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深深,里面掩饰着数不胜数的算计。宴会结束后,备受打击的文锦是被竹叶搀扶着出了皇宫的大门。此番宴会,的确是让她惊心动魄了一番。
皇宫深院,竟然是如此的吃人不吐骨头的所在地。文锦心里暗暗发誓,此生定然是要远离皇宫的。
数日之后,文锦去了温国公府一次,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外祖父当日为何会在宫宴上同意清溪前去和亲。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温国公府的荣耀是皇上给的,皇上能够给的起荣耀,自然有能力将温国公府覆灭。
虽然舍不得清溪,但是为了整个温国公府的安危,献出一个嫡女去和亲,还是要忍痛的。
文锦深知此事情境之深,虽然心里有诸多不愿,却也是无可奈何。
经过一段曲径通幽的小路,文锦来到了清溪园的后门。抬步而入,恰好看到临腊梅而立的清溪。
此时的清溪,早已不复往日的欢喜模样,一脸的惆怅之色。
文锦心中不忍,放轻了脚步往前走了几步,轻声唤道,“姐姐……”
清溪回过神来,一脸的苦笑之色,“你来了……”
文锦心中隐隐作痛,忙上前走了一步,“和亲一事未定,姐姐不要如此灰心。姐姐也不要怨祖父,祖父也是有苦衷的。”
清溪温柔一笑,“我自然是知道祖父的苦衷,又怎么会怨祖父呢?从小到大,祖父最疼我不过了,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让我去和亲呢?”
“我只是突然明白,咱们世家女儿,看着高贵福气,但唯有姻缘一事,却是万般的不由自己。”
文锦心下一愣,却是情不自禁的出声道,“姐姐与宋少爷?”
清溪含泪而笑,“原来你已经发现了?”
清溪长叹了一口气,“没错,当日在朝阳公主举办的赏花宴上,我与他一见钟情,互生情愫。”
“可是天不遂人愿,宁国公已经发现此事,他为了不让宋翊得到温国公府的支持,便设计了和亲一事。如今南疆国的提亲使者已经快到京城了,只怕不日和亲一事便会提上日程。”
文锦喉咙哽咽,劝道,“皇上并没有定下姐姐,此事还是有转机的。”
清溪一脸的淡漠之色,“转机,又能有几分呢?皇上已然有了此心。即便是为了验证温国公府的忠心,也是要将我送去和亲的。”
文锦不知自己要如何劝,便沉默了下去。良久,文锦才问道,“那宋少爷呢?他是如何说的?”
清溪一脸的慰藉之色,“他想要上门提亲,可是被我拒绝了?”
“为什么?”文锦脱口而出。
“若没有和亲一事,他娶我自然是对他有益的。可如今皇上虽然未定下我,却也是有这个想法,若是他此时求娶,岂不是如同虎口夺食一般?皇上又怎么会容忍一个世家少爷去抢夺他定下的和亲人选?”
“到了那个时候,他的仕途才是真的没了。”清溪一脸的惆怅之色。
“姐姐处处为他着想,真的值得吗?若不是因为他,姐姐也不必牵扯到和亲一事。”文锦一脸的不满之色。
“妹妹一向聪明,怎么如今却是糊涂了?”
“宁国公府与温国公府一向不和,宁国公所设和亲一计,并非只是阻止宋翊娶我那么简单。他更希望的便是温国公府会因为我这个受宠的女儿而去忤逆皇上的旨意。到那个时候,只怕整个温国公府都会在劫难逃。”
清溪慢悠悠的说出了这么一番字字沉重的话,让文锦的心咯噔一声沉了下去。“怎么会?即便皇上不满温国公府,也不至于如此啊!毕竟三公主是温国公府的儿媳。”
清溪却是冷冷的笑了起来,“那又如何?只要会影响到皇上的权威,皇上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那姐姐如今要怎么办?就什么都不做,等着南疆国的使者来求娶吗?若是皇上有意让姐姐和亲,姐姐就要远嫁了啊!”文锦一脸的担忧之色,声音里也透露着悲伤。
“且等着吧!一切都得看命数了。”清溪轻飘飘的语气中透露着无尽的悲伤。
一阵寒风吹过,文锦不禁打了个寒颤,梅花随风而落,清溪却是蹲下身去,将那落地的梅花尽数捡了起来,细细的包进了帕子之中。“来年的冬天,或许我就没有机会再看到这棵腊梅树了。”
“姐姐……”文锦再也控制不住眼泪。
文锦归府之前,清溪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些话儿。临了之时,却是百般告诫文锦,若是与韩元玺当真有情,就应当早做打算,可以先订下来,免得以后再多生事端。
文锦心不在焉的应了,却是浑然没有想过要去做。因为元玺说了,让她等他回来。待他建功立业之时,他再风风光光的求娶她。
过了年节,过了元宵,该离开京城的人也就该走了。楚凌轩临走之前派人给文锦送了一套首饰。
没有告别,匆匆而别。
而那首饰,亦是偷偷送过来的,没有惊动他人。文锦知道,他是为了避嫌。当日宫宴,他自是知道她的心意的。所以他并没有强求,没有因着自己的身份而强迫自己。对此,文锦是感激的。
二月初二那一天,民间习俗便是清扫屋子,相府刚刚打扫完毕,温国公府那边就有消息递过来了。
南疆国求亲的使者到了之后,皇上就将温国公府嫡出小姐――林清溪封为了朝月公主,于二月底随着迎亲队伍去南疆。
文锦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拿着一个玉钗把玩,听此消息,玉钗直接从手中滑落,摔了个粉身碎骨。
文锦瞬间变的无力,嘴里喃喃道,“怎么这么急?这么快……”
竹青一脸的急色,“小姐!”
文锦迅速站了起来,“备车,我要去温国公府。”
竹青忙应着,“小姐不要着急,奴婢这就去备车。”
文锦由竹叶扶着,跌跌撞撞的走出了暖文阁的院门,却是迎面看到了匆匆而来的相爷。
“父亲……”文锦无助的欲言又止。
“回去!”相爷却是出奇的对文锦严肃了起来。
“父亲,清溪姐姐心情不好,女儿要去探望一番。”文锦焦急的大喊道。
“正是因为如此,父亲才不能够让你去。”相爷一副不容商量的神色。
“为什么?”文锦不解又恼怒。
“你应当明晓事理才是,此时温国公府若是乖乖的接了圣旨将嫡女嫁过去也就罢了。若是不然,只怕你如今匆匆过去,我相府也会受到牵连。”相爷竟然越说越激动了起来。
“父亲!女儿一定要去。”文锦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嘶吼着。
“不许去!来人,将大小姐送回暖文阁好生看着。”相爷严肃的吩咐道。
几个婆子立马走上前来,与竹叶竹青推搡着将文锦锁到了院子里。
文锦绝食三日之后,相爷总算是打开了暖文阁的院门。文锦来不及进食,便匆匆往温国公府赶去。
清溪与往常一样,静静地站在梅花树下。
文锦仓惶跑了进去,声音焦急的喊道,“姐姐!”
清溪回眸一笑,“妹妹来了。”
然后又慢慢的扭过头去,指着满树的枝桠说道,“你看,这满树的梅花都凋谢尽了。幸好我之前收起来了许多。”
文锦慢慢地走上前去,“这枝桠有什么好看的!”
清溪苦笑,“若是往年,我自然是不会看的,只是今时不看,以后就看不到了。”
“二月底,这也太急了。”文锦哽咽的说着。
“是啊!我连嫁妆都来不及准备,更别提亲手去绣嫁衣了。不过我也不亏,内务府绣娘赶制出来的公主出嫁的吉服,自然是比我的手艺要好千倍百倍。”清溪笑着,却也流着泪。
文锦记得,去年清溪姐姐还欢笑着与她说过,待她出嫁之时,一定要穿着自己亲手绣的嫁衣,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他说要带我私奔,逃离这让人厌烦的地方,但是我拒绝了。因为我们不只是代表我们自己,我们还要顾忌身后的家族。”
清溪平淡的说着,却是痛哭着扑入了文锦的怀中,“妹妹,为什么世家大族的荣华富贵,却要牺牲一个弱女子的幸福。”
文锦无言,却也是痛哭流涕。
二月二十七这一天,清溪随着迎亲队伍走出了这西楚的京城。文锦随着林家的人去送了。
在十里长亭,众人都哭作一团,哭成了一个泪人。二舅母更是忧伤过度晕厥了过去。
“清溪……”
“清溪……”
“你今日一去,今生还能够再相见吗?”
火红色的花轿已经远去成为了一个红点,那十几长亭之外几里的地方还有一个男子骑着高大的黑马翘首远眺。
柔情漫漫,却也是无可奈何!
恋恋不舍,却也终将要分别!
“清溪!”少年嘶吼,声嘶力竭。
这十里长亭,可真是一个令人忧伤的地方。
文锦暗自垂泪,暗自心伤,“姐姐,难道你就真的不能够自私一回吗?是了!若是我的话,也没有那么大的勇气去违抗圣旨的。因为皇上一个念头之间,或许就会将一个家族满门抄斩!”
“高位之上的人,难道都这么无情吗?”
文锦心里想着,面色却是越来越苍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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