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为君纲

卷二 仙人忆:浮英岛卷 第二十六章 浮生有意

    
    “又让你为我破例了。”
    容樾也往他自己的杯子倒了一些酒,新酿的酒香不同于普通的酒,酒香丝丝入扣,引动人心中的涟漪,让人忍不住想要一饮而下。
    这种一饮而下的冲动感觉,在宣漓看来仿佛是第一次喜欢上栗子的冲动,他问道:“这是酒?”
    “我新酿的,还没有想名字,虽然这酒还没有沉淀,但已然有了酒境,这是会让人沉醉的酒。酒境忘忧,宣漓你有没有听说过,酒境一旦到了忘忧,烦恼会暂时一扫而空,心境回归到最舒适的阶段,喝下去的人只会顺着自己的心意做事情,不过酒醒后记不记得就是另一回事了。”容樾小抿一口,任美酒入喉,舒畅无比。
    “这酒的酒境怕是还没到吧?”
    “或有半分,正是还要品试。若取名字,不如就叫浮生意。”
    一杯浮生意入喉,容樾面色微浮轻红。
    宣漓轻抿一口,吸入这股清然的味道,他曾多次参加宴会,浮英岛的春宴他也并未缺席,只是他从不饮酒,那些酒香虚无缥缈,闻过则忘,不似浮生意让人踏实心安,名字虽稍显轻浮,但这酒怕是谁也无法拒绝的。
    “原以为你会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这浮生意听得还顺耳些。人生几何,浮生若梦,这酒有几分意思。”
    “你尽说一些虚晃的东西,我让你品酒,你只需告诉我,这酒好不好喝,合不合你心意,你喜不喜欢?”
    容樾迷眼熏熏,笑如桃花烂醉,他已喝完了一壶,桌上的两壶浮生意,本是他想用来把酒言欢,但他此时并不想那么做。
    “容樾,你有些醉了,你不是喝过无数的酒吗?怎么还会这样容易醉?”宣漓没有正面回答。
    容樾笑道:“酒品不好,许是我体质所致。其实我喝别人酿的酒不会醉,但总是喝自己酿酒容易醉,我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浮生意是我亲手所酿,它的酒性和我体质相融,本有我的意志,也难怪会这样。我也不想在你面前喝得烂醉如泥,浮生意的忘忧境,我好像感受到了一些。宣漓,你猜,我想做什么?”
    容樾笑着看向宣漓,伸手轻轻挑起他的下巴,手指在他的下巴处轻轻软软的摩挲,他被酒意引动心绪,对宣漓动手动脚,已然是他酒后乱性的样子,这时候他哪里有平日里的嚣张洒脱,宛如一团水化的人,眼里满溢出星光,他像一个孩子一样,在宣漓面前肆意妄为。
    抓住容樾乱动的手,宣漓柔声说道:“容樾,别闹。”
    “嗯?”
    容樾却愣住,醉意攀上心头,仿佛云海缭绕。
    那一句的轻柔却又似拨云见雾般,直击容樾的心房,他本已酒醉,现在更是心醉,心里又十分满足,少有时候听过宣漓的温柔,他眼迷心醉地趴在桌案上,痴痴地看着宣漓,反手拿住宣漓的手放在脸颊边,容樾脸颊的温热瞬间烫热了宣漓的手,他欲缩不缩,想要掐一下容樾的脸蛋让他醒酒却没有下手。
    宣漓:“你醉了。”
    容樾:“我知道,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也不算趁人之危吧,你会打我吗?”
    宣漓;“平时你有什么不敢做的?居然还要借酒壮胆。”
    “因为喝醉了,明天就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借酒壮胆有什么不好,我每次喝醉了就不大记得喝醉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更何况,你也是这么想的吧?”容樾说道。
    看着容樾夭夭的桃花眼,他迷乱的样子也惹人心醉,宣漓饮下的酒躁动他的身心,他渐渐被心绪所牵引,宣漓的手轻轻在容樾脸颊边摩挲,移动至他的下巴上抬起,宣漓倾身轻吻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贴近,是两心相悦的跳动,近身,蹭过的鼻尖都浅留清欢,一瞬间被浮生意燃起的心绪再也无法无动于衷,风生水起的云海仿佛缭绕在他们身边,灵海泽的静寂中只有狂乱的心跳和深深浅浅的呼吸声,纵如此,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闻不到。
    两重天再现,一重冰火狱,一重温柔乡,两处徘徊不定,光影交错,不知是谁醉了心迷了意,深深沉陷,眼前的人,把咫尺消去,两心无间。
    容樾怔然,仿佛被定住,他任宣漓汲走口中的味道,心乱如麻,却不能不承认,心乱如麻之际是千朵万朵的花开,他醉意中渗入了丝丝的欢喜,他便情不自禁地抱住宣漓,他不知道自己明天是否会记得,但是他此刻欣然,心花怒放,别无所求;
    宣漓从未想过,只是好像被吸引住,无法移开,眼前的人是朝夕相处的人,眼前的人是心心念念的人,几百年间,所以得情感积压在这一刻被浮生意点燃,他终于再次感觉到那种为栗子如痴如醉的感觉,走火入魔就在一瞬间,飞云过脑,什么都抛开,这种感觉竟然如此的美妙,他清楚地知道这是酒意扰心,但也是他的本意,浮生意的忘忧真的想让人抛开一切。
    只是轻轻一触,所有的思绪都在脑中炸开,都已忘却了自己身处何境,妙不可言,曾经不知欢喜为何物,不知情为何物,只是明白时已恍然百年。
    若到情深处,不问忘忧时。
    一瞬过后,宣漓慌乱地推开容樾起身走到庭院中清醒,任海风吹拂,清凉难耐。
    而他慌乱无神,早已魂飞天外,不知所措,他几次抚摸过自己的唇瓣。
    那股温凉犹存,萦萦不散,宣漓被自己的那一吻弄得心神两失,他不该是这样的人,不该越过心界,也不该贸然如此,他还是无法相信刚才发生的事情是他主动所为,但他脑海中无数次清醒地回现那幅图景,容樾唇瓣的柔软,两唇相贴的满足和得意。
    宣漓似越界的人一样,心神不定地在有仙则灵庄中站了许久,海风吹得身心烦恼。
    陪同着他的是任何人也看不见的凤齐君宣漓,他自然记得几百年前的这一幕,他也忘不了那夜的海风的乱拂,后来他几乎滴酒不沾,不再碰酒,他只是怕自己再出这样的乱子。
    只是魔杀劫后心境模糊,那些情感都不真切了,在容樾的梦境里回溯回忆,身临其境,却有了不同的心境,他曾经如此荒唐过,任风怎样吹他都拂不开那段记忆,于是封存心底,如今再度翻开,他不由得嘴角上扬。
    看着少年初长成的自己,因情而乱,对自己朝夕相处的人竟然朝思暮想,可是那时谁也不知情为何物,现在凤齐君宣漓知道了却无法挽回了,那时的容樾任性妄为,他也没有阻止,数百年以后他再度饮下浮生意,那种醇香清甜入肚,依然是会让人醉生梦死的美酒,他忍不住想找那人来分享。
    或许,于宣漓而言,尝他酿的酒,吃他做的鱼,过他想过的日子,只有和他一起,才是最无法拒绝的。
    重新回屋时,宣漓看到容樾已趴在桌案上睡着了,脸颊因喝醉而变红还没有褪去,他睡颜恬静,眉眼舒展,仿佛是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嘴角还微微的扬起,颇为赏心悦目,宣漓凝视片刻,又想起那一吻,摇头一笑,把所有的心怀收住,抱起容樾将他送回房间。
    第二日醒来,容樾一如往常,没有奇怪的问题,也没有奇怪的脸色,果真如他所言,酒后大醉,一觉醒来就什么都忘了,看到这里,宣漓微微沉眸,他自己竟然记得一清二楚,挥之不去。
    容樾问起他的恍惚,宣漓也只说无事而已。
    在云之洲的一年过去,便是浮英岛三百年一次的剑选盛日,所有浮英岛跨入仙君半步之境的弟子都参与其中,所有人先回浮英岛祭拜领取仙牌。
    睚痴道人门下弟子有棐奚、宣漓等两人,盼语仙姑弟子容樾,其他在外云游历练的弟子离仙君只有半步之遥也尽数回来,仅浮英岛一门大约就有十几个半步仙君,错过了三百年一次的剑选之日就等于错过了一个机会,任何一个浮英岛弟子都不会放过。
    夜半三更,剑选初启,以万春树为中心,一个简短的祭拜仪式后,各个参加者领取剑种后便尽数离开去往他们的出本源之地,每个人身上都有两枚瞬移符,以便快速到达本源之地,从此时开始只有十二个时辰,分秒必争。
    睚痴道人的大弟子棐奚独自一人回他的本源之地,自从家族被灭,他孤苦伶仃被睚痴道人收留收作大弟子,这几百年间他从来没有回去过,直到他好不容易修至半步仙君,虽未荣耀归来,听不到欢声笑语,也看不到绮花丽草,但他已不是以前诺诺唯唯的软弱的人了。
    棐奚看着眼前的断壁残垣,无奈一笑,才拿出剑种准备凝剑。
    呼啸而来的风尽是凄厉的哀嚎,游荡在这里的孤魂野鬼怨念重重,这里不算得炼狱,却也相差无几。
    棐奚抬手一招,一团幽蓝色的火出现,火焰映在棐奚的眼瞳里幽幽瑟瑟,他甩手一扬,把他凝练已久的火焰抛飞,去往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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