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长安

    
    每个女孩心里都有一片萤火之森，那里住着一个少年
    1
    陈曦回到家已经凌晨一点了，他的动作不大，也没弄出什么声响，只是站在落地窗前沉默的抽着烟。尽管这样时孟琪还是听到了，她说，“你回来了？”
    “哦，你还没睡。”陈曦说，只是回头瞟了她一眼。
    “我在等你。”时孟琪不想隐瞒。
    “等我？”陈曦反问，随手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什么事啊，还要你等我，打个电话不就好了。”
    “我觉得电话里说不清。”
    “能有什么事情你电话里说不清的。”
    “你能跟我好好说话吗？”
    “我怎么就是不好好说话了？”
    “你要是能拿出对她态度的千分之一来对我，我相信我会比她做得好。”
    陈曦没看她，低头摆弄着打火机，开了关，关了开，开了又关，“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
    时孟琪看见陈曦对待自己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生气，于是挑衅的说，“陈曦，我觉得你一直都在躲我。”
    “躲你？我躲你干嘛？”陈曦冷笑一下，靠在沙发上，把打火机“啪”得一声扔在了茶几上，闭着眼，按了按太阳穴。
    “自从咱们结婚以后，你回来这个家的次数我用手指头都数得过来，就算你回来了，要么是趁着我不在家的时候，要么就是我已经睡下了的时候。”时孟琪心头有火，她觉得自己比起那个女人根本就是没在怕的。
    “你说这个干嘛。”陈曦又瞟了她一眼。
    “你在怕。”时孟琪依然自顾自的说。
    “我怕？我怕什么？”又是一声冷笑。
    “你怕你会爱上我，因为你看到我，你会控制不住。”时孟琪也以冷笑以回报。
    陈曦低头摆摆手，然后站起身，挠了挠头，“我不是怕我控制不住，我是怕你控制不住。”
    时孟琪显然被陈曦的话激怒了，她大叫一声，顺手拿起沙发上的靠垫就朝他扔了过去。
    “我怀孕了！”事已至此，时孟琪觉得跟他也没什么情分可谈，索性摊牌。
    陈曦倒水的手没有停下来，而是依旧淡定的倒完水，然后喝掉，“我可没碰过你，你赖上谁也赖不上我。”
    “我跟他分手了。”时孟琪转身，她看向陈曦的眼里布满血丝。
    “所以呢。”
    “他不要这个孩子，我偏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陈曦一晚上终于正视跟时孟琪的对话了，“你想让我背这个黑锅。”
    “不然呢，你是我法律上的合法老公，我怀孕了，孩子不是你的，那还会是谁的。”
    “我明天会让柳心找律师起草一份离婚协议，随便你跟你爸怎么样，撤资也好，毁约也罢，我一个人承担。”陈曦大步朝自己的卧室走去。
    “你一人承担？！”时孟琪冷笑，“你要真能承担得了这个后果，你还娶我干嘛！你还不早就跟那个女人双宿双飞了？！”
    被人一语戳中要害的陈曦心里有些发虚，他低着头，看着杯底的水，没有说话，然后离开厨房，向卧室走去。
    “你站住！我让你站住！”时孟琪的脸都白了，她大喊一声，然后跌坐在了沙发里。
    陈曦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接近崩溃的女人，依旧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会让你这么讨厌我。我知道娶我不是你的本意，可是当初也不是我上赶着非要嫁给你的！可是既然你我出生在了这样的家庭，就该为这样的‘好命’买单！让你娶我是你的报应！可是让我嫁给你这样的人也是我的报应！我就不该爱上你！”
    陈曦一怔。
    时孟琪擦掉眼泪，接着说，“我知道爱情跟婚姻不一样，所以以前所有认真对我的男人，我都没有正眼瞧过他们，后来让我遇见了你，我知道你有女朋友，可那又怎样，你到底都还是要和我结婚的！可我却不知道，你的心这么狠，竟然一点余地都不留给我。我白白拿我的认真换了你的冷眼！”
    陈曦站在原地，低着头，一只手插在西服裤兜里，却并未说话。
    “这次是我玩火了，我无话可说！他越是不要这个孩子，我就越是要把他生下来！总有一天，我要你们都后悔！”时孟琪说这话的时候死死得盯着那个直到现在都不愿意面对自己的男人，因为他，她丧失了拥有爱情的权利。
    “你想要我怎么做。”半晌，陈曦终于开口。
    “我想跟你谈笔交易。”时孟琪冷冷的说。
    陈曦蹙眉，望着她。
    “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我也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但是你想得，就得舍，我要你不许再见那个女人，直到我这个孩子的出生！孩子生下来以后，我会跟你协议离婚，至于为什么离婚，我会去跟我爸妈说的，这个你无需担心。当然，还有你最关心的，就是离婚后我父亲会不会撤资。”时孟琪说到此处故意观察陈曦的反应，却见他并未有什么变化，“我会说服我父亲，在我跟你离婚后，不会撤资，但是至于日后还会不会有什么合作，这个就不在我的能力范围内了。”
    “你要我做什么？”陈曦问得倒也自然。
    “你果然是个生意人，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时孟琪冷笑一声，接着说，“我只要你在这段时间替我办两件事，第一，不许告诉任何人这个孩子的身世，这件事就当烂在你肚子里了！还有，孩子生下来以后，鉴于你父母并不清楚这个孩子的真正父亲是谁，可能会要争取孩子的抚养权，我是绝对，绝对不会把孩子给你的！”
    “这个你尽管放心，我对这个孩子没有任何的想法，我父母那边我会去说的，况且，我也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
    听到陈曦这样的回答，时孟琪的心里竟有了一丝落空，她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她还会对这个男人有一些些的留恋，缓过神来，她接着说，“第二，我要你帮我争取到我应得的股权！”
    “股权？那是你的家事，我想这件事情你确实难为我了。”
    “我不管！如果你做不到，这个婚我是绝对不会跟你离的！”
    陈曦叹了口气，从餐桌上拿起烟盒，刚抽出来一支，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塞了回去，将烟盒重新放到了餐桌上，径自坐了下来，“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希望？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也要从我父亲那里替我争取到百分之十的股份！”
    “百分之十？”陈曦反问。
    “是，多的我也不要，我只要这百分之十！”
    “等等，”陈曦示意时孟琪不要说话，“你父亲的公司现在基本都是你哥在打理，我除了见过你找他要钱，我还真不知道你们兄妹的亲情还会体现在其他哪些方面。”
    “他才不是我哥！”时孟琪回道，她身子靠在沙发上，双臂环绕胸前，“我跟他们家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不少！我妈嫁给他爸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他和另外两个女儿了，我跟他们只是同一个父亲，他们根本不认我！不过是在长辈面前给我个面子，偶尔给些零花钱，他们就是害怕我跟我妈回过头来跟他们争股权！所以他们越害怕什么，我就偏偏去做什么！”
    陈曦挠了挠脸，翘着二郎腿，没有说话。
    “我知道，在你看来，我早就没救了，可不管怎样，我都要给我和我妈，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一个稳定的将来！”
    “你出国留过学，也在你父亲的公司上过班，你为什么不想着靠你自己······”
    “靠我自己有用吗！如果我的身份关系里，失去了我父亲整个家族的庇护，我出去就是个屁！根本不会有人搭理我的！”
    对于时孟琪的回应，陈曦无话可说。
    “我要钱，源源不断的钱，只有股权才能给我安全感！今天十万，明天二十万！不过都是他们打发要饭的！我一定要要回属于我自己的那部分！我要的不多，就百分之十，我那两个姐就都是百分之十的股份，我都已经打听好了！我只要百分之十，我就要百分之十，我只要跟她们一样就好，多的，我一分都不会要的！”
    “我今天很累了，先回去休息了！”陈曦揉了揉眼睛，起身准备回房。
    “陈曦，能不能，你能不能在孩子出生之前，像对她一样的对我？”时孟琪起身，对着陈曦猛然说道。
    陈曦一怔，半晌回过头来对她说，“你是你，她是她，没有什么是一样的。不过你放心，我会对你上心的，明天我会让柳心带着律师过来，关于你今天说的事情，我想还是要有个书面的东西比较好，免得日后，我们双方再有分歧。”
    时孟琪看着陈曦云淡风轻的说完这些话，然后径自回了他自己的卧室，她知道，她与他之间唯一的关系，十个月后就会随着一纸协议烟消云散，从此彼此都将会是过去。
    她跌坐下来，终于还是哭了。
    陈曦回到房间，给柳心打了个电话，“抱歉，这么晚还打扰你。之前让你查的事，你查得怎么样了？”
    “宋小姐报名去了这个周末公司组织的旅游。”
    “那是哪里？”
    “山西平遥。”
    “改一下行程，就说下周三要谈的那个项目放到周末来谈，不去那个度假村了，改去平遥，让他们准备一下。”
    “好的，陈总。”
    “还有，叫白律师明天晚上到我家一趟，我有些私事。”
    “知道了，陈总。”
    “啊，还有，”陈曦看了一眼手边的药瓶又说道，“明天过来的时候帮我带几瓶药，我家里的快吃完了。”
    “······好的，陈总。”柳心顿了顿，“陈总，需不需要帮您预约一下王教授？”
    “暂时不用了，下个月我可能会去北京出差，到时候再说吧。”陈曦挂了电话，低头从药瓶里倒出最后几粒药，然后喝水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