一个会做网页的人，骁龙却几乎每个员工，甚至连前台小姐都懂如何制作网页，说明骁龙的技术实力远超同行，很难与之竞争；愁是因为骁龙推出的云城热线功能多样，内容丰富，很受政府、企业以及网友欢迎，一旦推广开来，肯定会取代中国黄页这种简单而又简陋的静态网页，自己的生意做不长久。
    所以马耘这两天的心情一直很压抑，感觉前途非常黯淡，别说招揽人才了，连把公司关门的心思都有了，直到昨天下午在三江大学的一间教室里偶遇了杜秋，和他聊了几分钟之后，方才重新燃起了希望。
    “传统方式印刷的黄页只能介绍企业的联系方式，非常粗略，而互联网可以实时详尽的展示企业每一种产品的细节，江浙一带民营经济发达，有成千上万的小公司和成千上万的小商品，单独建网站肯定不划算，你可以把中国黄页的重心从介绍企业，改成介绍产品，做一个面向全国批发商和采购商的综合交易网站。”
    马耘是有天赋的人，一点就透，立刻发现这是一个很大的商机，然而交易网站远比静态网页要复杂，不管是资金还是技术都远远超出了海博现在的能力，而杜秋要钱有钱，要技术有技术，双方实力相差太过悬殊，一旦接受他的投资，必然会丧失公司主导权，沦为唯命是从的打工仔，可是如果不接受他的投资，又白白丢掉了一个极佳的创业机会，因此患得患失，难以抉择。
    “咦，姜丹枫也坐这辆大巴车？她朝这边过来了，好像是找你的。”
    “找我？”
    马耘睁开眼睛一看，只见姜丹枫拿着一款当前非常时髦和昂贵的爱立信GSM直板手机，一边笑着和网友打招呼，一边穿过大巴车狭窄的走道，来到他身边，说道：“马老师，张老师，杜总让我来问问，昨天下午聊的那件事，两位考虑的怎么样了？”
    昨天下午交流的时候，姜丹枫也在场，可能是顾忌影响，说的有些含糊，马耘没想到杜秋这么快就来逼宫了，很是惊诧，好在他的决断力非常出色，刚才还在犹豫，此时却瞬间做出了抉择，和夫人对望了一眼之后，说道：“能和杜先生合作，是我们的荣幸。”
    “那太好了。”姜丹枫笑着点了点头，通知道：“下午2点半的时候，在骁龙总部的会议室里有一个互联网商务交流会，两位如果有空的话，可以去听听。”
    “好，我们一定准时到。”
    按照互联网大会的日程表，8月20日下午除了算法挑战赛总决赛等几个零星的小活动之外，已经没有别的安排了，上班的网友可以提前打道回府，免得耽误明天的工作，此时却忽然通知说有个商务交流会，显然另有玄机。
    因为发布会结束的很晚，此时已经1点40了，马耘夫妇坐大巴车回到酒店之后顾不上休息，匆匆洗了个澡，换上一身比较正式的衣服，然后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骁龙总部。
    1995年的云城GDP在国内排名90开外，是最寒酸的省会城市之一，连二环都没修好，市区面积很小，光明影院、明珠酒店以及骁龙总部三者之间的距离很近，只有几分钟的车程，所以马耘夫妇到的时候才刚过2点10分。
    这天是星期天，因为办公室里有空调、电脑以及网络，所以很多骁龙员工选择了在公司加班，气氛比平时要宽松，有人码字，有人闲聊，有人玩游戏，有人看电影，显得非常热闹，不过因为两人来的比较早，会议室里空无一人，只有桌子上摆了十几个身份牌。
    “京城计算机应用技术研究所的钱天白教授，中科院计算机网路信息中心的钱华林研究员，京城邮电大学的林金桐教授，电子工业部的孙少葆司长，三江省邮电技术研究院的陈志广、鹏城电信新技术中心的李黎军，华为新业务部的刘平，瀛海威的张树新，中网的万平国，讯业金网的王鹏……”
    张英挨个把身份牌看了一遍，疑惑道：“不是说商务交流会吗？怎么有这么多政府官员和技术专家。”
    “这些可能是昨天开会的牌子吧？”
    就在两人猜测的时候，一个戴着眼镜，面黄肌瘦，仿佛好多天都没见过太阳的家伙走进了会议室，招呼道：“马老师，张老师，来这么早？正好帮我看看身份牌有没有写错。”
    马耘夫妇来云城的第二天早上，就到骁龙总部来参观了，当时两人关注的重点是网页设计部门，和很多员工都有交流，所以认识这个人，知道他叫袁天钢，是杜秋从东瀛“回国”之后最早认识的几个人之一，也是骁龙创办之后第一个入职的大学实习生，现在则是网页设计部门的副经理，早上在发布会上负责演示网页设计软件。
    “袁经理，我们也有身份牌？”
    “是啊，杜总刚才打电话让我做的。”袁天钢把手上拿着的几个身份牌摆在会议桌上，感慨道：“我在这里开了几十次会，还是第一次有自己的身份牌。”
    马耘看了看身份牌，见自己和夫人的头衔是海博电脑服务公司总经理和副总经理，没什么问题，不过袁天钢的头衔不再是骁龙的职务，而是“网建科技公司总经理”，于是问道：“这个网建是骁龙新成立的子公司？”
    “不是，是我和几个同事一起创办的新公司。”
    马耘夫妇大感诧异，几乎异口同声的问道：“你从骁龙辞职了？”
    “其实也不算辞职，是杜总让我出去开公司的。”袁天钢眼角带着血丝，似乎昨晚也没有休息好，但是表情很兴奋，见马耘夫妇很诧异，就笑着解释道：“杜总和别的老板不一样，大方的很，他专门搞了个投资基金，扶持有技术、有想法以及有勇气出去创业的骁龙员工，我是第一个当试验品的小白鼠。”
    马耘从没想过世界上还有像杜秋这样产品不要钱，技术免费送，资金随便投的老板，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张英拿起身份牌看了看，打听道：“你创办这个网建，杜先生投资了多少？”
    “100万。”
    “哇，这么多啊，那股份怎么分的？”
    袁天钢也不隐瞒，站在会议室门口的饮水机旁，一边倒水，一边介绍道：“杜总拿80%的股份，我和三个同事不用出钱，凭技术和人力入股，拿剩下的20%股份，不过杜总说他只做财务投资，不参与公司日常运营，所以多分了30%的投票权给我们，让我们自主决定发展策略，除非有重大分歧或者冲突，才由他来做主。”
    马耘眼睛一亮，追问道：“股票不都是一股一票的吗？这个投票权是怎么分的？”
    “具体怎么分还没定好，马老师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和杜总面谈。”袁天钢把倒好的水杯递给马耘，笑着说道：“骁龙这几天开了七八场会议，只有马老师和张老师的身份牌是杜总亲自打电话让我做的，说明杜总很重视你们，说不定等会会专门你们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