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许慎之后,温香感觉他的状态比之前要好了些,就打算告辞离开。
却不想,才刚走出灵堂,就听得身后传来打斗的声音。
温香一回头,就见许慎被两名黑衣蒙面的男子围攻着,因毫无防备,正左支右拙应付的十分艰难。
温香忙大喊一声:“快来人,有刺客!”
丫鬟婆子们最先听到声音,跑过来一看,吓得抱头逃窜。
温香:“……说好的舍身护主呢?”
见许慎手臂已经被长剑划破,温香也顾不上许多,冲着逃窜的丫鬟婆子喊了一声:“快叫护院过来!”
转头抽起门边的门栓就跑回了灵堂。
那两个刺客大约是没料到,温香竟然不像其他丫鬟婆子一样吓得屁滚尿流,还敢跑回来救人,愣了那么一瞬。
就是这一瞬间,温香已经冲了上去,抄起门栓一阵乱挥乱打,这毫无章法的一阵乱打,反倒让刺客们乱了阵脚。
温香冲捂着手臂还在发呆的许慎大吼一声:“还不快走!”
许慎愣了愣,下意识的往门外跑了两步。
眼见着目标要逃走,那两名刺客很快回过神来,彼此对了个眼神后,一人留下来对付温香,一人追着许慎去了。
温香没能为许慎争取到更多的时间,许慎才跑到灵堂门边,刺客就追上了他。温香心里发急,可眼前这一个刺客她都对付不了,更别说帮许慎了。
才一分心,就觉得肩膀一阵剧痛,痛的温香眼前一黑,险些晕倒过去。
“嗤——”一声响,是长剑穿透皮肉之后,又飞快的抽出来所发出的声音。
这简直就是二次伤害!
温香眼冒金星,还是咬紧了牙关一声未吭。
她怕许慎会分心,到了这关头,温香也不去想别的,反正能跑一个是一个。
还好此时许府的护院终于赶了过来,先在灵堂门口救下了许慎。
刺客见状,也不恋战,与护院且打且退的退出了灵堂。
温香这才放下心来,捂着血淋淋的肩头跪倒在地上。
许慎一个箭步冲上来扶住她,焦急的将她打量了一回,揪着心问道:“怎么样?还有哪里伤到了?”
温香吐了口气,见他也没有伤到要害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
刚要开口说话,安慰许慎两句,却不想刚才吊着的那口气松了下去后,眼前一黑,她就晕死了过去。
……
温香迷迷糊糊醒过来时,正听到宋南州说话的声音。
“宫里传了消息出来,说怡妃娘娘身边的宫女为着给她请太医,闹到了陛下跟前去。说一开始那宫女去求了皇后,皇后并不理会,那宫女走投无路,才求到了养心殿。”
“结果如何?”
这是林三的声音。
温香暗想,这两人商量正事都这么暗戳戳的,搞的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就见两颗脑袋都并到了一处,说话的声音亦压得很低,黑乎乎的屋子里连一盏灯都没点。
黑乎乎?
温香往外头看了一眼,天都黑了?她记得在许府的时候,还是大白天呢。
她昏迷了很久?
“陛下当即就派了太医院的院正前去怡和殿为怡妃娘娘诊治。”
林三一喜:“陛下对怡妃娘娘果然……如此一来,王爷应该也能顺利从边地回来了?”
“还需你我好好布局。”宋南州轻声说道:“切不可得意忘形,坏了大事。”
林三点头,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兴奋道:“放心。只要王爷一回来,咱们就能大干一场了!”
宋南州却摇头:“只怕时机还未到。王爷此次回来,是为修复与陛下之间的父子情谊,朝堂政事,以及文武大臣,则是能避就避。否则,依然还会遭到陛下的猜忌与忌惮。”
林三被兜头泼了一桶冷水,沮丧了一会,又振作起来:“不管如何,总算要将王爷盼回来了——对了,我明日就回府,央父王母后请人去建安侯府提亲,你看如何?”
这样说的时候,甚是戒备的看着宋南州。
宋南州被他看的哭笑不得,“提你的亲去——陛下那边的意思,你只当不知道就是。”
林三暗喜了一阵,“但建安侯府只怕是不肯同意的——原是陛下有那个意思,如今又把这机会给了你,建安侯府琢磨着陛下的心思,怕也不会同意东郡王府。毕竟在陛下眼里,东郡王府是太后那头的人。”
宋南州也知道林三这事难办得很,蹙眉不语。
“要不,求太后的懿旨去?”林三一拍脑袋,想了个馊主意。
宋南州也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真那么做了,你东郡王府就彻底站到太后那条船上去了,到时候,就等着陛下跟你们清算吧。”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林三赌气道:“索性放弃算了!”
“你先别冲动。”宋南州安抚他一句:“亲事照旧请人去提,至于以后……那秦七姑娘想必也不会立刻就被送进宫里去,你若是认定了她,咱们再好好想想法子。”
好说歹说,总算将林三打发了。
宋南州在黑暗中轻轻吐了口气,想必这一天下来,他也挺累的。
“林三公子决赛胜出了?”温香忍不住开口说话。
根据比赛规定,百夫长选拔赛胜出的人,有两天的休息时间,可以离开武骧营自由安排。
林三说起明日要出营回府,温香就猜他争取到了百夫长的名额。
宋南州微怔了下,才快步走过来:“你醒了?”
温香还有些有气无力,“嗯,已经醒过来有一会了。许相小哥哥被刺杀的事你知道了没有?”
宋南州却没有先回答,而是问道:“你感觉如何?”
“不太好。”温香实话实说:“感觉特别累,像以前在学校里跑一千五百米一样,累的快要瘫倒在地的感觉。我记得受伤的时候还是上午,怎么一转眼天都黑成这样了?”
“眼下已经三更了。”宋南州随口答她一句:“就是说,你成为的那个人如果受了伤,你也会有损伤?”
“我不知道。”但她的确觉得很累,说话似乎都很费力,“大概会因此被波及——你还没告诉我,许府如何?杏花又如何了?”
宋南州瞪她一眼:“看你以后有事没事还乱不乱跑。”
关键跑的时候也不跟他说一声,青鸾已经撤出许府,他知道消息的时候,真是恨不得将她抓回来痛揍一顿。
刘氏一族被许慎的家破人亡,刘大学士昔日门生众多,结交甚广,这个时候,多的是人想要吃许慎的肉,喝许慎的血。她还敢往许府凑,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他都很想扒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就凭着一腔孤勇,就敢冲上去跟刺客搏命,她以为她真有三头六臂不成?
那杏花伤的虽重,好在不是致命伤,她都一副元气大伤的模样,这要是致命伤——宋南州眉心一紧,如果是致命伤,她还能不能回到扳指里来?
“好啦好啦,以后都会跟你说,不乱跑了。”温香真是败给他了,她说东,他偏说西,能把人急死,“你先告诉我,许府到底如何了?”
“许慎受了点皮肉伤而已,放心了吧。”宋南州没好气的翻身上床,背对着温香,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听说许慎没有大碍,温香自然松了口气,又问道:“杏花呢?”
宋南州还是一副气哄哄的样子:“死不了。”
温香撇嘴,什么态度嘛。
忽然一愣:“世子小哥哥,你是不是担心我呀?”
“自作多情,谁会担心你?”宋南州冷哼一声:“若不是唐绍宗那傻子担心的睡不着觉,我才懒得理会你。”
“明明就是你自己担心,偏还要扯上唐四哥。”温香笑眯眯的看着他。
宋南州翻身过来瞪她,正要开口否认,说他才没有担心她,就听温香软着调子,乖乖巧巧的笑道:“抱歉,让你担心了,以后我会更加小心,不让自己受伤的。”
宋南州那句否认的话就没能说出口来。
他复又翻身过去,“知道就好。”
也不知道他这句“知道就好”说的到底是温香知道他的担心就好,还是以后温香会更小心保护自己就好,总之他说完这话后,就拒绝跟温香交流了。
温香倒并不生气,反还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世子小哥哥这关心虽然别扭得很,不过,被人惦记关心着,这感觉还是不错的。
……
大概是精神不济,这晚温香睡得很沉,一个梦都没做,睁开眼就已经是大白天了。
宋南州自然早就不在屋里了。
温香下意识搜索了一番,看见他正在一间满是公文的营房里,与一群人喝着茶开着会。
气氛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来,看着宋南州的眼神,已经不是前几天的厌恶无视,而是期盼与激动。
温香再一看,就明白了他们期盼激动的原因——桌案上摆放着一副明黄色的圣旨。
想必这就是那天宋南州带着她进宫,撒娇耍赖给武骧营胜出的百夫长们求来的那道圣旨了。
果然有了这道圣旨的加持,武骧营里的有志青年们都觉得有了奔头。
也就不自觉地将宋南州当成了他们的头儿。
众人有说有笑,温香也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看了一会觉得无聊,便转开了视线。
一转眼,就看见个身影鬼鬼祟祟的摸到了宋南州的营房来,看四下没人注意,撬开窗户翻了进来。
仔细一看,这翻窗户进来的小贼,赫然就是先前令她出糗的恨不能钻进地缝中去的蒋兴淮!
他这贼模贼样的,是想要干什么?
温香就看着蒋兴淮进了宋南州的屋子,一通乱翻乱找,连床都没放过,一转头,看到了床头柜上的温香。
他面上一喜,一把将温香抓在手里,随即又皱眉:“这扳指当真那般重要的话,宋南州怎会随手乱丢?难不成他这屋里还藏有别的扳指?”
这样嘀咕着,还是将温香塞进怀里,又翻找了一会,见再没有别的扳指,这才放弃了,沿着来时路,翻窗离开。
被偷走的温香:“……”
最开始的时候,温香以为蒋兴淮溜进来,是为了报复宋南州摸他鸟儿的奇耻大辱之仇,因她是罪魁祸首,还很是愧疚了一番。
却没想到,蒋兴淮完全不是冲着报仇来的,而是冲着她来的。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是谁告诉蒋兴淮,她这枚扳指对宋南州而言很是重要的?
温香也不着急,她不信会有人知道她的秘密,而且就算知道了,那人恐怕也不知道她有想变谁就变谁的能力,到时候真有什么危险,她就直接开溜,再找宋南州这救兵去将扳指抢回来。
现在么,她倒要看看蒋兴淮到底在搞什么鬼。
……
蒋兴淮也没让温香失望,他带着温香趁人不备,溜到了武骧营的后山。
一个浑身都罩在黑色斗篷里的男人正负手等在水潭旁边,温香还未看清他的模样,先就被他如此见不得人的打扮偏又大模大样出现在将士们戏水的老地方、这般极端矛盾的做派惊了一下,不过随即就明白了过来,此人做这样见不得人的打扮,想来是真的见不得人,那又为什么公然出现在随时会被人发现的水潭边?想必此人十分清楚,这个时间点,正是将士们在校场哼哼哈嘿的时间。
想通了这一点的温香这才去看这人的长相。
竟然是个混血帅哥!
有别于大周人的高鼻深眼,让人一眼就能分辨出他与大周人的不同。这人不是中原人,难道是异域来的?
不等温香多想,那人已经转过身来,略微有些生硬的说着大周话:“蒋公子,东西带来了?”
蒋兴淮将温香从怀里掏出来,将要递出去时又收回了手:“你答应我的条件……”
“自然很快就会兑现。”那人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来,让人一见就印象很好。
但他表面再如何令人印象好,温香仍是不喜他偷偷摸摸的这般做派。
尤其他偷偷摸摸的对象还是她。
“你别骗我啊。”蒋兴淮半信半疑的盯着他:“我要是将东西给了你,你却食言了,又该怎么办?不行,这东西我暂时不能给你,等你取了宋南州的狗头,我再将这扳指交给你!”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
然而,他却再也走不了了。
原本离蒋兴淮还有几步远的黑衣人,连温香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动的,不过一眨眼功夫,就已经欺到了蒋兴淮的身前。他五指成爪,掐住了蒋兴淮的脖子。
蒋兴淮连叫都没能叫出声来,就听“喀嚓”一声,他的脖子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扭曲到了一边,他惊骇的表情,永远的定格在了这一刻。
黑衣人将已经没了气息的蒋兴淮随手一丢,仿佛不是丢的一个人,而是丢掉了一袋垃圾一般轻松自然。
温香看的毛骨悚然。
这种感觉,比当初她第一次看见宋南州在猎场行恶更甚,更让她害怕。
不寒而栗的感觉,从脚底心一路蔓延至头顶心。
不等她有更多的想法,那人已经弯腰,将她从蒋兴淮手里取了过去。
他举着温香,对着炽烈的阳光,微微眯起眼来,“你就是大巫信中所说的灵玉?”
什么大巫?
温香好奇的要死,除了宋南州,唐绍宗以及许慎知道她的奇特之处,这世上应该再没有别人知道她了。
那这人口中的大巫又是谁?
温香心中一动,这人来自异域,当初将她召到这里来的老和尚,她依稀彷佛记得许慎说过,那老和尚就是来自西域的!
难道他口中的大巫,就是已经死了的老和尚?
容不得温香多想,那人已经不耐烦了起来:“我知道你会说话。”
温香才不打算理,她要睡觉,她要回去找宋南州,这回就变成……变唐绍宗好了!
她不想变成男人,但在这满地都是汉子的地方,她要想离宋南州近点,就只有变成男人这一途了。
但温香这回却失算了,还不等她睡过去,那人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张鬼画符来,往温香身上一贴。
温香顿时感觉像被火烧到了一般,不由自主的缩了起来。
“这下你就跑不掉了。”那人自信的一笑,将五指一收,仿佛一只大鸟般,从高高的山崖上一跃而下。
温香眼睁睁的看着他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离开了武骧营,飞身骑上一匹早已经备好藏在林子里的黑色骏马,一甩马鞭,那马儿就飞驰了起来。
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也等不及睡着了,就试探着想要向外冲。然而才一动,就又感受到了那种能将她烧成灰烬的灼烫感。
所以她这是……被人囚禁在这扳指里动弹不得了?
意识到自己此时处境的温香目瞪口呆,原本她身为扳指时,最开始虽然也不能离开扳指,但却也没有丝毫约束感、束缚感。
可是现在,她就像是被人困住了手脚一般,不敢随意动弹,一动就要被火焚烧。
温香突然就想到了那人往自己身上贴的那张符纸。
温香忍不住瑟瑟发抖。
世子小哥哥,快来救命啊!
……
宋南州开完会后就回了他的营房,他一进门就察觉出不对来,顾不上查看有没有丢了其他贵重物事,宋南州直奔床头柜。
下一瞬,他的眉眼沉了下来,薄唇一抿,目光顿时变得锐利万分:“来人!”
守在门口的小兵连忙跑了进来:“大人,有何吩咐?”
“刚才谁来过我屋子?”宋南州沉声喝问道。
小兵一个激灵,忙躬身回道:“方才并没有任何人前来找大人。”
“传令下去,我营房里丢了重要的东西,立刻让人全营搜查!”
这时候的宋南州还不是太担心,他知道温香的能耐,就算被人偷走了,她也能变成别人再跑回来找他。
他就是有些担心那扳指被人拿走了,她以后没了栖身之地会有不妥。万一偷走扳指的人是个粗手笨脚的,再把扳指给弄碎了,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搜查武骧营的事,宋南州交给了新上任的百夫长们,这些斩关过将才得以上任的百夫长们自然使出了浑身解数,也要做好上峰交代下来的工作。
很快的,就查到了蒋兴淮的头上。
又有人看到蒋兴淮偷偷摸摸去了后山。
等宋南州赶到后山时,见到的就是被人掐断了喉咙倒在地上、还死死睁着大眼的死不瞑目的蒋兴淮的尸体。
等待军医前来的这段时间,宋南州沉默不语的勘察着周边怀境,唐绍宗看一眼神色凝重的宋南州,想了想,往蒋兴淮的尸体走了过去。
在九黎山混吃混喝的日子里,他也曾跟着师叔学了两下子,当然,他这两下子完全不能跟庆王妃那两下子相提并论。
“宋大,蒋兴淮是被人掐断喉咙致死。”忍着心头的不适,唐绍宗皱着一张脸将蒋兴淮翻来覆去的检查了两遍:“他身上没有其他伤口,也没有挣扎过的痕迹,是一招毙命。”
“来人身手十分厉害。”宋南州淡淡的总结道:“他身上有没有发现我的扳指?”
唐绍宗大吃一惊,这才知道宋南州丢了什么,连忙又将蒋兴淮翻来覆去的搜寻了一番,这回仔细的连他的头发丝儿都没放过,等他抬起头来时,惯常带笑的眼睛已沉到了底:“没有!定是被杀了他的人拿走了!”
宋南州点了点头,“通知蒋家前来领尸体。”
其中一个百夫长领命去了。
唐绍宗看一眼负手立在崖边的宋南州,山风将他的衣裳吹的猎猎作响,他冷着脸,整个人显得又冷静又冷酷。
“宋大,蒋兴淮死在武骧营里,这事只怕不能善了。”唐绍宗十分担忧,“蒋家肯定会抓着不放的!”
宋南州淡淡道:“我要进宫一趟。”
“对对对,得赶在蒋家人前头,将此事禀告陛下,由陛下来做主,那蒋家,想必也没有别的话了。”唐绍宗回过神来,忙催促他:“那你快去啊!早去早回,还得找小仙女,不知道她落在了什么人手里,这时候定然十分害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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